《兰之猗猗（重生）》岳十九

23、青龙寺

　　唐珏在大荔县又逗留了三日，等兰兰身体完全恢复，小姑娘又是一副娇蛮的模样，唐珏带着她去大荔县城唯二的景点之一——开满菊花的兰苑转了一圈。其实之所以去兰苑，是因为其名字里有个兰字。

　　兰兰不认得几个字，自小又在山间野惯了，漫山遍野的花草早不稀奇，看到人工精心养殖的菊花，只觉得比山里的花朵大些，没有其他奇特之处，便没了兴趣，倒是喜欢上了门口卖的桂花糕。于是，唐珏称了几斤桂花糕，便带着兰兰重新踏上了进京之旅。

　　五日后，二人来到了京郊青龙寺。
　　青龙寺距京城镐京约三十里，在镐京城城南的乐游原上。每到阳光和暖的春日、还有凉风习习的秋日，京城里人们出游最近最爱的去处便是青龙寺。
　　青龙寺据说是唐时倭国一位高僧慕名来华求学，在此修行数十年而建。寺里有镐京所有寺院最大的卧佛。另外，青龙寺最富盛名的还是倭国高僧从倭国带来的樱花树。每到春日，樱花盛开的日子，满树烂漫，如云似霞。少男少女穿梭其间，如在仙境遨游。
　　不过，现在秋高气爽，树叶飘黄，大雁南飞，青龙寺除了庄严的佛像和虔诚的诵经声，另有一番景致。
　　“听说青龙寺里有京城最好吃的素斋饭，豆腐皮包子一绝，今天咱们去那里尝尝鲜。”
　　唐珏一心想让兰兰尽快忘掉前些日子的不快，一路上更加小心体贴，知道兰兰爱吃，便带着兰兰上了乐游原。
　　兰兰在那具最大的卧佛前拜了两拜，上了香。一个小沙弥领着二人来到招待俗家人的膳房。
　　唐珏要了笼豆腐皮包子，又要了素火腿、熘素鱼片、扒素鸡、素鱼翅、竹网锅贴饺、素燕窝、素鸽蛋等一桌似荤实素的菜，另外还有佛手白菜、一品菊花素燕菜，时令的用北瓜秧尖配香菇、口蘑炸制而成的“龙须菜”，用包谷棒尖加玉兰片、香菇、口蘑、南荠、猴头、糯米烹制而成的“八宝冬瓜”。主食是米饭。
　　二人这些天为了赶路，路上吃得简单，兰兰听着唐珏报了一串菜名，轻声道：“珏哥哥，咱们要这么多，吃不完了多浪费。”
　　“吃得完。吃不完咱们带着路上吃。”唐珏笑道。
　　兰兰本以为素菜有什么好吃的，待小沙弥把少而精致的一样样菜摆上来时，夹了块似鱼而非鱼的素鱼片入口，细尝原来是山药所做，软润咸香，连呼好吃。又夹了块形似鸡块的扒素鸡，嫩脆香辣，不一会儿，一碗米饭就下了肚。
　　唐珏笑着把豆腐皮包子夹了一个给她：“别吃饱了，最有名的这个却忘了吃。”
　　兰兰看馅料用豆腐衣包起来，外面用韭菜打了个漂亮的结，白绿相映，可爱又诱人，咬了一口道：“真是好吃，比肉包子还好吃。”
　　又看唐珏：“你怎么不吃？”
　　唐珏笑：“看你的样子我都吃饱了。”
　　兰兰咬包子的动作僵了一下，朝四周看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我的吃相是不是不好？”
　　“傻瓜，”唐珏点了下她的额头，“秀色可餐，知道吗？”
　　“什么可餐？”兰兰皱着眉，虽然她没读过什么书，但也明白这大概是唐珏逗她的话，脸一红，瞪他：“佛门胜地，要在这里胡话，小心佛祖怪罪。”
　　“还有，我听不懂的话，你要教我。”
　　唐珏呵呵一笑：“到了京城，我教你读书认字。”
　　二人用过餐，唐珏领着兰兰在寺里转了一圈，在后院的各个菩萨前拜了拜，又添了些香油钱。兰兰还是第一次进这么宏伟庄严的寺院，云居寺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寺庙，与青龙寺根本不能相比，只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唐珏看兰兰喜欢，准备在寺里住一晚，明早再走。
　　小沙弥却走过来道：“两位施主，今日晚些有靖国公家的女眷来上香，寺院的闲杂人等要回避，不能留二位施主了，还请二位施主慢走。”
　　唐珏点头，带着兰兰出寺。
　　刚走到寺院门口，一行人迤逦而来。
　　前面几位年轻些的女子，大概是为了进香，打扮得华贵而不艳丽，搀着一位银发的老太太，周围簇拥着一堆丫鬟仆从。
　　唐珏牵着马，带着兰兰站到墙边拐角处，准备等人进了寺再走。
　　却不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看到了唐珏，问一边作陪的青龙寺主持：“老祖宗来进香，寺里怎么还有外男？”
　　主持合掌道：“这大概是刚才进香的施主，还没来得及走掉。夫人不要介意。”
　　年轻妇人冷眼扫了下唐珏二人，忽听到前面老太太叫她，赶紧向前走去。
　　“珏哥哥，她们好大的阵仗。”兰兰吐了吐舌。她在山里长大，除了在戏台上见过一些贵人，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前呼后拥的阵势，不由多看了两眼。
　　“走吧。”唐珏道，“赶了这么久的路，累了吧？今天咱们赶快点儿，一个时辰就能进城了。”
　　二人走到寺外，唐珏把兰兰抱到马上，自己正准备上马，只见刚才接引他们进膳房的小沙弥引着两位十五六岁的姑娘迎面走来。后面跟着几个丫鬟仆妇。
　　小沙弥只有七八岁，见是认识的人，便停下来向二人合掌行礼，唐珏和兰兰也同样回了礼。
　　“这是何人？”一位姑娘扫了眼唐珏和马上的兰兰，问道。
　　“是刚来上香的两位施主。”小沙弥回答。
　　“我没问你。”女子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意思让唐珏和兰兰来回答。
　　唐珏不好与女子搭腔，退到一边，兰兰回答道：“回姑娘，我们是来上香拜佛的。”
　　女子看了眼兰兰挽起的头发，又看了眼一边的唐珏。十六岁的少年，身着普通读书人穿的青衣直裰，干净清爽，如秋日里一株挺拔的青松。女子本没有搭理唐珏和兰兰的心思，只是刚才不小心看到唐珏抱兰兰上马时，体贴无比，脸上淡淡的笑意充满了无限柔情。无意回眸间波光流转，只觉得天地失色。一时怔了。
　　女子轻声咳了下，为了掩饰自己刚才有些冒犯的注视，轻轻一笑，扭头对一边的姑娘道：“原来是对小夫妻。”
　　同行的姑娘却没有理女子的话，只是走近看清唐珏时，心里大惊，再看兰兰，心里更是一跳。她按捺住心里的惊涛骇浪，轻声道：“姐姐，咱们快进去吧，要是老祖宗看到咱们现在还没到，只怕要生气了。”
　　唐珏目不斜视，牵着马往乐游原下走。兰兰第一次见到穿戴如此漂亮的姑娘，不由回头又看了一眼，却发现后面那位姑娘也正朝自己的方向看。
　　两位女子正是靖国公卢令达的女儿卢静宜和卢静淑。
　　卢静淑是庶女，母亲是卢令达的一个妾室。从小，卢静淑乖巧柔和，与嫡姐卢静宜相处融洽。卢令达有三个嫡子，却只有卢静宜一个嫡女。因此，从小卢静宜就受祖母、母亲一家子宠爱，性子娇弱，平时像个风一吹就倒的纸人，受不得丝毫委屈，唯一与卢静淑相处融洽。二人相差一岁。卢静宜今年十六岁了，因为身子娇气，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郎君。
　　最近一年里，卢静淑经常做一个梦。
　　在梦里，卢静宜嫁给了一个温柔俊俏的丈夫，可惜卢静宜身体娇弱，不到一年就过世了，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卢令达只有一个嫡女，不舍得亲自挑选的乘龙快婿变成他家的，便想把庶女嫁过去作继室。本以为对方会不同意，没想到对方并无异议。卢静淑早羡慕卢静宜从小得到的一切，嫁的夫君年轻又英俊，前途无量，在见姐夫的第一面时既嫉妒又心动。她自觉为人处世无可挑剔，得知要作姐夫的继室后兴奋连连，暗道自己多年的隐忍没有白费。
　　可嫁过去才知道，对方是多么的无趣。他待任何人都温文尔雅，熟悉中却又透着不可接近的疏离。不论对妻子，还是对下人，一样的言语温和，没有什么区别。更奇怪的是，平时也从不与同僚喝花酒，家里也没有什么侍妾，可也几乎从不到她的屋子里。她曾怀疑对方有龙阳之好，直到发现书房里那一摞少女的画像后才明白了一切。画像中的少女或怒或嗔，或仰首或皱眉，撒娇卖痴，无一不纤毫毕现。那是刻在人骨子里怎样的爱，才会画得如此逼真含情？
　　卢静淑回到禅房，想起自己梦中反复出现的情境。那个少年，如果没看错，与自己将来嫁的丈夫如是一人，只不过现在脸庞圆润些，没有成年后的瘦削清俊。那个小妇人，与梦中丈夫画中的人却一模一样。只不过头发挽了起来，不是画中少女的打扮。
　　难道他们已经成婚了？卢静淑想起在寺门口，少年把女子抱到马上，轻轻把女子微乱的鬢发拂到耳后，随之那淡淡的一笑，满满的都是宠溺，那是梦中丈夫从未有过的。还有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亲昵与疼爱，卢静淑更是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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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回老家看望老人，得呆几天，小天使们不要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