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泽弱水》三千蜚蜚

24、第二十四章

　　蓝泽感觉浑身沉重，无声入耳，伴随着颈脖和左臂上的刺痛眼睛缓缓睁开，模模糊糊能看见四五个幻影，周围是干草混合着药草的味道，还有一股令她安心的味道。

　　眼前的人像渐渐重合清晰，入眼的是弱水略透憔悴的桃花眼，眼角旁的双泪痣更为忽然清明的眸子中添了一层怜惜之意。只看见弱水朱唇微张，似乎在说话，努力去寻回听觉，耳边朦朦胧胧开始回了音。

　　“蓝泽……”

　　“嗯……”

　　弱水展颜而笑，眼角微红，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道：“醒来了就好……醒来了就好……”用温暖的手掌抚在了蓝泽的额头，拇指微微摩挲了几下眉间，“烧也退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好一些了就眨一眨眼睛。”

　　蓝泽很想回答一个完成的句子，但此时睁眼已经用了七分气力了，苍白的嘴唇微张有气无力地安慰道：“好。”

　　“你不用勉强回答我……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

　　耳旁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平静地说道：“她脉象已然平稳些了，现下只是身子虚弱，一会儿我去煎一碗补气的汤药过来。”

　　感觉身体的感官正在慢慢回归，蓝泽感觉到有人正按着手腕处探着自己的脉搏，试着动动僵硬的手指却被按住，蓝泽眸子微微侧了侧，相思看着她道：“你现在别动。”

　　蓝泽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只见相思抬手到蓝泽左臂处，轻声道：“我现在替你拔针，会很疼你忍着些，弱水姑娘你抓着些她，莫要让她有太大动作。”

　　“好。”弱水答应完，伸手护住了蓝泽的后颈，防止她吃痛扭动脖子，一手又护在蓝泽的腰上。

　　拔针？

　　“唔！”

　　脑袋还未反应过来，银针便被迅速拔出，一瞬间蓝泽感觉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疼痛，但也回来了一些力气，手攥紧成拳，腰被弱水护着无法扭动身子。这般的疼痛还未消失又是另一阵疼痛，蓝泽咬紧牙关尽量忍住不出声。一共十针，左臂五针，颈脖五针。

　　这十根银针被拔出后蓝泽已经出了几阵虚汗了，歪了歪头看着相思将银针细数放在了一块布上，针尖处已经变成了黑色。

　　经过刚刚那几下，蓝泽意识已经清明，见弱水用温湿的帕子替她将脸上的虚汗擦了擦，还能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眼角更红了一分。

　　相思收拾了一下银针，起身道：“我现在去煎药，弱水姑娘你也休息一下罢，别累着了身子。”

　　弱水点了点头，道：“劳烦相思姑娘了。”

　　相思道：“行医救人是大夫的本分，弱水姑娘不必客气。”说罢绕过了一尊佛像去了煎药。

　　蓝泽的目光顺着相思走的方向才意识到这里是慈云寺，自己躺在一尊石头佛像的背面，四周地面散落了一些干草，自己躺在一堆干草铺成的地方。

　　目光转了回来一眼便对上了弱水自上而下的眼神，蓝泽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头躺在了弱水的大腿上，猛地一起身便感觉颈脖和左臂的疼痛，弱水一把扶住蓝泽的肩膀环在了怀里，急道：“你莫要逞能乱动！”

　　长时间的跪坐着给蓝泽当腿枕，腿部一时使不上力，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弱水不得不抱着蓝泽靠在了佛像背面的石身上。

　　蓝泽下意识用右手手肘顶在了地上，但头还是靠在了弱水的肩膀，看起来好像是依偎在弱水的怀里。二人就这么视线一高一低的对视着，蓝泽没有血色的脸上添了一些红润，赶紧撑着起来。

　　弱水扶住蓝泽撑坐起来，责怪道：“身子好些了就开始逞能，你这般伤好了也要落下病根。”

　　蓝泽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气息还是有一些弱，脸红道：“我只是想坐起来……”

　　“你和我说一声我扶起你来便是，你何必自己硬撑着。”弱水说罢伸手将蓝泽耳边的乱发挽在了耳后，眼眸似水柔情。

　　蓝泽身子一僵耳垂红了一分，盯着地上的干草不敢看向弱水。

　　弱水见蓝泽不说话，替她将衣物理了理，道：“你脸红什么？”

　　“大，大抵是刚刚起身猛了些罢，血气有些上涌，不碍事，不碍事……”蓝泽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抬手抚上了颈脖，发现被缠绕了几圈纱布，又撸起袖子看见左臂上沾染了暗红色血迹的纱布。

　　脑中细细回想了一番，脸色又恢复苍白，喃喃道：“我昏迷了多久？我当时应该是已经……”

　　弱水手指抵住蓝泽的嘴唇，道：“你昏迷一天了，昨夜我见你迟迟不回来便去寻你，后来就看见你被那毒人掐住了脖子……我杀了那毒人之后便把你带回慈云寺让相思替你治疗。”

　　“你伤得不重却一直在昏迷发烧，这毒人的毒很是厉害，相思说想去找那毒人尸体寻解毒的法子，我去了却发现毒人已然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好在……好在你体质异于常人，身体竟能将毒素逼出来。”

　　蓝泽苍白的嘴唇错开，苦笑道：“拖累你了。”

　　弱水看在眼里很是心疼，安慰道：“你哪里的话，我护着你亦是我的职责，不然我怎么回杜府交代。”

　　“如此，你现在便回杜府吧。”

　　弱水一楞，道：“你说什么？”

　　蓝泽道：“你跟着我怕是迟早有一天会和我这般，我体质异于常人而你不是，若是你像我这般受了伤怎么办。”

　　“谢王府不是我们预料的这么简单，谢文飞实力很强，姨娘在他身边伴君如伴虎，他府中的门客人数之多亦都是高手……玄灵峰顶嘱托杜府让你照顾保护我，却没要求你跟我一起冒险，所以还请你早些回杜府罢。”

　　一个“请”字让弱水心口一紧，道：“你这是在赶我走？”

　　“从一开始就是我任性所为，不管是从玄灵峰顶逃出来，还是执意想要寻找事情的真相，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喜欢拖累无关的人罢了。”

　　“我在你心里是无关的人吗？”

　　“你……你是我很好的朋友，这一路有你的相伴我很开心，只是这些事情得由我自己处理，不能带上你。”

　　相思端了一碗汤药从石头佛像旁绕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商齐和商宁玉，将汤药递给蓝泽道：“喝下去会感觉好些。”

　　蓝泽脱离了弱水身子靠在佛像的石身上，接过汤药看见商齐和商宁玉相安无事，将苦涩的汤药喝了下去，面上毫无表情。

　　商宁玉和商齐上前询问蓝泽身子如何，发生了什么事情，蓝泽一概没有告诉他们实情，撒谎说被仇家暗算才变成这般，叫他们不必担心。

　　商宁玉见蓝泽没有了之前男装般的样子，心中有些失落，但作为自己的恩人和表姐还是不能有所怠慢，道：“你且安心休息，不用担心我们，弱水姑娘已经替我们办好了事情，明日一早我们便走，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

　　蓝泽道：“好，你们可有想好去哪里？”

　　商宁玉道：“我们打算去江由。”

　　蓝泽疑惑道：“你们怎得会想去蜀地？”

　　商宁玉道：“我在蓉春院曾经有个交好的姐妹，她之前被一个来自蜀地的富贵人家娶回了家，我想去寻她也稍微有个熟人依靠，我和齐叔打算在那里做一些小生意安定下来。”

　　蓝泽道：“也好。”

　　商宁玉又对着弱水道：“还望弱水姑娘多多照顾一下我表姐了。”

　　弱水道：“好。”

　　蓝泽咳嗽了一声，喉中的震动带动了颈脖处的肌肉，伤口有一些疼。

　　蓝泽道：“明日一早要启程还是得休息好，你们先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了。”

　　商宁玉和商齐见蓝泽比之前被弱水背回来时精神好多了，又关心了几句便绕过石头佛像回了自己的地方休息了，相思将空碗收拾了后又替蓝泽把了把脉，脸色略有惊奇，道：“你的体质非同一般，喝了药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好了一大半，当真是世间怪奇。”

　　蓝泽道：“我从小受了伤恢复很快，体质是这般，我也不清楚为何。”

　　相思看了蓝泽一眼，起身道：“莫要将这事让太多人知晓，有些人可能会对你这般体质感兴趣，还请蓝泽姑娘多加小心些。”

　　蓝泽道：“谨遵相思姑娘言语。”

　　相思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绕过了石头佛像离开了。

　　又只剩下了了两人，气氛再度尴尬，空气凝固了一会儿，蓝泽侧眼偷偷看了弱水一眼，弱水正靠在石身上闭目养息，想着弱水应当是同意回去了，有些失落但也释然。

　　这时弱水忽然开口道：“你表妹都叫我照顾你。”

　　蓝泽道：“不需要，又不是小孩子了。”

　　弱水道：“你比我小一岁。”

　　蓝泽道：“那我也不是小孩子。”

　　弱水道：“那也是比我小。”

　　蓝泽一时语塞，为什么弱水突然抓着年龄来说事情，好像是在闹什么别扭。

　　叹了一口气，蓝泽靠在背后的石身上，感觉凉意直接透到脑门，睡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一块干草铺成的地方，复又右手扶着石身试着站起来。弱水以为她生气了，立即起身扶着她道：“你，你不要因为生我的气就折腾自己！”

　　蓝泽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身子有些僵了想活动一下罢了。”

　　弱水道：“你身子还未痊愈，我陪你吧。”

　　蓝泽没有拒绝任由她扶着，弱水陪她绕到了慈云寺的小后院，这小后院萧瑟的很，院中有几棵树早已经枯萎，地上灰尘被风扬起带起一蒙灰沙，蓝泽亦是被冷风激了一个冷战，弱水道：“你等等我。”

　　不一会儿弱水拿了一件外衣给蓝泽裹上，站在蓝泽面前低头给她理了理领子防止风吹进去，道：“外面冷，走一走我们就赶紧进去吧。”

　　蓝泽知道弱水十分关心她，总觉得对于朋友这层关系来讲却是有些过头了，但自己不讨厌反而渐渐依恋了起来，弱水这么一靠近蓝泽便嗅到那特有的气息，没经过头脑忽然问了一句：“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弱水没想到蓝泽会说出这一句话，脸上突地就红了起来，别过脸抬起手假装闻了闻自己将自己脸红的样子压下去，道：“我身上没什么味道啊……”

　　蓝泽道：“你用过什么熏香吗？”既然问出来了索性大胆凑上前去闻一闻。

　　弱水抿着嘴不动，任由蓝泽鼻尖凑近自己颈脖处。

　　“我……我没用过熏香……”

　　“是你的体香？”

　　“那应当是吧……”

　　蓝泽感觉弱水面色有些为难，也觉得自己行为有些失态退了回来。二人无言，在院子里走了走，风不大但毕竟快冬天了，气温在夜晚已经由凉变冷，吹过的风也变得锐利了些。

　　猛然间一个带着铁制面具的男子飞身入院，落地无声，笔挺地站在蓝泽和弱水面前，蓝泽见慕止落在自己面前心里有一些慌乱，她不知道慕止是敌是友，看样子好像是只有他一个人，身上又是大意了没有带剑。

　　一旁的弱水在刚刚拿外衣的时候就已经将佩剑带了出来，这时正拔剑对着慕止，将蓝泽护在了身后，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慕止微微拱手解释道：“我此番来只是传话的。”

　　蓝泽压了压弱水持剑的手，对着慕止道：“你说吧。”

　　慕止道：“夫人托我告诉蓝泽姑娘尽快离开洪州，莫要再回城内。”

　　蓝泽道：“姨娘可有被谢文飞为难？”

　　慕止没有说话，顿了顿，道：“没有。”

　　蓝泽看他这般反应，心里已经猜到谢文飞莫不是对姨娘做了一些什么，上前拱了拱手道：“还望慕止兄告诉我实情。”

　　慕止一惊，托起蓝泽的手道：“夫人……夫人替你求情和谢文飞闹翻了，现下被软禁在谢文飞的屋子里，她知道我对谢文飞的不满，唤我去客栈寻你却未曾寻到，听谢文飞说派了一个毒人跟了你去郊外失去了踪影，此番才寻到这里。”

　　“夫人叫你莫要想着救她，让你保护好自己便可。”

　　蓝泽道：“慕止兄能否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