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有女宸音》兰宸

81、三生篇30

　　九重天的日子空寂又清冷。
　　她的男人很少来看她，宫中侍奉的仙娥都看不起她，只有一个看起来极美极尊贵的娘娘会温柔地看着她，提点她，还给她留下一枚护身符，这难得的善意让她无比珍惜地将玉佩贴身携带……三年以后她发自灵魂地感谢自己从不让玉符离身的做法，否则诛仙台那一跳她绝无可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她作为素素的一世唯一拥有的阿离……
　　想到此处，她的心头又是一痛——除了她和夜华，恐怕没有人知道，阿离那孩子的降临完全源自一场意外，一场于一夕之间带她升入天堂复又打入地狱的意外。
　　那一天，日日夜夜守在寂寞宫室的她终于等到了他，在他异常深沉的眸光里被压倒在榻上，唇齿相依，身体纠缠。单纯如一张白纸的她于懵懂中恍悟，原来夫妻之间的亲热并不仅仅是牵手、拥抱和亲吻，还有更加亲密的身体相合；然而在这场迟来的欢爱结束后，在她全心地依恋着他的时候，却被他迷蒙中下意识的呓语当头泼下一盆冰水，寒彻灵魂——他珍而重之地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而是一个名唤宸音的女子……彼时她并不知道宸音是谁，她只知道，她此生所有的坚持和美好都在那声呓语之下瞬间崩塌……
　　那一夜之后夜华再不曾来过，而她也陷入一片浑浑噩噩，不知明天当如何，直到无意中爆出了孕信，她才堪堪提起了精神。轻柔地抚摸着尚未显怀的肚腹，她告诉自己要好好生活下去，只当为了孩子。
　　可是不久之后一次阴谋陷害令她彻底绝望。没有人知道被所爱之人亲手伤害她的心有多痛，没有人知道她蒙着双眼坐在园中听着赐婚消息时心情有多悲凉……所有的痛苦绝望最终汇聚成诛仙台上那决绝地一跳，于是这世间再也没有了凡女素素的存在，留下来的，唯有身心俱伤的上神白浅……
　　宸音……白浅咀嚼品味着这个让素素心痛如绞的名字，心里翻滚着种种复杂无比的情绪——
　　凡女素素不晓得这个名字，上神白浅却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一个传奇，代表着一个女神所能抵达的最高点，亦是她少时的憧憬。然而阴差阳错之下，那个明月般的女子成了她不是情敌的情敌，如何能够令她展颜？可是也因为她释放给“素素”的善意，她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如今侄女凤九又与太晨宫一脉结缘……
　　因果纠缠，早已理之不清……
　　姑侄相见没过多久便到了韦陀护法诞，今上不慎落水，为凤九所化的陈贵人所救。本来凤九想以此求得去往青缇身边的旨意，孰料今上竟因救命之恩对她青眼有加，哪怕她时时冷着脸，也不许他近身，依旧对她甚为宠爱。如此折腾了四年，眼看着灭了鞑靼立下大功的青缇就要从边疆回朝，今上还是没有半点放她离宫的迹象，凤九咬了咬牙，给贵妃娘娘写了封情信，这一次终是得偿所愿，被今上赐给青缇为妾。
　　绕了一大圈终于转回青缇的身边，凤九很是松了口气，同时也颇为无语，从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掉落到没有正经名分的妾侍美人，她这是混得越发不像样了……
　　青缇得知当年那个闹退婚的前未婚妻以这种奇妙的方式又回到永宁侯府的时候，心情十分微妙，亦是带着几分好奇去见了见她。
　　未曾进门，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循声望去，只见碧色荷塘中莲叶田田，白衣女子轻盈地踏水踩莲扑流萤，月光下一双明眸似溶了星辉，唇间一抹笑靥，眉间一朵花钿，尽态极妍。恍惚间有什么一眼入了心，又仿佛有什么一直在心间，直到此刻方才翻涌而上。
　　似是察觉到附近有人，白衣女子霍然抬头，只见一个剑眉星目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是……青缇？”
　　凤九从来不知道，九重天上那个温润如玉清贵风雅的青缇公子也会有如此鲜衣怒马宛若骄阳的一面。
　　“你是谁？仙还是妖？”青缇眉头一挑，丝丝缕缕的煞气微微溢出，令人望之生畏，凤九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恍然想起什么，惊叫一声化作白光消失在青缇的面前。同时，荷塘水亭中伏案浅眠的女子睁开了眼睛。正要跟寻过来的青缇打个哈哈，奈何糊弄不过智商在线的青缇，只得老老实实地将自家来历目的都交代一番——当然她没透露青缇的底细，只说他的前世在她还是小狐狸时救过她一命，因此她下凡来还他一个因果。
　　“前世……报恩……很有趣的样子，罢了，你便先跟在我身边吧！”青缇知道对方有所隐瞒，不过没关系，正好他对这呆萌的姑娘颇感兴趣，便带在身边好了。
　　男子浅浅一笑，看得凤九又呆了呆，恍惚间忆起她初入太晨宫时，眼前的男子也是如此将她带在身边，让她将跟随他变成了本能，再也不想与他分开。
　　这一相伴，便是又一个五年，五年里他们都习惯了彼此的陪伴。直到那个寒凉的夜晚，外出论道的皇帝遭恶道刺杀，以忠君爱国为毕生信仰的青缇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皇帝的身前，而凤九亦是毫无犹豫地扑到青缇的面前，将自己暴露在妖刀之下。那一瞬间，她想到的不是报恩，而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看到他受到任何的伤害。凤九深深地望进青缇的眼底，里面是她从未出口却愈来愈深的情意，在这生死之际，终于升腾而起。
　　青缇的眸子在一瞬间睁大了一分，流光闪烁，而后蓦然深沉起来。他骤然发力，抱紧凤九，将自己与她互换了位置，在她苍白的容色与惊恐的呼喊声中，妖刀从他的背后扎进他的心肺，刀刃却被他紧紧握在手里，以免刀尖穿心而过伤到他护在怀里的女子。
　　凤九一脸痛苦绝望地将支撑不住的青缇抱在怀里，满身满手都是淋漓的鲜血，满目的泪珠如骤雨砸落：“不……青缇……不要死……”
　　青缇的嘴角有鲜血涌出，却还带着往日的浅笑：“对不起，小九……我快死了……无法让你继续报恩了……都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下辈子你还要找到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好！好……”凤九哭着点头。
　　“那我们……说好了……”青缇艰难地抬手去勾她的手指，凤九颤抖着递上自己的手，“说好了……”
　　小指短暂勾连之后，男人的手重重地滑落，人也没有了半点生息，凤九一脸空白地抱着死去的男人绝望地哭泣，生离死别的悲伤让她浑然忘记了她和青缇本都是仙神，于他们而言，死亡并不是永诀。
　　十年后，一个爆炸性的震撼消息流传出九重天，继天族太子夜华成就上神几百年后，太晨宫东华帝君与幽冥元君之子青缇也突破为上神。两个五万岁上下的最年轻上神博取了四海八荒诸天仙神的无尽赞誉。
　　青缇却是无心关心这些无意义的东西，凡间短短不足三十载的岁月却带给他深沉复杂的人生五味，将他的心境缺失尽数补全，更有那令人百转愁肠甘苦自知的情滋味……他破入神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那个以执着和陪伴破入他的心房的小狐狸。
　　太晨宫旁边的芬陀利池，碧色的池水浮起朵朵睡莲，花盏连绵至无穷处，似洁白的云絮暗绣了一层莲花纹。青缇执起凤九纤巧白皙的玉手，放在唇边，印下一记轻吻：“你答应我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那么小九，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小狐狸了！”
　　青年温柔似水又炽如暖阳的眸光让凤九坠入一片绚烂的春光里，沉醉不知归路。
　　不远处，宸音和东华遥望着一双亲密相拥的小儿女，面上流露出真切的笑容。
　　十年后，太晨宫和青丘正式议婚；
　　两百年后，东华帝君正式退位，携爱妻隐居碧海苍灵，其子青缇继任其帝君尊位，并迎娶青丘最小的帝姬白凤九；
　　婚礼之后，被白浅以心头血养了七万年的墨渊苏醒过来，白浅痛哭失声，寸步不离其左右，后来更跟着他搬去了昆仑墟；期间夜华曾经寻上门，不知他们谈了什么，自此夜华与白浅便成了一双熟悉的陌生人。
　　又两百年，章尾山下，一个沉睡十九万年的女子睁开了眸子，对迎接她苏醒的那对夫妻露出大大的绮丽笑容，一如过去的年年岁岁：
　　“宸音美人，睡了这么久，我好想你啊！”
　　宸音轻轻地笑了，眉目间流转着无尽的温柔与光华。
　　此世生而为神，不知生命有多长，不知会在怎样的劫数中羽化归去，不过拥有了这样值得珍惜的朋友和爱人、亲人，她这一生，亦再无半点遗憾。哪怕轮回无尽，她亦会为他们在心中保留一片净土，永世铭记。

作者有话说

　　三生篇正式完结，虽然感觉有点赶；没填的坑会在番外中给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