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饲养》秦有琴

1、傅白殃是dog。

　　1
　　六月烟雨，拨散云雾后迎来夏季。
　　而我，又将迎来黑色假期。
　　2
　　我叫殃，没有姓，我也不配有姓。
　　我记不清我来自哪里，我也记不清我经历过什么。
　　我只记得，我是一只狗，只能有关于主人的记忆。
　　3
　　“贱狗，滚过来！”
　　是主人的声音，麻木到迟钝的大脑应该是生锈了，我差一点没能够及时反应。用痛到没有知觉的四肢伏地，我艰难地在地上蠕动。
　　没有力气了，动不了了。
　　主人踩着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地走进，伴随着她的声音一起逸散过来，“贱狗！耳朵是聋掉了吗？不需要的话，割掉怎么样？”
　　细高跟狭小的底面积触到我肩膀，然后开始加力，不断地逼着我往后退。
　　可我不能后退，我低垂下头，额头碰到木地板，骨节分明却粗糙的手掌用劲撑住地板，我竭力不让自己稍微往后退上一分。
　　“啪嗒”一声，主人的高跟鞋又折断了。残余的部分借着余力向前压，尖锐的棱角划破了我的衬衫，扎入皮肤。
　　我肯定出血了，我已经闻到了血腥味，虽然感受不到痛觉，但我身体生理性地颤抖了一下。
　　还好主人在这个时候移开了她的脚，没有注意到我。
　　“啧，又坏了！”主人状似不满地说，“质量太不好了吧！还是叫爸爸给我买Manolo Blahnik这夏季最新款的鞋好了。”
　　奇怪，我为什么会说状似不满呢？
　　我明明只是一条狗，不应有其他意识的。
　　4
　　华灯初上，而别墅里已灯火辉煌。
　　餐桌上玻璃餐具在金色的灯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可我不是人。
　　我镇定自若地缓慢进食着。
　　主人对我很好，她不像其他人对待狗一样，让狗在花园睡觉，让狗在地上趴着进食。
　　我不喜欢那样，所以主人减少了让我睡在荒郊野外的次数。
　　主人的父亲浅浅啜了一口红酒，轻轻摇晃着酒杯，欣赏着红酒在微微荡漾着的波浪涟漪中渲染出不同层次而又带着透明质感的色彩。
　　他启唇出声，“奇秧啊，你有意向相亲吗？”
　　我主人身体轻颤了一下，随即啪地一声摔下筷子，拧起眉头，很快答道：“爸，我都说了我非素哥哥不嫁的！不信......”主人眼珠咕噜咕噜地转了转，向我这边靠过来，轻轻地挽住我的手臂，但仍和我保持有一定的距离，“哥哥也这样认为，对不对？”
　　主人暗示性地掐住了我一小点胳膊肉，可能紫掉了。我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看着主人父亲说：“是的，爸爸。”
　　这也是主人很仁慈的一个地方，她同意我叫主人的父亲为爸爸，甚至允许我开口说话，不同于其他狗只能发出汪汪叫声。
　　主人父亲宠溺地勾起嘴角，也放下碗筷，微微前倾身子，探出手摸了摸主人头顶，揉乱了她的发丝，“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素哥哥啊，愿意吗？”
　　主人的双眼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像是给予大地阳光的太阳，灼目耀眼。
　　我的世界也涂上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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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亲宴在别墅外的花园举行，也来了很多名门望族。
　　我忠实地履行身为狗的职责，在主人的宴会上负责保卫看家。
　　透过玻璃清浅的色彩，窗外的蓝天分外明净，就算偶有丝丝缕缕的薄云缠绕，也掩饰不住碧蓝的苍穹。花园被仆人精心打理过，绿草茵茵，灌木丛也被修剪成可爱的小动物形状，有几个小孩子钻来钻去嬉笑着玩闹。
　　就像天堂一样。
　　我情不自禁地前倾，目不转睛，直到我贴到了玻璃上，再也不能继续。
　　然后我看到了主人。她今天特别美。茶色头发被松松地挽起，没扎到的散开垂在脸颊周围；脸上只着淡妆，却更显得她明艳动人，皮肤白`皙。她穿着纯白的长裙，没有繁杂的花纹，式样简单又落落大方。是我喜欢的样子。
　　就像天使一样。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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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来了，是谁？
　　脚步声比较重却很有韵律感，听起来是个男人。
　　不管怎样，我不能被陌生人见到。
　　关上窗帘后躲到它后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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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个男人。
　　我听见他说话了。
　　听起来像是在和人打电话。
　　“那个傅什么秧在哪？这次相亲也不知道在别墅哪里举行，我从正门走进来这么久了，连人影都没看见，简直气死人。”
　　电话那边声音很模糊，我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没有，不想参加。我一向讨厌强加的活动，你是知道的。这次过来应付一下，表个态就完了，不然以后还得没完没了。”
　　听起来像是主人口中的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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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屏住呼吸，竭力不让素哥哥发现我的存在。
　　身为狗，是不能被发现的。
　　“这里好暗，我去把窗帘拉开。”
　　我心脏一下子加速跳动，浑身血液都好像逆流回到了心脏，跳动的剧烈声响声声入耳，清晰可闻。
　　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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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帘被拉开了，我眼前就是那个男人，素哥哥。
　　我不会评判男人的长相，但他应该不算丑。
　　“我去......”素哥哥吃惊地长大嘴，手因为吃惊而松力，贴在耳旁的手机缓慢地在他手中摩擦向下掉了一小段距离后，猛地向地上坠了下来。
　　条件反射性的，我前扑咬住了即将落地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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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手机好像不能咬。
　　我咬刀片咬习惯了。
　　竟然忘记了。
　　糟糕，希望他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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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哥哥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他只是震惊地望着我，双手迟疑了好久才慢慢抬起来合拢鼓掌，“哇，你真厉害！教教我呗，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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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不是大兄弟，是大狗。
　　有危险性，会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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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哥哥蹲下身子，试探性地伸出手。
　　是要拿手机吗？
　　他触到了我的脸颊，轻轻地按了按，“哇噻，真人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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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真人，是真狗。
　　我前后晃动了一下脑袋，示意他拿走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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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我口中抽走了手机，并没在意上面的口水和浅浅的牙印，随手塞进裤兜里，就着这个姿势和我谈话：“你叫什么名字？”
　　狗不能对除主人父亲之外的人说话。
　　我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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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然来劲了，我转过头去，他也不停地凑到我眼前，孜孜不倦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温素，你呢？
　　“你好厉害，你是谁？
　　“我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公子？
　　“我好仰慕你，你能告诉我尊姓大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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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告诉你。
　　不告诉你。
　　不告诉你。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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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真烦。
　　真想告诉他。
　　可我是狗，
　　狗不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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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可以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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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电话柜旁找了一纸条，却又发现找不到笔。
　　温素殷勤地取出别在胸前的钢笔，递给我。
　　我龙飞凤舞地写下大字：
　　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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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凑近了看，不管是倒着看还是眯着眼看，都一脸茫然，他问：“你这是什么字体？我竟然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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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爬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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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艰难地辨认了一会儿后，犹豫地开口，“秧？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啊。”
　　但那是主人的名字。
　　温素大概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卧槽”一声，抬起头用深沉而不可捉摸的目光盯着我。
　　“你不是女人吗？哦，上一次见面还是小时候，雌雄莫辨也是很有可能的。
　　“你怎么那么害羞呢？哦，你是男人，但你爸却说你是女人，难怪这么委屈。
　　“你为什么要躲到窗帘后面？哦，你爸想让你和我结婚，可你是男的，肯定不愿意吧。没事，我也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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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言不发，静静看他自问自答。
　　呵呵，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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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也不愿意那就好办了，走，我们去跟你爸说。”他猛地一拍大腿，吓了我一跳。他走近试图牵起我的手。
　　可狗不能被除了主人的人碰到。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探过来的手。
　　他却不依不饶地继续把手伸过来。
　　真令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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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别人越不让我做的事我就越想做。”温素这么说着，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气势倾身再次想拉住我的手。
　　可我还是躲开了他的手。
　　温素也不动作了，他收回手，两臂轻抬双手交叉抱着手臂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
　　“你居然不愿意和我结婚，我现在有点想和你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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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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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心地伸出手去戳了戳他肩膀。
　　只是手指触碰，主人应该不会生气。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有点长的刘海顺着滑下去有着细密的触感，痒痒的，我喜欢这种感觉，开心得想笑。
　　然后我透过他澄澈墨黑的眼瞳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一个头发微卷气质阴郁的......青年？
　　不对，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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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素却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整齐的皓齿，还有两颗尖尖的虎牙。
　　看起来真可爱。
　　他不在意地抬起左手摆了摆，“我原谅你了，毕竟我是一个胸襟博大的人。”
　　根本看不出来。
　　我再次探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肩膀，虽然有衬衫的阻隔我还是能够感到他光滑紧致的皮肤。
　　我指了指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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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素一开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去。
　　窗外天堂般的景象已经笼上了一层阴云。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我面前这个人。
　　“怪不得怎么找不到，原来在花园里啊！”
　　温素笑弯了眼，眼下卧着漂亮的卧蚕。
　　和我主人真般配啊......
　　我胡思乱想着。
　　他抬腿跨步准备走向长廊另一端，皮鞋触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突然脚步声停了。
　　我抬头望向他。
　　温素转过身子挠了挠头，抓乱了定好型的短发，“你去吗，你会不会不太方便？”
　　我轻轻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隐到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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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素走了，脚步声依旧清脆有韵律感，听起来倒仿佛奏乐。
　　可我也不知道奏乐是什么。
　　清浅的阳光透过玻璃洒下来，带着一点七彩的辉芒，印在温素身上，像在为他加冕。
　　而我，黑暗吞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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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写过的文重新搬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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