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禅榻，泊于浮华》太岁与我

23、浮云散（三）

　　听说边唐街新来了一个帅得冒泡的木匠，在街角处开了一家店。
　　听说，边唐街的姑娘生生地把门槛踩平了三尺，差点发生踩踏事故。
　　听说……
　　傍晚，我便实在听不下去各路听说，抱着从集市里新淘来的木板门去叩响了木原明卿的那两扇摇摇欲坠的门。
　　没错，听说新店刚装上的门也给挤破了。
　　半响，门缝里才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脸，见是我，木原明卿赶紧让我进来。
　　门面不大，里面乱得一团糟。我看着满地七零八落的鞋履、发簪、首饰，脑补出了一副大兵压境的画面，到吸了口凉气。
　　木原明卿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伽达的人都那个……挺热情的……明卿也没想能我做的这些玩意儿能这么受欢迎……”
　　我摇摇头：“不用没想到，根本原因不仅仅是你手艺好，而是你帅，明白吗？”
　　木原明卿红着脸说他不明白。
　　此次的雅龙外邦商队来此贸易异常的顺利，队里的人便提出不如在伽达定个招牌，留下来经商，一部分人回雅龙维护部落，一部分人不如就留在伽达，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带着部落游牧迁徙而来。
　　那么留下来打基础的人是谁呢？
　　据乌连卓几个德高望重了人商议，经商的头号人选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相当有吸睛外表地木原明卿身上。
　　事实证明，乌连卓老前辈的眼光是毒辣的。
　　看这架势，在伽达立业已是不大，说不定等他们带着雅龙部队再来伽达时，这边都已经成家了。
　　我提出一个问题：“木原大哥，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将死之人吗？”
　　木原明卿连忙摆手：“梅桑姑娘这是什么话！你脸色红润，体格健壮，看着比之前还稍显圆润，活百八十岁是没问题的。”
　　西域这边夸女孩子都这么夸的？我一听这番话是从木原嘴里说出来的，心下不免愁上加愁。
　　坐定之后，木原明卿问我：“白兄和舍弟呢？怎地没见他们？”
　　我有气无力：“一个去千花楼了，美其名曰会友，另一个去赌坊呢，说要在伽达古城里引进麻将，开一家麻将馆。”
　　木原明卿失笑，复问：“那那位，呃……卫兄呢？”
　　那个人……
　　不提还好，一提就是一肚子火。
　　事情还得从一个星期前发生在巷子里的那个夜晚说起。
　　没错，那夜再解决完那个刺客之后，卫亘一声不吭潇洒就离开了，招呼也没打一声，到处找也找不到，他可能觉得自己这样比较帅吧。
　　而我并不认为，除非他把解药留下，但关键是他没有。
　　我向丰蒙、木原明卿两人简单描述了此人的危险变态和不守信用，并重点描述了我身中剧毒且解药未拿，指不定下一秒就要倒地而亡，要求他们一定要帮我把他揪出来。
　　两个人看着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于是乎下一步，我便让狐狸加急画不少寻人启事，最好贴满了整个伽达城。
　　狐狸不知是出于良心上的谴责还是我手中匕首的威胁，被迫答应，第二天一大早就把一大叠寻人启事纸张扔给了我。
　　我看了看上面那张眼如夹缝，唇如香肠，眉如菜虫的脸，拔高音量：“这谁？！”
　　狐狸打着呵欠：“就料到你欣赏不来，我这是模仿前辈赵无涯老先生的画风，你们这群凡夫俗子自然看不懂。”
　　我实在想不起来历史上什么时候有赵无涯这么个人物，正欲说两句，刚开口，狐狸马上打断了我。
　　“闭嘴，”狐狸翘起兰花指点了点我，“我不接受任何批评。”
　　罢了罢了，先贴上再说。
　　精疲力尽的我终于赶在午饭之前贴完了所有告示，欲回到客栈休息一番，一打开门，就看到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卫亘。
　　我大惊，问刚好从楼梯口经过的胖老板：“他……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胖老板拿着鸡毛掸子：“恩……差不多早上那会儿吧，你刚走没多久的时候。”
　　我“啊”了一声，欲走进去。
　　胖老板赶忙拦住了我，脸上浮现责怪的神情：“人回来的时候跟我抱怨，说昨晚他在外面迷了路，转了一宿才找了回来，你别这时候打扰人家睡觉呀。”
　　我甩开老板的手，直径走过去把卫亘摇醒了。
　　他悠悠转醒，神志还未归位，目光迷离地看着我。不得不说，这个样子的他比平日里的他看起来可爱许多。
　　我直奔主题，手一摊：“解药。”
　　卫亘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哦……没有。”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不能因为我扇了你一巴掌就不给我吧，太小气了。”
　　卫亘直接拉上了被子：“我很困。”
　　我头上飘过了一串问号和感叹号，不由分说，拎起旁边木桌上的茶壶，朝床上浇了过去。
　　毫无疑问，我没成功，不但没成功，反而被人拎着衣领从窗口扔了下去。
　　当时便砸到了一个倒霉的人。
　　胖老板手拿着鸡毛掸子，站在门口，不敢置信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我。
　　我朝老板打了一个招呼。
　　胖老板没回应我，手中的鸡毛掸子抖抖索索地指着我身下的那个人。
　　哼哼唧唧地□□声从身下传来。
　　我恍然，立马蹦了起来。
　　一个面容扭曲，满脸褶子的男人扶着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指着我：“你就是那个叫梅桑的女人吧！我们接到举报，据说你满城乱贴鬼符，严重影响了城容，现在请跟我走一趟吧！”
　　***
　　狐狸交完赎金，把我捞了出来。
　　尽管我对于狐狸一直耿耿于怀，但看在他捞我出来的份上，也就懒得在继续骂他了，转而开始一路上愁眉苦脸地对狐狸描述开始卫亘如何泯灭人性地对我下毒，如何不守信用地不肯交出解药，而我又如何的悲惨，竟不知不觉就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
　　“中毒？咋看着像脑子摔坏了，”狐狸没继续听下去，翻了翻我的眼皮，“罢了，不跟你多说了，落英姑娘今天约我去喝茶，我得走了。”
　　我拍掉他的瓜子：“你除了能看出来千花楼里的姑娘的身材谁好谁不好，还能看出来什么？”
　　狐狸大叫：“我那是去会友的！抱着一颗纯粹得发光的心的！”
　　我并不想理他，理一个大脑先天缺陷的人真的很累。事实上我也没指望狐狸，毕竟一只能干出失忆装晕这种混账事的白眼狐狸，自然帮不上什么忙的。
　　可我也自然不敢再去招惹卫亘。
　　于是，我奔向了我的可爱弟弟丰蒙，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赌坊里豪赌，差不多输得只剩条裤衩。他听完我的一袭话，表情疑惑：“姐，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可卫公子人看起来很好啊，昨天还借钱给我了呢。”
　　我骂他：“没出息！他这是在迷惑你们。”
　　丰蒙很为难：“可是……”
　　我：“唉，想我当初为了救你，不惜被柳千相……”
　　丰蒙明显不敢听这段往事：“我信我信……”
　　我：“我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死了，你也要陪葬。”
　　丰蒙：“我……”
　　我打断他：“你要是不去，一会儿我就不借你钱了。”
　　作为我的至亲弟弟，被我一顿痛心疾首痛骂加眼泪婆娑洗脑之后，也开始同仇敌忾地天天缠着卫亘了。
　　这种感觉很美好，卫亘我不敢收拾，那就让别人去收拾或者他收拾别人。
　　但我高估了我弟，武不行，智商更不行，跟卫亘比起来，段位实在过低。前前后后，被无数次从窗户扔下来，没过几天丰蒙就哭着跑来找我说他尾椎骨再这样就要断了，而且楼下那块地也快被砸穿了。
　　我抚摸着他淤青的额头：“想想，是你老姐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尾椎骨重要？”
　　丰蒙嘟着嘴：“姐咱不玩了行吗，可不带您这样中毒的，这精神气儿我瞅着比清晨的公鸡还好点，想收拾他你还是派别人去吧，我很忙的，这几天木原大哥新店开张，我还得去帮忙呢。”
　　苍了天，果然是亲弟弟啊！感情我那瀑布是白跳了，我那三个月也白躺了。
　　我去找酒馆的老板，忧伤地告诉他，我中了剧毒，马上要喝不了他的酒了。
　　老板哈哈大笑：“别介啊，我们这儿酒水好才价格高，就算客官明儿就不来喝酒了，在下也减不了价啊。”
　　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中毒了，而且他们普遍认为卫亘长得并不像一个坏人。大家还指责我，好歹也是一路从洛天神山那边相伴而来的生死之友，这样到处说人坏话，着实不应该。
　　突然之间，见着卫亘就想绕道的我，成了众矢之的。而我竟不知道眼下这个局面，该如何处置。
　　失魂落魄，痛心疾首。我收回思绪，从门外搬了一坛酒进来，对着呆愣的木原明卿，忧伤道：“暂不提那几个人了，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来单纯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