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之斗》桃夭j

32、羁绊

　　周公梦蝶，浮生几许。
　　那一场橄榄球大赛最终胜负如何，林子骄完全不知道了。可是他身边从此多了一个人。
　　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喧闹的广场一角，咖啡厅的落地窗，到处都有两个人的足迹。
　　他不自觉沉浸在段麒瑞编织的美梦中，背着白玲珑悄悄联系，那是一段不可言说的时光。
　　但是美梦总会醒来，而那些秘密，总有被戳破。
　　那一天如同今日对峙，双方无人退让，他还是站在中间。可是他还是和段麒瑞走了，那一次，他抛下所有人，只和面前的人走了好久。
　　“我想回家，让我回家。”
　　林子骄慢慢说道，手指拉扯面前人的衣角，语气带着一股祈求。
　　段麒瑞这一次没有出声，他目光灼灼地注视林子骄，看着那个单薄身影，一步步走向白玲珑，他的手莫名失去了力气。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而是静静看着，哪怕白玲珑故意挑衅的眼神，都忽略不计。
　　“小王爷，用不用我带着人盯着？”
　　薛海看着段麒瑞居然没有阻止林子骄离去，马上借口盯梢，结束这场机场风波。
　　“不用，我能带走他一次，就能一直带走他。”
　　段麒瑞深深凝视那道消失的身影，斩钉截铁地说道。
　　******
　　古老的铁门拉开一瞬间，发出陈旧的声响，划破这里的宁静。
　　林子骄恍恍惚惚地下车，颤抖的手推开大门。时隔多年回到家中，家中一切都没有太多的变化，他一进门，似乎看到嬷嬷坐在沙发，摘下老花镜和他打招呼：
　　“幺儿，过来啊！”
　　仿佛那位和善的老人，一直都在等他回家。
　　泪水涌上眼眶，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林子骄环视四周，仿佛透过光阴的长河，看到她穿梭在屋子上上下下，一双小脚为他奔波操劳，一声声唤他的爱称，偏心地说着话：
　　“多穿点，今天冷哦，不要冻！”
　　“哎，不急，慢慢吃，我让他等你！”
　　“你乖乖的，我帮你骂他！”
　　“和他说放学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他总以为他忘记了，可是一回来，他记得嬷嬷所有。那是视他为宝贝的嬷嬷啊！
　　“嬷嬷！”
　　林子骄泪满面，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林林，别伤心了，嬷嬷不会想要看到。”
　　白玲珑关心地上前想要扶起林子骄，耳听着他嘶哑的哭声，那种伤痛让她都不禁红了眼。
　　“你别碰他。”
　　不知道段麒瑞从哪里冲出来，推开了白玲珑的搀扶，一双手扶起林子骄。
　　双手紧紧拥着林子骄，不让他倒下，好像一放手，这个人就会离开他。
　　“嬷嬷，我要找嬷嬷。你带我找嬷嬷好不好？”
　　林子骄哭得呼吸急促，声音低哑，断断续续恳求着。
　　他不是没有看到大厅中黑白的照片，可他就是不愿意那个和善的老人离开了。而且离开那么久，他甚至都忘记她上一次的模样。
　　“好，不哭了。我带你去找嬷嬷。”
　　段麒瑞安抚着林子骄，抚拍着瘦弱的后背，让怀中人稳定下来。
　　也许是熟悉的声音，也许是那规律的安抚，也许是身体的虚弱，林子骄的泪水浸湿了段麒瑞的衣衫，却慢慢小了声音。
　　“又来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就会骗林林。林林，我带你去看嬷嬷，不要被他骗了。”
　　白玲珑看着段麒瑞就气不打一出来，眼神狠狠地瞪向段麒瑞。
　　“人看过了，地方也来。现在我要带他走，你再挑衅我，后果自负。”
　　段麒瑞发狠地说道，他看着红了眼的林子骄，更是给白玲珑记了一笔。
　　要不是白玲珑，林子骄不必和家人分别，一切都是她的错。
　　“你可是答应林大哥的，现在还没见过家人呢？”
　　白玲珑看着面目狰狞的段麒瑞，心中涌起一阵后怕，但马上想到林家人，瞬间有了底气。
　　“你的出现就代表他们失去这次见面机会，他身体不好，见一次要一次命，你们不心疼他，我心疼，其他人不必见。”
　　段麒瑞不带任何感情说道，他是真心疼林子骄哭泣，完全忘记之前的种种恶行。
　　“段麒瑞，你要点脸行吗？明明是你劫走林林，现在人回自己家，又不让见家人，你是不是太霸道了。”
　　白玲珑的一番话，让段麒瑞目露寒光，像是寒夜里的孤狼，十分阴狠。
　　“白小姐说的没错，这里是林家。”
　　说话间，两人没发现，楼上缓缓走下一位戴着眼镜的成熟男人，西装革履，自带一股气势，缓缓走下楼。
　　“林大哥，您何时回来的？还没正式拜访您呢。”
　　白玲珑一看来人，立马打起招呼，也不管段麒瑞反应了。
　　“白小姐说笑了，这是我家，自然在家等贵客登门。”
　　林大哥不痛不痒，几句表明立场，明里暗里提醒两人，注意这里是林家，两人不要喧宾夺主为好。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段麒瑞不管林子骄的哥哥什么态度，他一直立场坚定，就是林子骄是他的。
　　“段先生，古语有云，审时度势，因势利导。今日段先生特意送小弟回家，我们林家十分感谢。只是今日家中无法接待两位贵客，请回！”
　　林大哥打太极，没有像白玲珑一般和段麒瑞争执，只是缓步走上前，堵在段麒瑞的面前，伸出手臂，拉住林子骄的左臂。
　　“他必须跟我回家。”
　　段麒瑞没有动作，但言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段先生，他叫林子骄，这里才是他的家，之前的事情不计较，但是现在，您可以走了。”
　　也许是对面太过镇定，让段麒瑞都感觉到不好对付，他低头看着怀里紧闭双眼，带着泪痕的人，他叹了一口气，慢慢将人小心翼翼交给林大哥。
　　“我明天会来接他。”
　　段麒瑞直视对方，通知对方，宣告他的耐心底线。
　　“我尊重我小弟的意见，他能做自己的主，这一点，相信你早有体会。”
　　林大哥没有说再多，接过林子骄，眉眼不自觉蹙起，带着一丝恼怒。
　　“我以为你好好对他，不枉他叛逆一场。”
　　自家人再怎么都不影响他护短，当初乖巧的小弟，为了眼前这个人，从异国消失，接过再回来，都瘦的和一把骨架没区别了，让他如何不恼。
　　“是我的错。他很好，一直都好。”
　　段麒瑞看着没有力气，一直蹙着眉头沉睡的人，放轻了声音，怕吵醒他。
　　白玲珑两人听着这句话，都感到意外，没想到他变化如此之大。
　　“不留两位了，请回。”
　　林大哥不客气送客，一抬首，从暗处走出一个老者，脚步轻巧，像是无声的猫咪，却轻巧地把林子骄托起，放到轮椅中，快步走回黑暗中。
　　段麒瑞看着那人，眼神深沉，却没有说一句话。
　　“还以为是只老虎，没想到是纸做的。”
　　出了门，白玲珑言语无忌，调侃起段麒瑞，她想到段麒瑞对自己强势，面对林大哥却不敢回嘴，心中愤愤不平。
　　“坏人总是死于话多，你有着这潜质。”
　　段麒瑞淡淡回复，眼神还是看着自动关上的林家大宅，不知道想些什么。
　　“比起坏，谁都比不过你，不过，你为什么怕林大哥？”
　　白玲珑还是好奇，到底是什么让段麒瑞让一步，要知道这匹孤狼，可是从来不怕这些的。
　　“我不跟女的说话。”
　　段麒瑞轻松噎了白玲珑一句，先一步离开林家。
　　“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反正明天我来看林林，就不知道某人进不进得来林家大门，还拿什么装腔？”
　　远远传来白玲珑挑衅的话语，只是段麒瑞都来不及关注，他只是回想到前半小时。
　　从白玲珑一出机场，他就跟在后面，虽然让林子骄跟着白玲珑走，但他一直不放心，一直紧随其后。
　　哪想到，一进入林家附近，被五辆车围堵，哪怕最后突围而出，要不是薛海帮他缠住那帮人，他都赶不到这里，现在他要去看看薛海是否顺利脱身。
　　“怎么样？”
　　段麒瑞下山后，第一时间找到薛海，就看薛海脸上没有大伤，但还是坐在车子旁边，出气声音粗细不一。
　　“没事，小王爷。对方没下狠手，但是对方点子硬，像是练过的。”
　　薛海三教九流都见过，今天这群人来者不善，动手干净利落，像是被训练过的，要不是他替小王爷挡住了，不然想要脱身，很难的。
　　“林家有点不对劲，你帮我查查怎么回事？”
　　段麒瑞总觉得林家太不对劲了，短短几年，林家多了帮手？还是一群练家子，尤其是林家老宅里面的老者，让他熟悉又陌生。
　　“林家一直明面上生意，一直都是生意人，但今天出现这帮人太意外了，我会好好查查，希望小王爷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查出来。”
　　薛海擦过嘴角的血迹，缓缓说道。
　　“没有时间了。我等不起，你发动所有人，我要今晚就知道消息。”
　　段麒瑞帮薛海处理好手臂，他想到还在老宅的林子骄，这是他的逆鳞，也是他的软肋，如今都被拿捏在林家手中。
　　“好，小王爷，我马上办。”
　　说话间，薛海拿起手机开始快速打字，一条消息，发往锦城四面八方，触达它极限，收集信息。
　　消息从来都是透风的墙溜出来的，段麒瑞坐在大厅等待，看着薛海忙上忙下，终于在午夜时分，他得到了答案。
　　“有消息了，这事是老太爷的手笔。您当年和林家小少爷走后，老太爷理亏，借给林家一队人，具体是什么人，这边还没查到。他们从来没公开露面。”
　　薛海也是抓破头，也没想到一个老人，居然埋下暗桩这么久。
　　“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段麒瑞想到那个和气的老头，都有点头疼，哪怕他离开，影响还是如此之大。
　　他要如何带走林子骄，这是一个未知难题，却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昼夜循环往复，从不因人而变。
　　第二天天一亮，段麒瑞就迫不及待带着连夜找好的人，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向林家。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扑了空。
　　“小王爷，我这边问了人，才知道，昨天您下山后，不到两小时，林家人就从老宅离开了。抱歉，我没做好。”
　　薛海看着段麒瑞冷峻的脸庞，一言不发，让身边人不禁大气不敢出。
　　“不关你的事情，继续打听。”
　　段麒瑞没有意外，昨日心软留下林子骄，他就知道，这又是一场追逐战。之前他都找了那么久，偷来林子骄那么多年，这一次，不过重头再来，他不再畏惧时间。
　　电话突然响起，段麒瑞看着未知号码，不知怎么就接起来了。
　　“段先生，我家小弟不想回去了，他说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电话那头林大哥语气平淡说着诀别话，在清晨显得格外寒冷。
　　“他在哪里。”
　　段麒瑞根本不相信这文绉绉的话语，林子骄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林子骄。
　　无论他被抛弃多少次，被别人打倒多少次，他都会找到林子骄，然后在一起。
　　“他不想见你。”
　　“你让他来和我说。每一次都是你们决定我们两个人的距离，你骗走接走他，你们送他出国读书，老太爷把我扔国外，你们分开我们无数次，哪一次问他愿不愿意了？明明是你们一次次把他从我身边骗走，一直以来都是你们，让他一次次抛下我。凭什么，你们说了算？”
　　段麒瑞低吼着说着过去的痛苦，每一次他都努力顶着所有人，奔向林子骄，他没有迟疑，他一次次冲破阻碍，家族、亲人、旁人的，只是为了找到他。
　　“当初你们小，没有人知道你们能在一起多久，哪怕你们在一起，你没照顾好他，现在他很不好，我是他的大哥，我不会伤害我的弟弟，更不想别人伤害他。”
　　林大哥抬头瞥了一眼床边静静看着朝阳的小弟，他醒来就不言不语，这让他知晓，小弟有很大问题，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当年终究使他们用错了方式。
　　“他离不开我，就像我离不开他。伤害他的，都是最亲近的人，我是凶手之一，你们也不无辜。把他还给我，我既往不咎。否则，我会找到他。”
　　段麒瑞无视众人的震惊，快步走到林子骄的房间，全屋扫视，找寻他的痕迹。
　　“段先生，这是我最后一次联系你，希望你不要执着，让两人都痛苦。”
　　“把电话给他，他是不是一夜没有睡，先让他睡一觉。”
　　段麒瑞没有把对方话入心，对他来说，林子骄才是他的命，其他人说的都是屁话。
　　话筒那边传来弱弱的呼吸声，段麒瑞敏锐察觉到，这是林子骄。
　　“睡吧，等你醒来，我带你回家，我会带你去看看嬷嬷，看看日出，还会带你去看看大海，我答应你，我会永远都在你的身边，我的小王子。”
　　段麒瑞低沉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病房内，林子骄眨了眨眼睛，像是听懂了电话里面的声音，缓缓躺下拉起被子，侧着身体，像是婴儿一般闭眼入睡。
　　“别怕，我很快找到你。”
　　段麒瑞先一步切断，看向人群中的齐伟，对方担心的眼神，让他眼眸一沉，快速下命令寻找林子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