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旋律》西杳天冥

1、第 1 章

　　──《“冰上舞皇”退役消息是否为真？背后真相究竟为何？ 》
　　──《力不从心？心灰意冷？知名滑冰选手发博“有缘再会”》
　　──《国手选拔大洗盘，璀璨新星冉冉升起》
　　──《……》

　　窗外月光清冷，从窗帘间的缝隙悄悄透入昏暗的卧房中，静静披于坐在书桌前的青年肩上。
　　青年神色淡然地呷一口茶，盯着微博刷出一条又一条的新闻，他点开一则，随意扫了几眼后便退出换另一家的看，直到再刷不出，才忽然垂下眼帘，重重叹了口气。
　　他的指尖抵在萤幕中的照片，没有下一步动作。
　　青年就那么坐着，像一尊石雕，良久，倏地站起，到窗边将帘子拉紧，似是想隔绝月光，又或者是要隔绝所有喧嚣纷扰。
　　卧室归于一片漆黑。

　　十个月后。
　　卫宸盯着商场门口贴的“冰河世纪“冰宫工作人员招募海报，甩了下背包，迈开一双长腿走进玻璃门。
　　商场很大，冰宫在地下一楼，他便搭乘手扶梯慢慢往下，同时拿出背包里的履历略扫一眼，确认没漏填什么资讯。
　　冰宫是上周新开的，开幕式当天他也来了，只不过不是来看表演而是观察场地，毕竟以他过往的经历，那种临时排练出的秀根本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那天他只略看几眼场地配置就走了，不过实话讲，虽然范围不及专业场地大，但冰面倒还过得去，洗冰时间也排得合理，空调……这是基本，没好空调经营什么滑冰场？
　　总的来说，作为观光娱乐用，冰河世纪已是绰绰有余了。
　　商场刚开店未及十五分钟，尚没什么人到这层楼，一些运动用品店围绕在冰宫周围，有几家里头空无一人，只有模特儿在门口僵硬地摆姿势招揽冷风进店参观，转头一看──好嘛，店员都跑去别人店里串门子了。
　　卫宸努努嘴，继而朝冰宫售票处走去，店员爱怎么聊天他都不归他管，况且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敲敲窗口玻璃，里头的人正偷空玩手机，被这声响吓得浑身一震，膝盖碰地撞上桌缘，刚摆好的商业式微笑登时成了龇牙咧嘴的强颜欢笑，掉在桌面的手机屏幕显示倒计时归零，分数不达标，Fail！
　　玻璃后的人：“……”
　　卫宸：“……”
　　请务必告诉他这位人员不是店长，否则今日的履历大约不用投了。
　　幸好对方确实不是店长，自称是刚招到不久的工读生之一，在听明来意后便从旁开门请人入内，并挂上来之不易的笑容告知他坐着稍等，然后就去找店长了。
　　卫宸把履历捏在手里，像尊木雕般一动不动地坐等，思考待会儿可能会被问到什么问题。
　　一记哈欠突兀地出现在空调运转的规律轰鸣声中，随即却像被谁扼住了喉咙一样停得突然，卫宸向声源扭过头想一探究竟，便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貌似年纪比他小的娃娃脸女孩瞪大了眼望着他，嘴巴也滑稽地张成大O型，拿句老梗来形容就是：塞进一个鸡蛋都没问题。
　　卫宸见女孩胸前别着“负责人”的牌子，用一秒的时间平复“这么年轻就担任店长”的震惊，接着站起来，友好地一点头：“您好，我看见冰宫在招人，所以想来面试驻场教练一职。”
　　女孩没应声，依然呆呆地瞪着他。
　　卫宸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自我介绍，忙又开口：“不好意思，咳，我叫……”
　　“不不不不不！我我我知道你是谁！”女孩忽然打断他的话，快步走到他面前，眼睛如探照灯上下扫视着卫宸，又倒吸了一口气，露出十二万分的惊喜：“卫宸卫宸卫宸啊！我我居然见到本人了！天哪！我是你的粉丝啊！”
　　即便音量已经压得低又低，卫宸还是听出了满溢的激动跟狂喜。
　　好吧，他真没料过店长可能是他粉丝这一可能性。

　　经历了好一番店长的憧憬视线与工读生的懵逼目光双洗礼，卫宸在女孩滔滔不绝如念rap的介绍下弄清了几件事：
　　第一、这位店长实际年龄比自己大三岁多，姓赖名莹均，并且从他第一次参加世界性的比赛就关注自己──好这个不重要，跳过。
　　第二、驻场教练的薪水是以小时跟授课人、次数分开算──授课部分还没完全定下，看之后招到的人再做讨论──月末再一并打到卡里，主要就是维持场内秩序、教课跟协助选鞋还有一些福利诸如此类。嗯，这还是挺重点的。
　　第三、他被录取了……
　　等等，哪里不对？
　　“咳，那个，”卫宸斟酌了下字句，小心翼翼地开口：“抱歉，但我想我还没给你履历，也没进行面试……”
　　“唉？”赖莹均的目光转为困惑，连语气都疑惑了起来：“面试？你还需要面试吗？”
　　卫宸：“……”
　　好歹让他走个流程吧？不带开这么直接的后门的。
　　卫宸清清喉咙，将手里的履历表塞进女孩手中，又从包里取出钱包，翻了一阵，把一张看着挺新的证件也递过去。
　　证件开头写着“花样滑冰C级教练证明”，发证时间是一个半月前，确实很新。
　　卫宸：“这是教练证，虽然考到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也许会有用上的机会，比如教练资讯公布栏什么的，可以附个影本……”
　　没等他说完，赖莹均已风驰电擎地抓着证件奔进旁边的办公室，一时间狭小的室内充斥着砰磅嘀嗡等等影印机运作兼被摧残的声音，听得卫宸虽不致心惊肉跳，也仍是有那么些白毛汗渗出──他颇担心那台机器会不会在今天宣布报废。
　　但看店长走出来时一派轻松的模样，他猜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赖莹均笑盈盈地坐回他面前：“好啦，履历我收下，影本也有了，那你要怎么安排工时？”
　　商场是十点开门二十二点关，如此算下来也就十二个小时，着实不大好切割，卫宸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我要排连续的还是可以分开，先用商场开关门时间的话。”
　　“都可以啊，看你，教练的工时可以比较自由的。”赖莹均双手撑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卫宸，仿佛是个人形X光机，要用一双眼把卫宸看个透。
　　卫宸毫不畏惧地顶着这灼灼目光，敛着眉认真思考时间安排，直到墙上秒针走了一圈半，他才重新抬眼，说出自己的考量：“这样吧，我想比较可能要上课的大抵会集中在晚上七点到九点间，中午或许也有一些来玩的，那我排中午十二点到十四点，晚上七点到十点，除了周一跟周四，其他天都上班，店长……方便吗？会不会太少？”
　　赖莹均倒是答得很干脆：“行啊，没事别担心，别馆的教练也差不多是这样子的，比你少的也有，不过周一跟周四……可以好奇下吗？”
　　卫宸笑着说：“也没什么，就是让脚休息下。”
　　赖莹均不解，本想多问一句，却在张嘴前一秒愣了。
　　青年的笑不似以往在电视上的活力四射，连刚才的游刃有余都说不上，说是偏向黯然、落寞都不为过，这笑容实在勉强，唇角微弯不翘，像是有谁捏着他两颊肉硬扯出来的，赖莹均心中那把见到偶像的兴奋之火如同被一阵冷风吹过，忽明忽灭。
　　她猛然想起十个多月前在眼前人的微博上刷出的“有缘再会”，一股形容不出的感觉在心底漫开，直觉告诉她，别问了。
　　抿抿唇，赖莹均终是收住了好奇心，起身去抽屉找合同，而工读生也早就回到岗位，隔着玻璃窗窥视外边有没有客人往这里来。
　　没有人注意到在店长离座时，卫宸的右腿有一秒微微地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