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从此自挂东南枝》忆霄

19、第十八章

　　吾名孙策，字伯符。今日，怕便是我大限之日了。原来，人死后真的有灵魂，这是我死后第一个想法，我望着自己躺在榻上的尸首和身旁围着我哭泣的人们，莫名有些悲凉，家眷众多又怎样，真正为我哭的，又有多少香儿哭得很伤心，我唯一的妹妹～我最疼爱的妹妹～我很想摸摸她的头，可惜我已经做不到了，放心不下她啊。
　　脱了那具满载浮世气息的躯壳，我觉得倒是轻松了不少，脑子也十分清明。许多原本不记得的往事也浮现了出来。
　　公瑾～，我很想再见他一面，有些话我一直很想对他说，只是怕是再也无法说出来了。这一生之中，除了公瑾我从未愧对他人。
　　说起与公瑾的相识，得追溯到很久以前了，其实是家世缘故吧，他乃名门之后，我的父亲少不得与他家有往来，我便认识了这位传说中才华横溢的小公子，少年之时又曾一道求学，倒也是熟识了。
　　他一直很聪明，我自然也不差，只是比起他来……只能说天才什么的就是上苍创造出来，用来站在常人无法匹及的高度上蔑视众生的。
　　他极通音律，与蔡邕乃忘年之交，蔡邕坑朋友坑得很厉害，于是当他妻子生产没空教学生的时候，他就开始卖队友(周瑜)，那时身为三好少年的周瑜居然屁颠屁颠地去了，没银子啊～公瑾兄～。好吧，我承认我是因为会很久看不见他而觉得失落。
　　他在那儿教了几个月的学生，终于归来。我很开心，也很伤心，因为～他变了。他开始变得话多了起来，而那些多出来的话，全都在提一个名字——阿英。是女孩子的名字，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是个天赋很高又极其聪慧的女孩子，这些，都是我从公瑾的话中了解到的。
　　那时，我觉得，心里有些难过，我应该为他高兴才对，我……应该只把他当好友才对，毕竟我们都是男子。我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和语气，生怕他发现些什么。
　　后来……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了，他变得更加完美，擅长音律，熟读兵法也八面玲珑。
　　他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他要征战天下我便装作有宏图大志的样子，可他郁郁不得志，仕途坎坷我却无法帮他。
　　我终于见到了那位“阿英”，她很美，是超脱凡尘的美，不染纤尘。原来她叫黄硕，原来公瑾一直在唤她的小字。她应该也喜欢公瑾吧，毕竟她那么介意别的陌生男子唤她小字，在听到公瑾名字的时候开心得和孩子一样。郎才女貌大抵不过如此了吧。
　　她总是在不自知地刷新我对公瑾容忍度的印象。她唤公瑾“木头”，她一直在和公瑾闹脾气，偶尔下棋还耍赖。顺带一提，她也刷新了我对她的印象，几月的时间里，她已经从不染纤尘的仙女变成了离家出走的熊孩子了。
　　公瑾一直很宠她，不自觉的宠。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吧。我印象中，他虽一直笑脸迎人，却只是只笑面虎而已，有时笑得越开心就越生气，而且一般惹恼他的人基本死得都很惨而且这货特容易被惹恼，所以在书院时……死伤无数。
　　我原以为时他变了，可知道以后我看见他对别人的态度……我才知道，他只是将所有的温柔和包容都给了那个他引为知己和挚爱的女子。
　　确实，黄硕是个没有理由不喜欢的女孩子。平日里端庄有礼，待人温和大方，偶尔还会露出些小女孩儿的调皮可爱。而且关键时刻总是很靠谱，擅长谋略正好与公瑾这种擅长排兵布阵的人互补。
　　只是……我认为她配不上公瑾。公瑾要的是一个一心一意为他操持家务且全心爱他以他为天的女子，而黄硕显然不是，她很重情，只可惜她重的不是爱情。
　　她很聪明，也很了解公瑾的想法。我劝公瑾回东吴劝了很久，却不及她的一两句话。我……很开心，也很难过。
　　所以，公瑾离开孙府时，我没有告诉黄硕他的去向，也没用告诉她他离去的理由。我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
　　我很后悔，因为公瑾很伤心。他找了她很久，回来后又在她住过的屋子外喝了一夜的酒。他没有进那间屋子，据说是因为黄硕年幼时便很讨厌别人进她屋子，甚至连侍女都不行。
　　现在我很讨厌黄硕，因为我很喜欢公瑾。可正是由于我很喜欢公瑾，我便不能讨厌黄硕。我很纠结，我并非必须依靠黄硕，可是公瑾每次见到她的书信都很开心，哪怕不是写给他的。
　　公瑾去荆州回来后便整日整夜地处理公务，扩张领土，没事的时候就日日买醉。
　　而我……失眠了，表面原因是思虑过度，对公瑾的解释是被秀恩爱虐瞎眼睛，真实原因是——我心里不爽，周公瑾应该高高在上，怎为了这女子如此卑微。
　　乔公有二女，人称曰大小乔，是不可多得的绝世美女。乔伊～倒是挺适合做公瑾妻子的，关键是她虽不及黄硕美但她的眉眼颇有几分黄硕的影子。
　　那日，我命人将她打扮成与黄硕接近的模样，塞进了喝得不省人事的公瑾的房间内。
　　第二日，我拦下了要杀了乔伊的公瑾，乔公的女儿这种身份，公瑾为了民心安定必定不会伤害乔伊。我逼他娶了乔伊，他却只肯纳她为妾。
　　我知道他心里还想着黄硕，可那又能怎样，他怎能不了解黄硕，连我都知道，那样心高气傲的女子又怎会甘心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子，哪怕是妾，他们俩也再无可能。况且，乔公的女儿，只能是正妻。
　　自那以后，公瑾便一直和我保持距离，我……很想不在乎，可我做不到。
　　我树敌很多，公瑾行事究竟太过招摇，急功近利，我怕别人盯上他于是便将事情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终于，我还是被杀手所伤，这次，是我放松了警惕。
　　而后，我一直在喝兑了朱砂的汤药，朱砂是个好东西保持精神又能加速我的死亡，而且那红色是公瑾最喜欢的颜色。
　　临死之际，我见到了黄硕，我求她帮助我的幼弟，我只求她助他三次，之后便看她意愿了，我请她替我照顾尚香，她也答应了。我知道，她一定会帮忙，她太善良了，在这样的乱世，这绝对不是什么优点。
　　只是公瑾放不下她，也不会任由我利用她吧。
　　我躺在榻上，看着她和周瑜一前一后出去的身影，我想叫住那人，我想说些什么，可最终，我没有。
　　公瑾，你……听说过越人歌吗。
　　公瑾，你……可知有一人甘愿涉足乱世，只为靠近你一些。
　　我本愿一身清明，可回首已是满目业障，我不悔，只求引我向前的那片光明，依旧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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