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有女宸音》兰宸

35、花千骨篇10

　　送走了前来观礼的云隐等人，宸音跟随白子画来到了他的绝情殿。
　　绝情殿位于云端之上，与贪婪殿和销、魂殿遥遥相望。长留门规，非传召，不可擅入三殿。所以，这还是宸音第一次踏入绝情殿，而她以后都要跟随白子画在此修行生活了。
　　和金碧辉煌的长留大殿迥然不同，整座绝情殿漆了猹漆，在日光下散发出七彩的鎏光。庭院中桃花芳菲如雨，不远处的小山在绿光掩映中浓郁如画，长长的回廊，似乎没有尽头。
　　站在前殿观望，清风卷着流云不时从身边飞过，触手可及；长留大殿和十多座偏殿以及阁楼掩映在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中；海天之间一片壮阔美妙。
　　前方最靠边的那块突起的露风石上，白子画轻身而立，俯瞰着长留和天下众生，遥远又缥缈，仿佛随时都要乘风化去。
　　宸音跟随他立于其左后方，默然无语。
　　“你看到了什么？”白衣仙人在一片静默中开口问道。
　　宸音目视远方，海天一色，众生存身其间，繁衍进化，一片欣荣：“我看到了，世界。”
　　白子画微怔，半晌，方才道：“好。”又补充说，“修道之人，本当心怀万物，包容整个世间的广阔风景，把它看作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去感悟它，保护它。你这样想，很好。”
　　是啊，这个答案其实并不算出乎他的意料，毕竟她之前就在他面前有过“性有所偏，心无所执”的陈述。这样一个连己身的都无所执的自“自在人”，本就适合这条心怀天下、博爱苍生的道路。只是，为何在这一刻，他的心突然感到那么沉重苦涩呢？是因为他的心却已为她铭下浅浅的痕迹，而自己在她心上却如风过无痕？
　　婆娑劫……不是死劫，却是痛苦之劫、毁灭之劫，逃不开，躲不过，避无可免，难以摆脱。不过初起，便让他心如冰沁，辗转反侧。白子画眼中如墨云般沉沉，带着化不开的莫名情绪。
　　“师尊安心，弟子此生自当承天景命，恩泽众生。”宸音语音坚定地轻声承诺，并无半点勉强，只因她早早就认清并规划好了这一场轮回罢了。
　　妖神出世乱天下之际，她以神明转世身现世，天道本就在最初定鼎了她的结局——这个世界，早已不再需要神明了。她很是小心地生活在世间，不愿与他人结下太深的羁绊。今生既已无所执，宸音又何惜此身？这场意外的传道之恩，便让她以救世回报吧！
　　站在白子画左后方的女孩看不到他眼底复杂无比的情绪，因此也并不知道自己那堪比淡薄无情的大爱情怀，带给他怎样绵长的苦涩。
　　“我本无意收徒。但天命既然将你送来此处，便是我们的缘分。”掩下不为人知的疼痛，白子画淡淡地道，“我千年清修，又总是独自一人，不太习惯言语，你若有什么不懂不明，只管问我便是，日后也是一样。”
　　“多谢师尊垂怜。”宸音柔声道谢。
　　仿佛俯瞰众生的神祗一般，看着人间的生生死死，花开花落，立于清风流云之中的两人这一刻是如此的相似，那般淡漠，那般孤寂，那般遥远。
　　绝情殿，寂寥空旷，华丽寂寞。属于宸音的寝殿很大，四周陈设简单而不失雅致，案上的莲瓣琉璃香炉暗香悠然缭绕。卧榻是一大整块浑然天成的玄冰，散发出清幽的光芒和丝丝寒气，躺在上面刺骨的冷，却有利于修行之人收纳天地之气。
　　次日清晨，书房之中，宸音前来请安问好时，白子画正在案边浏览长留山的大小卷宗。虽然一般的事务摩严都直接处理了，但那些极其重要的却都要送到他这里来。
　　看到宸音到来，白子画停了笔：“以后这些礼就免了，也无需起得那么早，你随意就好。”
　　“弟子知道了。”宸音温顺地点头。
　　白子画抬起手指向了桌上的几本书，道：“那里放着你要学习的各类道籍，你自行观看便是，完完整整的全部记下来，我会抽时检查你的功课。不过不要拿给糖宝看了，或者让它给你解释。”
　　“弟子明白。”糖宝和异朽阁有深刻联系，宸音无论如何也不敢将长留重要内部信息在它面前泄露出去。
　　宸音拿起了那看似轻薄的几本书一看，上面所书所写，竟密密麻麻全是条目，伸手触及或是心念所至，书中的字就会全部换成那个条目之下的内容，然后其间遇上不明白的还可以再一层层往下翻阅查询。七本书分别是乐谱，诗谱，棋谱，画谱，剑谱，药谱，食谱。纸张泛黄，年代久远，束作一套，题曰《七绝谱》，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的古籍。
　　事实也是如此，宸音后来才知道，《七绝谱》乃掌门秘籍，非长留首徒不可学，每一谱皆包容了一个领域的所有知识与精粹。它还容纳了大半仙界的修仙心法，尤其是其中暗藏的炼化灵力的方式极其适合宸音这天生神体之人，可以说宸音的仙路自此简直一路坦途。
　　在绝情殿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又简单，宸音每天沉迷书中，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书不离手。糖宝无聊，每天都会跑出去找落十一、轻水等人玩，回来后会把山中发生的好玩的事情讲给她听。因为绝情殿一直都只有白子画一个人，已经多年不开火了，所以宸音不得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糖宝每天回来都会带各种食材上来。这时宸音便依着食谱所载，做许多好吃的，时常让糖宝给轻水他们带去。
　　有时宸音也会给白子画送上一份，只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殿中清修，师徒间十天半月都碰不上一面，所以她送上的吃食大多数最后都落入糖宝的肚子，没多久小东西就胖了一大圈。
　　一直到大半年后，白子画才脱离了那种除了审批宗卷就常驻闭关之所的日子，对宸音的指导也多了起来，使得她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猛攀升，看得白子画一阵心惊，生怕她进境太快出了岔子。哪怕检查后确定没有隐患，还是拖着她把心力花多一点在杂学上。
　　露风石上，白子画对着海月下的长留仙山幽然抚琴。散开的缎发如莲花般垂落满地，素白的衣裳在海风中鼓动飘飞。琴音清静淡雅，空灵飘逸，却光有其形其韵其神，没有丝毫情感注入，听下来直叫人心中万念俱空。一曲无心之琴抚罢，连宸音这个听琴者都觉得萧瑟落寞。
　　曲罢，就听白子画淡然道：“其他乐器能明白就好，这古琴你需会弹。琴谱可有看过？”
　　“琴谱我都看过的，古琴也在凡间学过。只是不曾将两者融合到一起。”宸音老实地回答。
　　“你过来，弹给我看。”白子画拉她到古琴的前面。
　　宸音轻柔地上前，纤细白皙的小手搭在晶莹的琴弦上，轻轻拨动，流畅的乐声叮叮咚咚地响起，如月下流云，海上怒涛，风中花海，煞是醉人。虽只是凡间曲目，却完美地表现出她堪称宗师级别的琴技与琴心。
　　一曲罢，余音袅袅，耳畔是白子画浅淡的评价：“不错，不过不懂得凝气攻击么……”
　　他从背后环过宸音纤薄玲珑的身子，两只手从上面将宸音的小手握住，轻轻在弦上拨动，掌心触感冰冷，耳畔的呼吸也显得清凉一片：“凝神聚气于指尖，音浪层层推出，每一波都有断石分金之威力。”却见白子画手上白光注入，穿过自己双手，电光火石之间，急速的开始在琴上扫弦。滚拂并用，曲调成型，数道白光利刃一般从琴上激射而出。
　　“可是明白了？”白子画放开她的手，淡淡地问道。
　　“弟子晓得了。”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东西，只是她一时没有想到。如今被指点了一个开头，后面如何走已经没有疑问了。
　　“嗯，长留弟子一般都会习一种乐器的。你乐战天赋不错，别浪费了。琴房中有数百古琴，你抽空去挑一个喜欢的样式。若不想习琴，笛箫之属也无不可。”白子画站起身来。
　　“无妨，琴就很好。”
　　“随你。”
　　淡泊的男声传来，白子画已然转身离去。
　　绝情殿前常年绽放的桃花树下，白子画孑然而立，轻风拂过，粉色的桃花瓣纷落如雨，点缀在纯白无瑕的素净袍服上，亦仿佛落在他的心湖，激起点点微澜。
　　“千骨……”
　　他确实琴心淡漠，琴音无情，但不代表他不懂琴，不会听琴。
　　在宸音弹奏那首凡间曲目时，她的情，她的心，俱都凝聚在那袅袅琴音里。与她温柔平和的表象不同，她的琴心通明广博，哀而不伤，内中蕴含一缕细小却坚韧的思念。
　　思念啊……
　　是谁，让她如此牵挂？
　　是谁，占据了她心中最深的位置？
　　是谁，让她这个“心无所执”之人小心深藏？
　　奈何，无论是谁，都不会是他白子画。
　　桃花零落，宛如他落雨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