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师被魔王宠成三界团霸》熊猫筠

14、天雷

　　银蛟浑身一震，只觉得自己意识仿佛受到震撼，瞬间恍惚。

　　符凌那只手周围无中生有，倏然出现一圈圈符文，水波一般不断向外扩散。那是他的血混了银蛟的血化出来的，转出去八圈，正是收服龙的咒阵。

　　只听他大喝一声，向下狠狠一按。符文白光骤然四射，血珠不断从符凌掌心流出，顺着咒文往银蛟额心渗入进去！

　　银蛟狂吼一声，仿佛精神受了摧残，疯癫似的甩动。
　　符凌双腿死死夹着它的颈子，另一只手抓着龙角，几乎要撕裂飙血，用尽全力才保持着咒文不被击溃。

　　可真……不容易！

　　他修御灵，上次也是唯一一次收服的龙，就是青曳，而对方没有丝毫反抗。这一次则比之难上千百倍。
　　符凌凝神闭目，使了十二分的气力，全力侵入银蛟的灵识。忽然，感觉眼前发白，接着就听见不知从哪传来一声清脆的“爹爹”。

　　爹爹？

　　符凌忽然觉得周围场景变换，云雾缭绕，倏然极为安静。这才反应过来，是他们的神识连上了，符凌窥见了银蛟的记忆。

　　那是种奇怪的感觉。
　　符凌视角有些低，路过一个水潭，见其中映出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也就四五岁，扎了两个冲天鬏，长得很精致伶俐，看着还有点虎头虎脑的。
　　她对着自己的倒影拨弄头发，似乎觉得将发辫整理好了，便美滋滋地一笑，又颠颠地迈着小短腿往前跑。

　　前方的迷雾中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符凌能感觉到小姑娘一下高兴起来。她冲过去扑到那高大的身影之上，在对方坚实的腰间蹭了蹭，又轻车熟路抱住对方的腿。

　　她满心欢喜，脆生生道：“爹爹，捉住你了！”

　　云雾中，那身影面目看不清，只让人觉得刚毅沉稳。他嗓音低厚：“小洋乖，放开，爹爹还有公务在身。”

　　符凌精神一震，感觉心脏砰砰猛跳起来。
　　那声音他很熟悉，前不久还听到过。符凌不由得在心中喃喃道：还真是你家孩子啊……青曳。

　　他白天到了山洞里的封印阵，又再见白狮子狗，就知道这气息一定与青曳相关。
　　但他了解的青曳，不是万不得已，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关在那种地方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姑娘百般纠缠，没能留下她爹，最终孤零零站在后面，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云雾间。

　　“爹爹，大！坏！蛋！”她哇地哭起来，涕泗横流，沾了满手，又在脸上抹开，成了个脏兮兮的小花猫。
　　但没人来安慰小花猫，她只能自己止哭，自己安慰自己，扁着嘴忍着泪，自己往回走。

　　倏然，眼前场景变换。
　　可能是过了几年，那小姑娘长高了些，应该有十岁了。她心情不错，边蹦跶边哼着歌，两个小揪揪变成两条小辫子，随着她蹦跳而上下摇摆。

　　突然，她仿佛被一股强力攫取，动弹不得。回过头，见两个穿着华贵而奇异的少年。

　　那衣服的样式符凌从来没见过，好像是古代服装，又好像是现代剪裁，还有一些立领、修身马甲、交叉绑带等元素，好看是好看，但实在不伦不类。

　　那两个少年也是面目不清，一个咧嘴笑道：“你这脏东西，怎么还在这里？”
　　另一个怒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回泥潭里去！”

　　小姑娘显然脾气很大，马上怒道：“你放屁！你们才是没用的臭虫，凭什么……”

　　一巴掌忽然落在她脸上，发出“啪”的响声。
　　小姑娘一愣，瞪大眼睛。

　　“找死是吧？贱货说什么胡话？！”其中一个少年嗓音冰冷道。

　　接着便是一顿拳脚朝着小姑娘过来，赤手空拳地打还不过瘾，两个少年周围有什么拿什么，一下下砸在小姑娘头上身上。

　　小姑娘用胳膊挡在面前，硬挨着，拳头渐渐握紧，牙冠快要咬碎。她忍耐了许久，在头上狠狠挨了好几下之后，终于充满仇恨地向那二人看去。

　　“住手。”她咬牙切齿道。
　　那两个少年根本不听，不仅打得更凶，还大笑起来。

　　小姑娘没有抬头，恨得嗓音颤抖，低声道：“你们那点缚术，以为真对我有用？”

　　两个少年本来已经红了眼，甚至没意识到她一直不动，不是自己束缚的法术起效，而是一直在忍耐。
　　又是一巴掌，小姑娘被甩得吐出一口血来。

　　“你再说？狂啊，你倒是狂啊！”
　　一脚又一脚落在她肚子上，头上，背上。

　　“跟你爹那废物一起滚回臭水沟里去，那里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小姑娘本来只是愤怒，听到对方这么说，那怒气忽然变得狂暴，吼道：“我爹不是废物！”

　　“什么？”两个少年发出尖锐的笑声，“他要不是废物，你只能在这里跪着活？”
　　“别说我爹！你们才是废物，你们才……”

　　又是一巴掌！
　　“就说！说的就是那老泥鳅，老泥鳅生小泥鳅，都是阴沟里的玩意，怎么，这才几天，就以为自己……”

　　小姑娘忽然一跃而起，同时，一道血色划过天空，两个少年同时没了声音，胸前殷红一片，目光瞬间呆滞。

　　她无声地落在两人后面，收回染红的手，甩了甩，目光沉沉，带着一丝厌恶。
　　“我说了，不要说我爹。再被我听到……”

　　她刚要再抬手，忽然手腕被一只大手制住，回过头，对方面容仍然模糊，但能看出来惊愕的神情。
　　“……爹？”小姑娘嗓音一下开始发抖，“我不是，我，他们，是他们……”

　　她脸上混着血和泥，之前被围殴一滴泪也没有，此时却眼角瞬间泛红。
　　那高大的身影拉着她转身就走，她以为是要回家，却跟着穿过云雾，到了一处怪石嶙峋的深山中。
　　很像泊山。

　　“爹？”小姑娘的手开始颤。
　　“小洋，”男人宽大的手掌极其冷，也有些发抖，“在这待一会，爹爹有些事情要去办。”
　　“你只要睡一觉……便好。”
　　“做些好梦，做完梦，便没事了。”

　　头顶的光亮逐渐缩小，小姑娘想追上去，身上却多了锁链：“爹？爹——！”
　　那身影没有回头。

　　黑暗。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
　　后面的百年，都是漆黑的梦。无所谓清醒，无所谓沉沦，只有越来越膨胀的委屈，化为能令天地倾覆的怨恨。

　　爹爹，你在哪里？不是说就待一会吗？
　　我已经做了一个梦又一个梦，这连环的大梦，仿佛永远不会放过我。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爹爹……你不要小洋了吗？
　　爹爹！

　　“轰——”
　　碧渊湖上，酝酿已久的天雷，终于劈下来第一道！

　　符凌猛然从相连的神识中惊醒，抬头就看到滚滚而来的闪电，白光刺眼，有如雷电巨龙般袭来。
　　他手中迅速浮出几道符咒，齐齐射向半空，那几道符咒化为几个光点，光线交织，撑起一片巨大的青光罩。

　　二者神识相连时，银蛟还算老实，此时却也像是回过神来，开始狂乱地挣扎。
　　它用力一甩，符凌抓着龙角出了血手发滑，没能撑住，整个人直接飞出去，他们相连的收服咒印，也在即将成型时断开了。

　　剧烈的风声中，裴放瞬间出现在符凌身后，用身子抵住他的背，抓着他的手臂带他稳稳落在地上。

　　第二道天雷马上降下来！如利刃一般刺在光罩上，青光罩心倏然出现裂痕，从一个点开始，迅速向四周蔓延。
　　银蛟剧烈扭动，又挣断了几道锁链，抬头盯着天空，眼中是倾覆人世的恨意。

　　接着是第三道雷！
　　雷落下来的几乎同一时间，青光罩破碎。银蛟倾尽全力，挣开全部束缚，冲上去与闪电冲撞在一起！
　　霎时间，光芒万丈，结界外的人都连退几步，有的倒在地上，眼前只剩白色，竟然是短暂失明了。

　　雷霆的威光中，银蛟像是被无数刀剑生生切割，逐渐皮开肉绽。在这道格外浩大的天雷里，它本来华美闪耀的龙身仿佛就要随之融化。

　　银蛟额头中心的符咒还差半圈完成，此时幽幽发光。符凌察觉到那灵力波动，在几丈之外竖起双指，点了一下眉间。

　　他传了灵气过去。银蛟忽然觉得，百年间混沌的头脑，一下子遇到一股凉风，有什么力量顺着那点流入，渐渐洗去了它脑海里混沌的百年，令眼前慢慢变得清晰。

　　不再是不知道是一天，还是延续数十年的哀梦。不再是每次睁眼，都一样的黑暗与禁锢。
　　银蛟看见铺天盖地的电光，同时也猛然意识到，在那世界上最刺目的光中，自己在一点点消融。

　　我……醒了？
　　爹爹在哪？
　　为何周围是电闪雷鸣？

　　爹爹，终究没来接我吗？
　　他果然是……大坏蛋啊。

　　银蛟意识仿佛开始飘忽，眼睛也有些张不开。忽然，在那片要杀死它的强光中，出现了一道影子。
　　那是个纤长的人影，衣袂翻滚，长发飘飞，以此一身，只身挡在它身前，为它挡住了那滚滚雷暴，劈开了那冰冷刺骨的光芒。

　　“小洋，”那人吼道，“小洋醒醒！”
　　“你爹让我来找你了，你爹青曳，让我来——带你出去！”

　　银蛟眼睛骤然睁大。
　　符凌身着银袍，以剑将天雷引入地底，甩开最后一丝电光。他翻身跃上银蛟头顶，对着手指又是一咬，鲜血涌出，符凌眼疾手快地给收服阵法，填上最后一笔！

　　奇异的灵气从银蛟额心向全身扩散，符凌双手抓着银蛟雪白的劲毛，俯身在它颈背之上，嗓音清亮：“你冲，只管冲，冲出这结界，冲出这雷阵。”

　　“你是青曳的血脉，世间罕见的银龙，别怕，冲出去就是自由！”
　　“你定能顶住那雷劫，信我，信……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