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的王子》秦有琴

3、兄弟战争.jpg

　　84.
　　哎，这群人好慢啊，怎么还没来救。
　　隔着水波人鱼王子只朦胧地听见船上一片嘈杂。
　　人声、金属碰撞声、船只下水声交织在一起。
　　就像一首隐约的摇篮曲。
　　85.
　　人鱼王子睡着了。
　　86.
　　当人鱼王子醒来时，他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铺着白色的被单，墙壁也是白色的，失忆标配。
　　所以当医生问起他来历时，人鱼王子只好很遗憾地说：“我……我不记得了。我是谁？你们又是谁？我……我在哪？”
　　医生了然地点点头，在病历本上写下：患者浸水时间过长，可能脑子里进了水，造成失忆，建议烘干处理。
　　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87.
　　人鱼王子听见了推开门的声音。
　　其实人鱼王子觉得此情此景很好笑——人真是太蠢了。
　　他忍住了笑意，用了毕生的演技睁开双眼，作出茫然的模样。
　　他问推开门进来的王子，“你是谁？”
　　人鱼王子其实认出了王子，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大王子还是二王子。
　　此次变成人，他就是想要将佩剑还给二王子。
　　毕竟，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剑。
　　不过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剑不在自己身边了。
　　看来有时间需要好好查探一番。
　　88.
　　王子看见人鱼王子的时候，心情非常激动。
　　他按捺住自己急迫的心情，用了毕生的演技轻轻坐在床边，“你好，你长得和我认识的……一条鱼很像。”
　　话一出口，王子就想封住自己不会讲话的嘴。
　　不沉稳就算了，连话都不会讲！这样怎么做男一号？
　　人鱼王子茫然地点点头，“谢谢你。”
　　王子在看见人鱼王子的一瞬间，就肯定了对方肯定是前来向他求婚的小人鱼，不料也许是变成人形时出了故障，导致对方失忆。
　　王子在心中暗暗握拳，没关系，我看这类故事已经很多次了，按照套路，接下来我只要做出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就可以恢复他的记忆！
　　就算不能恢复也没有关系，失了忆还能再一次爱上我！啊，就是这么浪漫。我们是前世今生注定的爱人，他能爱上我一次就能爱上我第二次！
　　王子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
　　89.
　　自从人鱼王子变成人，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这期间，他顺利地和船上大多数人都打好了关系，除了王子。
　　人鱼王子实在难以想象，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王子那么龟毛的人？
　　房间必须整洁，这点小洁癖他可以接受，可是王子竟然喜欢瘫在沙发上织毛衣！
　　织！毛！衣！
　　这对于人鱼来说真是太可怕了。
　　毛对于动物，就像鱼鳞对于人鱼。
　　人鱼王子根本无法想象有人剥他鱼鳞然后织成一件衣服！
　　这真是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王子还喜欢听人讲故事，听着听着就会哭出来！
　　哭着哭着又开始笑。
　　眼泪还挂在脸颊边，却已经开始哈哈大笑的恐怖感让人鱼王子瑟瑟发抖。
　　人鱼王子和王子一起听过几个故事，人鱼王子是从头笑到尾，王子却是又哭又笑。
　　这真是太可怕了，王子是不是生了病？
　　人鱼王子有点忧心忡忡。
　　会传染吗？
　　90.
　　自从人鱼王子变成人，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这期间，王子觉得自己和人鱼王子的关系已经十分之融洽。
　　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人鱼王子依旧没有恢复记忆。
　　不过人鱼王子有好几个缺点他简直无法忍受！
　　第一，人鱼王子得过且过，比随遇而安还要随遇而安。不管房间乱成什么样子他都可以安然入睡！
　　虽然他不会主动弄乱房间，但他也不会主动收拾房间。
　　这对于有点小洁癖的王子来说简直是天雷！
　　王子常常拉着人鱼王子一起看故事，亦或是看人演戏。
　　台上的人嬉笑怒骂，恣意不羁，王子看着戏中人的故事也是深有感触，情至深处常常落下泪来。
　　而人鱼王子，除了笑，还是笑！
　　愤怒！
　　不懂艺术的蠢货！
　　不过他是人鱼，肯定不懂这些爱恨情仇。没办法，我还能怎样，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91.
　　人鱼王子这天在船上闲逛，突然之间他看见一位侍从，腰间佩戴的正是他捡到的佩剑。
　　他愣住，旋即抓住那人，“你的剑哪来的？”
　　他的语气里斥着焦急，仿佛那是天大的事情。
　　侍从一愣，声音也不由得弱了下去，“原本掉进了河里，不知哪天就又出现了。”说着他低下头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自己的佩剑，伸出手轻轻爱抚它，“应该是它也很思念我，所以自己出现了。”
　　晴天大霹雳！
　　变成人的理由就是还剑，剑已经还到了。
　　我是不是应该离去了呢？
　　人鱼王子一边思索着，一边缓慢踱步进了自己的卧室。
　　92.
　　王子最近很焦急，他怀疑自己的小人鱼生病了。
　　原因无它，人鱼王子最近老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可把王子急坏了。
　　现在连带他看书甚至是看戏，他都不笑了。
　　总是一个人静静地不知看向何处，带着点小忧郁气息。
　　虽然这种感觉尤其戳王子的心窝，不过他可不相信人鱼王子是为了他而忧郁。相比较还是之前透着傻气的模样更讨王子欢心。
　　但是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只好和人鱼王子一起忧心忡忡。
　　哎，爱情总是如此令人伤神。
　　难怪众多人都如飞蛾扑火为之赴汤蹈火。
　　王子也应沉醉。
　　93.
　　人鱼王子苦恼的不是应不应该离开。
　　事实上，他在发现剑已经还回去的当天，就准备离开了。
　　可是，他发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事实。
　　他不能化出鱼身了。
　　这还怎么游回大河沟？
　　这还怎么和人鱼国王愉快地打猎？
　　这真是一个大问题。
　　人鱼王子沉思着。
　　他觉得他应该学习王子沉稳一点。
　　所以他决定沉稳地沉思着。
　　可这并没有什么用。
　　他还是不能化出鱼身，也就是说，他还要继续和王子待在一起。
　　天可怜见！
　　94.
　　人鱼王子很严肃地思索着，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出办法。
　　不管怎样，先走了再说吧。
　　既然这么想着，人鱼王子就很干脆地跳下了大船，落进水里。
　　得益于他未曾消失的鱼鳍，他仍旧可以在水里呼吸着。
　　但是他鱼尾已经消失，游在水中就增加了重重困难。
　　人鱼王子才游出去不到十米，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他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又游回船边靠着大船休息。
　　他觉得自己浮在水面一定很引人瞩目，没有办法，他只好全身都浸没在水中，斜倚着船壁，思考自己今后的去路。
　　也许是水太清澈了，人鱼王子哪怕没有露出水面，船上的人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天呐，客人落水了！快来人救命啊！”
　　95.
　　这次救援异常地快。
　　人鱼王子刚想逃走，就被船员抓上了船。
　　人鱼王子还能怎么办呢？他只能装晕了。
　　他闭着双眼躺在甲板上，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周身暖洋洋的，身上连带着的水珠都被逐渐蒸发晒干。
　　虽然人鱼一向住在阴冷的海底，这也不妨碍他们热爱温暖。
　　可是哪怕在这般温暖的环境下，人鱼王子的内心满是阴冷的情绪。
　　绝望。
　　绝望。
　　还是绝望。
　　一天都开心不起来，咋整啊！
　　96.
　　人鱼王子被抬进了房间，又是上次那个医生。
　　医生面无表情，沉稳地敲了敲人鱼王子的头，念叨着，“这次脑袋里没进水，不用烘干了，我猜记忆应该也恢复了才对。”
　　“真的吗？那我就等着他醒来了！”方才破门而入的王子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喜出望外。“不过在这之前，要先清出船上的间谍。竟敢推我的小人鱼下船，将我作为王子的尊严置于何处！”
　　……可我是自己跳下去的啊。
　　97.
　　但真的有间谍被抓出来。
　　就在王子让人鱼王子指认犯人的时候，人鱼王子一个劲地否认，“真的不是他，我是自己跳下去的……”
　　哦，这是多么仁慈善良的美丽心灵！哪怕被人迫害，也要为对方开脱。正是这样博大的胸襟，才配得上我们王子！
　　侍从们沉醉地想。
　　哦，这是多么仁慈善良的美丽心灵！哪怕被人迫害，也要为对方开脱。正是这样单纯的心灵，才让我无法自拔地深深爱上了他！不愧是我的小人鱼，就是圣母啊！不过作为王后的话，还是狠毒一点比较好吧。
　　王子沉醉地想。
　　这些人为什么都不听我说话啊？他们是不是生病了？正好我爸给我的药还剩点，喂给他们吃了吧。
　　人鱼王子忧郁地想。
　　98.
　　一直都被忽视的间谍此刻正被五花大绑，他瘫在甲板上，赫然就是那名丢剑的侍卫！
　　他艰难地咳出一口血，死死盯住王子，眼球似乎都快脱出眼眶，睚眦欲裂，“你这个骗子！我国只有一位王子，那就是大王子道格里克！他为了我，为了我跳下了船，最后惨烈牺牲。而就在这个时候你就出现了，你就是邻国派来的间谍吧？像你这样心机深沉的人，”他啐出一口唾沫，“活该得不到王位！你没想到吧，我联络了派你来的王国，假意充当他们的间谍，可事实上，是想和你同归于尽！”
　　99.
　　啊，他就是二王子？就是我要救的那个人？那魔镜让我来，是不是让我帮他夺得王位啊……可是要怎样夺得人的王位呢？靠打架吗？打架的话我最在行了，我可是我们国家最会打架的人鱼！
　　最会打架人鱼的称号，就跟力气最大人鱼的称号一样，甚至是以同种方式夺得的。
　　人鱼王子美滋滋地自恋着。
　　100.
　　急，我的侍从智商太低，一直以为我是我的双胞胎兄弟怎么办？
　　问题是我真的是独生子啊！怎么办，在线等，急！
　　101.
　　侍从被关押在船底的牢房里。
　　夜晚，甲板上灯火通明。
　　“啊，说起来，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客人，你的名字是？”
　　人鱼王子愣住了，他纠结许久，小声地用人鱼语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甲板上的众人都愣住了。
　　然后窃窃私语声四起，唯人鱼王子一个人茫然地坐在甲板上。
　　102.
　　更有激动的侍卫直接冲去王子的房间，强硬地拉出眼泪汪汪的王子，将他带到甲板上。
　　于是甲板上的侍从都盯着王子和人鱼王子。
　　良久。
　　“对不起，道格里克大王子，一直以来误认了您的身份真是万分抱歉！还有二王子殿下，很抱歉一直以来只以为你是客人，让大王子屈尊代替了您的身份！万分抱歉！”
　　……啊？
　　人鱼王子很茫然。
　　怎么回事？
　　王子很茫然。
　　103.
　　王子侧过头小声问人鱼王子，“怎么回事？小……不对，你叫什么名字？”
　　人鱼王子有些心虚，甚至不敢和王子对视，他低下头小声地用人鱼语和王子说了自己的昵称。
　　王子也愣住了。
　　人鱼王子更慌张了。
　　104.
　　醒悟过来的王子激动得挽起袖子，想一把扛着人鱼王子就回房间，可他尝试了一下。
　　竟然没能举起人鱼王子！
　　王子内心其实有点小尴尬，但立马就被喜悦所替代。
　　他强硬地揽过人鱼王子。
　　侍从们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原来二王子其实是王子的童养媳。”不知是谁感叹到。
　　“那还叫二王子吗？叫王妃比较好吧？等王子上位了，就是王后了。”
　　“真激动，我居然和王妃握过手。”
　　“我也是我也是，我还和王妃拥抱过，太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