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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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秋水独有的微凉沁入皮肤，水面涟漪复归于平静。
许是此水真有静心功效，又或者顿悟总在不经意之间。敬天怀沉思时，晚霞爬上天际，夕阳余晖铺洒水面。这场景似曾相识，稍回忆，淮巍之岸的日落便闪现脑海。
说来，他执掌仁宇多年，海上夕照却所见寥寥，以至于现在想起，只记得与玉离经共观之晚景。
那日他们所猜字谜中，有一谜面为“清流入心”，玉离经请他猜，谜底正是“情”字。彼时他赞了一句“虽简易，却有轩朗气象”，玉离经诧异看来，半感叹半玩笑：“实未想到敬掌门会如此说。”
当时不过随口一言，现在想起，却竟自悟。
——原也不是足以自困之事。人皆有其情，所谓心悦，与待师、亲、友、天下人一般，不过就是常情罢了。
玉离经可不知敬天怀这番心思，他刚向皇儒说完了正经事——内容包括，天邪八部众急于解放邪神龙首，而现在皇儒离开本门，儒门镇压的最后一枚龙首必成八部众之目标，需谨慎安排——以及，皇儒尊驾近日可好，敬掌门可有来襄助尊驾。
皇儒颇不耐烦地摆手：“说完就回去，让敬天怀也一并和你去德风古道，这种时候不多找些人守本门，跑这里来做啥？”
玉离经打了个顿，终究含笑应了：“尊驾身边尚有人手，那吾就寻敬掌门一同回去了。”
“走吧走吧。”
玉离经便挪动了步子，慢慢往山后面转去。此时金乌西坠，天边只余一抹尾灿，而鸟倦归巢，林静风消，水流之声也似飘渺。他刻意走得缓慢，以将那些纷乱的不安在晚风里一点点淘净。一别又是多日，他以为这些时间足够沉淀情绪，但真到相见一刻，果然还是——
“敬掌门。”
水声轻响。
敬天怀看起来是听到他脚步声就起身了，衣服还是湿透的，衣摆浸在泉水里，但看他神色，却很平静，好似这泉水滤去了表面浮杂，留下了从未移转的岸岩。
玉离经心头一动，继而一阵怅惘。
因为是经历者，所以他明白这种平静的含义。恰恰是尚未动心，才会静若止水。未觉情有独钟，所以视他与旁人皆同。虽说从未奢求过敬掌门会有与他对等的心思——那也太过天方夜谭——但现实摆到眼前，果然还会觉得失落。
这种失落与重逢的欣悦糅合在一处，似一个面团儿捏在心坎里，软软地梗着心情，而玉离经将这归咎于天已归暮，夜之初总是令人惆怅。
他定了定神，吸一口湿润的空气，嘴角牵起弧度：“敬掌门，又见面了。”
“主事。”敬天怀与他见礼，“见过皇儒尊驾了？”
“是，尊驾的意思，请敬掌门与吾回防德风古道。”
“为护龙首？”
“一味防范未免被动了，吾想借机将龙首摧毁，详细的布置，稍后与你参详。”
玉离经本以为对方会即刻应声动身，但出乎意料的，敬天怀似乎默算了一下，方道：“之前八部众曾来此袭击皇儒尊驾，来者是收万劫、蚩罗与鬼麒主，若他们以德风古道为目标，还需休整，主事尚有时间。”
……所以？
“玉衡山泉水有修复功体之效用，你不妨一试。”敬天怀凝重建议，“玄黄岛上鬼麒主对你影响尚未根除，而后续八部众进攻儒门，必然凶险。”
事实确乎如此，但，但是，
这个意思是，邀请他一起泡泉水么？
敬掌门知道他写了情书吧？也就该知道心悦包含何种含义——
玉离经庆幸天色昏暗不利于察言观色，他方才必定动摇了，而敬天怀却绝无他意，这么微妙的尴尬，还是自己体会就好了。
“玉主事？”
最初敬天怀对他一直带姓称呼，是在主导权之争宣示服从之后，有时与德风古道众人一般称他主事，有时仍会带上姓，这一进一退，因时因地，总有些微的不同感受。而现下这场景，这么正式的称呼，配合敬掌门完全不觉有何不妥的耿直表情，实在是……
有点可爱。
玉离经忽然觉得心上那个面团化开了，驱散了，满心满意盈着轻松，甚至升起善意捉弄的兴致来。
这个人啊……
敬天怀见玉离经同意他的提议，步入泉水中，便略退了退，仍盘膝坐下。
泉水颇深，无论皇儒或他均以轻功护体，只令水没过半身，虽不可避免地湿了发尾，头面还是干爽整齐的。
但玉离经直接就将自己整个泡了进去，半晌才露出头来。此时月华已降，霜染半池，而水中人眉目如画，青碧双瞳被水汽一熏，宛若奇珍。
敬天怀注目那双眸子半晌，方移开视线。
玉离经惬意地划了下水，手脚并用游到敬天怀身边，道：“凉了些，但也清爽。”
敬天怀再看了看他水中漂浮起来的长发，这宛如泡汤的闲适姿态……“适意与否并非重点，对你功体可有帮助？”
“鬼麒主对吾之控制基于术法，此泉水效用有限，但，能可清心明目，总胜过在德风古道枯坐忧思。”
“嗯。”
敬天怀继续闭目打坐。
玉离经抬头去瞧他。因在水中深度有差，他需仰面方能直视对方，背景是一轮遥月，彩云隐缀。这人端严的面孔因月光而显柔和，又或许那柔和本就浸透在端严表象之下，无声而有声。
敬天怀无奈睁眼，被如此专注的眼神在旁盯着，任谁也无法静心吧。虽然他已打定主意对玉离经之感情顺其自然，但并不想耽误玉离经的修行时间。
他试图提醒：“主事……”
玉离经忽然欺近了些，挂着湿漉漉衣袖的手腕攀上他肩头。
敬天怀微怔，本能向后避了一寸，水花在衣摆之间激荡，方注意玉离经收回手，指间拈着一片淡黄落叶。
细叶缀在他两指之间，又轻飘飘翩飞而去。指尖贴近的触感仍残存在衣上，敬天怀一时顿口无言。
玉离经游得更近了些，笑颜宛转而不乏风流韵致，道：“敬掌门可听过玉衡山圣泉的一桩故事？”
“故事？”
“数百年前，一对儒门情侣受敌重创后无意间发现圣泉，便在此修行。后来二人不仅修复伤体，还悟得双剑合璧。悟道之时，天落秋叶，宛如金雨。”
“是有此传闻。”敬天怀认可。
“德风古道第一任主事夏勘玄，当年与方御衡尊祖齐名，亦曾共研武学，所以德风古道仅传于主事的武功‘春秋圣卷’，与方御衡尊祖之剑法可以互相配合，威力浩盛。”玉离经娓娓讲述。
敬天怀有些跟不上他的话题：“论理确实如此。”
玉离经由水面伸出手轻轻指点周围，圣泉沿岸有许多高大乔木，不知是否泉水滋润，枝繁叶茂，虽呈黄色，全然不是枯萎模样，油嫩如新生一般。
“吾想，若传言是真，吾与敬掌门应当在此试招，既可增进默契，又可一观金雨盛景，岂不有趣。”
“……”
连招当然是好事，但，情侣悟道而天落金叶，以这故事作比喻，明显是……哪里不对。
德风古道与仁宇明圣之渊源实在太深，从天衣无缝、玄景天怀，乃至现今这两招，处处都显露着两处儒府割不断的联系——他们甚至不必动手过招，仅凭意念即可轻易接融，两处意念之境构建得浑然一体，霎时将整座圣泉笼罩其中。
“春秋圣卷一笔文武贯千秋！”
“绝行无道一剑竟天涯！”
一者攻，一者守，无边剑境如坚不可摧的壁垒，隔绝一切干扰阻碍，使得春秋圣卷之攻势似箭离弦，冲天而上，直入九霄揽明月。
四目相视，意念回转，招式倒灌回流，竟至突破意念之境，原本平静的圣泉轰然溅起千层浪花。沿岸树木受到震动，一时千万片树叶齐声摇响。
如通灵一般，无数秋叶在夜空翩翩起舞，飘然纷落。落在泉池水面，落在发间衣上。玉离经含笑伸手去捉，敬天怀端然不动，任叶雨落了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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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山石另一边，皇儒感应到剑意波动，睁开眼看了看天空中飘落的叶雨。一名白衣剑客由暗处走出，无声询问着。
皇儒想起什么，哈了一声：“制天命夫妇当年得悟剑道，也是这幅景象。”语调里竟有些莫名的欣慰。
他起身步出泉池，走到白衣剑客身边，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你们这些后生晚辈，才是儒门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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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春秋圣卷和尊祖剑道能连招，是我根据原剧作的猜测~另外合理怀疑剑儒和方御衡也能连招，因为敬天怀这招曾经和无端斩获的万剑天岳配合过~
慕灵风是制天命女儿，所以提了制天命夫妇，不过故事是我杜撰啦~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