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园中葵》茱夕徒

26、抬起头

　　青葵被推进手术室，嘴里还不停叫着肖絷的名字。她被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击昏了。她睁眼就看见肖絷脸上沾满了血，疯狂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她想回答，却突然的又没了意识。等她再睁眼，就听见刺耳的警鸣声。她感觉自己躺在救护车里。身边的护士拿着氧气罩给她供氧。她想找的是肖絷，她看不见他，她开口叫他的名字。还没有出声一阵突入而来的眩晕又把她带进了无意识的状态。护士给她打了强行针，她又醒过来。睁不开眼睛，觉得哪里都是白色。哪里都疼得无法忍受，她只有微弱的呼唤着肖絷。她怕他担心。她想帮他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她被抬进了x光室。她右脸的颧骨断了，眉骨断了。脑部有充血。肺部有挫伤。最重要的是，她的右腿的小腿肌肉损伤严重，必须马上做手术切除一部分。医生看着也是几乎失去理智的肖絷，说道：“如果不马上手术，发了炎，可能要截肢的。只是小腿肌肉有一半被碾碎了。就算手术成功，也有可能永远站不起来。”肖絷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抱住头，呜咽的哭起来。他恨自己没有再跑快点，恨自己让青葵出来等他。恨被撞的不是自己。青葵爸爸眼里也有泪，走过来拍拍肖絷的后背。对医生说：“我是患者的父亲。我同意手术。”医生递过去手术同意书。青葵爸爸签上自己的名字。握住医生的手说：“我的女儿，求你救救她。”医生点点头，进了手术室。
　　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肖絷不能看，不能听，不能想，只能两眼空洞的呆滞着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青葵脑部有充血，如果恢复不好，很可能引起语言障碍症。有可能再也说不了话。她的脸上骨折了好几处。要从嘴里开道口子进去钉好多铁钉去链接上。车从她的右边撞过来，她的右腿被碾轧在车轱辘下面。他找人把车抬开的时候，能清楚的看见青葵小腿的骨头白花花的露在外面。他看见车里坐着的罗悦心洋洋得意的脸。他甚至看见她被警察带走时，幸灾乐祸的笑着。肖絷慢慢握紧拳头。他要做的还有很多。他看着手术室上‘手术中’的红色字样。对身边的林中祥说：“你去警局盯着，千万不能让她跑了。”看着林中祥走开。对秘书说：“给律师打电话。马上收集证据。我要让这个人一辈子都关在监狱里。”又说道：“罗瑞的案子也要马上开始进行。我要他们谁也救不了谁。”秘书赶紧掏出手机给律师打电话。肖絷抓紧自己的头发，不知道青葵醒来知道自己不能再行走，是怎样的神情。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的主治医打电话。他因为腿上的肌肉间歇性的痉挛从西藏回来。去看过医生，做过复健。医生沉默了一会才说：“如果复健得当。站起来应该是不难的。只是想要行动自如就不容易。美国有一个很好的复健中心。和我们医院有联合研究项目。要不去那里看看。说不定有办法。”肖絷挂断电话。心中多少生出一点希望。看着坐在旁边的青葵爸爸，厚重眼镜后面黯然的眼睛。努力笑了一下道：“我联系了一个复健中心。说不定能帮上青葵。”青葵爸爸点点头。也努力笑了一下道：“谢谢。”青葵爸爸清清喉咙又说道：“青葵是个要强的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和青葵妈妈觉得你还是和青葵分开。我们也把你当作我们的孩子看。我们不想连累你。”肖絷的眼角疼的厉害。伸手掌去擦抹。肖絷说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抬脚走了出来。北京四月的风温柔了不少。只是傍晚还是很萧瑟。肖絷在凉风中来回的走着。让风把泪都吹干，才回去。拉过青葵妈妈爸爸的手。握住道：“如果青葵不能走，我打断了腿和青葵一起坐轮椅。我绝不会丢下青葵的。”青葵妈妈已经哭成泪人。肖絷把妈妈拦在臂膀底下道：“不能放弃希望。总要都试试。”
　　青葵在重症加护室睁开眼睛。医生很高兴的凑过来说道：“手术很成功。麻药一过就醒了。你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青葵努力躲过嘴里的氧气管，微弱的说道：“左青葵。”医生笑着点点头，在检查表上填上基本的数据。又说道：“你还要在这里呆12个小时。你脑部有出血。要等血块没有了才能换到普通病房。你听懂了吗？”青葵努力的点点头道：“听懂了。”。护士拿来一个紧急按钮放到青葵的手中。说道：“想要上厕所或者是哪里不舒服。就按这个按钮找我。”青葵握好，想要努力笑笑谢谢护士。只是脸上疼的厉害就放弃了。医生走出来，对肖絷和青葵的父母说：“已经醒过来了，话说的也比较清晰。看来脑部的血块只是暂时的。脸上的骨折已经接好了。恢复需要大概三个月的时间。问题是腿上的伤。尽可能的保留了可以用的肌肉。但，还是比想象的要严重一些。以后能不能站起来，还得看如何复健。我和协和医院的赵医生通过电话了。他已经把左青葵的基本资料传到美国去了。在这里完成基本康复就可以过去了。”肖絷点点头。谢谢医生，又问道：“什么时候能进去见见青葵？”医生摇摇头道：“必须要等到脑部的血块都消失了才能进去。不然家属对患者的刺激可能会引起患者脑部不必要的兴奋。不利于血块的消散。”青葵妈妈赶紧说：“不着急，不着急。我们等在外面就行。”医生笑了笑道：“患者状况很稳定，家属可以先回去了。”肖絷对青葵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你们回去休息休息，拿来一些青葵的换洗衣服。我在这里盯着就行了。”爸爸妈妈很信任肖絷。点点头，回家给青葵准备住院的东西。肖絷坐在加护病房外面。和他一起坐着的，也都是焦灼的等待着想要见见亲人的面孔。肖絷底下头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天总是这样，让他总和幸福擦肩而过？他欢乐的过着少年的生活，突然的妈妈爸爸就离婚了。突然的就被送到了陌生的环境里。他挣扎着终于适应了，取得了成绩，在万众瞩目中回来，想要一振飞天。却突然的被告知，他不能参加丁点的公司的经营。他是怎样的熬过了这十几年的蹉跎岁月。终于他等到了转机，等来了爱情，等着要开始自己真正的人生，青葵就出了车祸。可能站不起来了。他眼里的泪点点掉在地上。这块接受了多少泪水的地板上。也一样接受着他的泪水。
　　查理远远的看着肖絷。突然觉得自己早就没有资格爱着青葵了。青葵也早就不爱着他了。他清楚的听见青葵被推进手术室时，嘴唇微动喊出的肖絷的名字。他转身想要离开，就看见肖擒和肖云正出电梯。肖擒第一眼也看见他，冲他点了点头。看肖云过去握住肖絷的手。走到查理跟前道：“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罗悦心有仇也该冲肖絷去吧？找上无辜的青葵算什么？”查理叹口气道：“肖絷现在心情很不稳定。你别去招惹他。”肖擒看着查理身上也有血，惊恐的问道：“你也被撞到了吗？”查理摇摇头说道：“我刚好在附近给一个学生上课。看见有人被压在车底下，过去帮忙搬车，才看见是青葵。”查理瞬间闭了闭眼，不能再想，青葵身上白色的衣裙几乎都被血染红了。肖擒也叹口气说：“听说肖霞站在了肖絷这边把罗瑞弹劾了，根本没有拿出什么肖絷美国公司的资料。怎么回事啊？”查理自嘲的笑了一下道：“真的吗？我最近信息很闭塞。”又想了想道：“估计是肖絷拿到了方华公司的什么把柄了吧。能牵制住肖霞的就只有方华了。”肖擒点点头，说道：“我去看看我哥。”查理拉着她的袖管道：“我要回美国了。再见。照顾好自己。”肖擒惨淡的点点头。只能控制着声线说道：“再见，你也照顾好自己。”肖擒看见查理站进电梯，没有再看自己一眼。咬咬舌头。告诉自己总是会有这一天的。
　　青葵对止疼药有抗性，现在，觉得快要被疼痛吞噬掉。按了紧急按钮，护士赶过来，又给青葵注射了止疼药。青葵才浑浑噩噩的睡着了。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才又醒过来。看见爸爸熟悉的脸，不觉得想哭。只是连简单一个抽噎都疼得要窒息。爸爸握住青葵的手说：“你眉骨和颧骨都骨折了。做了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不会改变相貌的。”青葵心里害怕的颤抖，微微的说道：“给我镜子。”爸爸觉得应该让青葵知道现状。拿过来准备好的镜子。青葵看见镜子里肿胀青红的脸。还是哭了出来。她最漂亮的眼睛被脸上的青肿挤成了一条缝。她挺拔的鼻子外面包卷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她原本红润丰满的唇翻卷着，有一层白沫沾染在上面。她不敢再看了。从嗓子里发出嘤嘤的声音。爸爸给她一点点沾干眼泪。说道：“肖絷正扶着你妈妈过来。妈妈风湿犯了。”青葵着急了，用最大的力气喊道：“爸爸，别让肖絷看见我这个样子。求你了爸爸。求你了爸爸。求你别让肖絷进来。”爸爸也终于掉下泪来。安抚着青葵道：“好的，好的。爸爸不让他进来。”爸爸赶紧出了门。就看见妈妈已经在门口了。看见肖絷立在走廊的尽头，赶紧走过去说道：“青葵整个脸都肿起来了。这个孩子好强，不愿让你看见。”肖絷努力控制着眼泪。点点头道：“我了解青葵的个性。她偏头疼，吃止疼药，也都是避着我吃。我理解青葵。我先回去了。我再跟您联系。”青葵爸爸松开一口气。这么两天，一眼也没合上的不是他们父母是这个两眼通红的肖絷。没有人比肖絷更想看看青葵了吧？很心疼这个懂事的孩子。说道：“好孩子，别担心。我们在这里呢。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吃点东西。”肖絷点点头，跨步离开。他扶着青葵的妈妈一步一步迈过去，突然就在眼前看见青葵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脸。听见青葵哭着，祈求着，不想让自己看见。他不能进去。不能摧毁青葵最后一点自强的心。他知道青葵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青葵还要面对更多的疼痛。也许让她知道自己在等候，可以给她些勇气去面对吧。肖絷走出医院，看见对面有家花店。过去仔细挑选了一束灿烂的向日葵。又选了一张有太阳的卡片。要过笔，写道：
　　我的葵
　　很疼吗？很害怕吧？真的想亲口告诉你。我有多抱歉。我应该早就想到人性最恶毒的底线。总以为我有的是能力保护你。总以为我就是你的骑士。是战场上为了你冲在最前面的英雄。但事实却是相反。你因为我竟成了报复的目标。不能替你承受丁点的疼痛。我快被自责控制住了。但是我不能倒下。我要做的事还很多。我必须要罪犯得到应得的惩罚。我要为你我的明天再次画出蓝图。我的葵。我远远的等在这里。在你走过来找我之前，我不会去偷窥去催促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我等你。
　　等着向日葵开花的太阳 肖絷
　　肖絷抱着花束，出来。看见林中祥等在花店外面。把花束递给他道：“你拿去给青葵。”他努力抬起头，他要抬起头。他必须抬起头。朝着太阳发光的方向，坚定的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