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美学》喝牛奶

19、容止第五

　　见魏泽对姜乐韵的热情无动于衷，蔺殊替姜乐韵感到尴尬。蔺殊习惯性地两手抱在胸前，微挑眉，大致打量了一眼姜乐韵。栗色长发，波浪卷，平刘海，杏仁眼，Max Mara标志款羊毛大衣，白色毛衣，Stuart Weitzman的灰色过膝靴，虽然谈不上美貌惊人，但整体来看，绝对算的是上等。
　　至于这些牌子蔺殊是怎么知道的，那都是他幼时在美国，习惯在邻居Michelle家玩，偶尔闲来无事翻看时尚杂志，时间久了，那些品牌的名称和风格自然就印在脑子里。
　　待蔺殊打量完了姜乐韵，他身侧的魏泽依旧一言不发。蔺殊歪着身子，晃荡着脚尖，寻思着，魏泽你不开口，我开口总行了吧。
　　“你就是那天上午打电话的姜乐韵？”
　　“嗯，就是我。”
　　姜乐韵的心思显然没有在蔺殊身上，刚回答完蔺殊的话，就把视线又折回到魏泽身上。
　　“我打你电话，你总是不接，所以我就问了任琦，直接打电话到蔺家去了。”
　　“嗯。”
　　“小泽，你有跟他介绍过我么？”
　　小泽？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称呼，蔺殊眼睛瞪得老圆。如果没记错，老哥的朋友任琦也是这么称呼魏泽的，可那个任琦是魏泽的前辈，但现在这个姜乐韵，怎么看都比魏泽年纪小，怎么也……
　　在蔺殊默默犯嘀咕的同时，魏泽把姜乐韵的话题岔开了。
　　“我明天出差，会有一个周不在蔺家，不要来找我，也别去打扰蔺家的人。”
　　“小泽，你还是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究竟是谁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段关系，你自己清楚。”
　　魏泽扶了下眼镜，转过身，正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他背后的姜乐韵忽然开始哭哭啼啼。
　　“我是魏泽的未婚妻。”
　　姜乐韵的这句话显然是对一旁还在大脑短路的蔺殊说的。
　　“未婚妻？你俩快结婚了？”
　　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从没听魏泽提起过他还有个未婚妻。在蔺殊的认知范围中，只要订了婚，就说明即将结婚。听到那句话的蔺殊，误以为魏泽马上就要跟姜乐韵结婚了。
　　可被蔺殊这么一问，姜乐韵反而不说话了，只是径自呜咽，等着魏泽转过身来安慰自己。可魏泽只是转过头对蔺殊说了一句什么，就离开了。蔺殊也只得朝姜乐韵尴尬地摆了摆手，朝魏泽追了上去。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快要结婚了啊？”
　　“不会结婚的。”
　　“真的不会？”
　　“不会。”
　　“那就好。”
　　“那就好？”
　　……
　　蔺殊被魏泽问的哑口无言。也是啊，自己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劲儿，魏泽结不结婚，跟自己有什么利害关系？到时候最多也就是出个份子钱，其它的也不该自己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操心。说到底，自己跟魏泽的关系，也就是学生和家教老师罢了。
　　蔺殊忽然停下步子，右手紧紧捶着心脏的位置。
　　“你怎么了。”
　　“心……心疼。”
　　“心脏病？”
　　“不，不是。”
　　“严不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
　　“饿不饿。”
　　“饿。”
　　“去吃饭。”
　　“好。”
　　两人进了一家韩料店。一直到在位置上坐定，点完菜，蔺殊的手都没有离开心脏的位置。蔺殊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卫衣的左胸口部位，已经被自己抓得快变形了。
　　这家店人很少，加上蔺殊和魏泽这一桌，店里此时只有三桌客人，另外两桌都在靠里的位置。
　　等上菜的时候，蔺殊忽然想起来方才魏泽对姜乐韵说的“出差”。
　　“你刚才说明天出差，是用来搪塞那个姜乐韵的缓兵之计吧？”
　　“不是缓兵之计，明天下午我得去趟总部，培训。”
　　“也就是说，得一个周之后再回来住？”
　　“嗯。”
　　也许是蔺殊的不舍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了，魏泽放下杯子，轻笑了一声。
　　“怎么，想我？”
　　“想你？别闹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臭扑克，零度脸，整天给我布置那么多作业，不是卷子就是提纲，连个反思都得写一千五百字，卷子一发就是□□张，有时候熬夜到两点都做不完，在课本上做个标注还得用不同颜色的笔，那历史课本都快把我搞成色弱了。还有那个，那个……”
　　蔺殊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思索。
　　“哦对！画个函数图还不让我用尺子，几何辅助线让我自己徒手画，那还能看吗？根本不能看！整天门门道道那么多，讲起历史来都能从《后汉书》讲到量子物理，谁能反应得过来？你身上讨人厌的地方，简直多如牛毛，堪比天上繁星！要是开个‘魏泽批斗大会’，四十八个小时都讲不完。”
　　待蔺殊滔滔不绝数落完魏泽，服务生已经端着托盘到桌前来上菜了。约莫是话说太急，蔺殊直喘着粗气，本来心脏就不太舒服，现在变本加厉，跟被人揪着似的疼。不应该啊，蔺殊想，自己从来没有这个毛病的，每年一次的体检，结果也都是优秀。对了，上一次心脏这么不舒服是在昨天晚上，在二楼走廊遇到洗完澡的魏泽，跟他说完话之后，心脏就开始不舒服了。要不，和老哥说一声，去医院做一次心脏检查好了。
　　大概是上菜之前蔺殊已经把能说的话全都说完了，接下来的他一句话都没说。这餐饭就在二人的相对无言中草草结束了。蔺殊提前打了电话让韩叔来接他，吃完饭之后，就接到了韩叔已经到达餐厅门口的电话。

　　上了车，三人一路无话，但气氛倒也正常得很。
　　车子刚开进庭院，蔺殊就发现客厅的灯亮着。
　　“对了，老哥回家了。”
　　不等车停稳，蔺殊就推开门，跳下车，冲向家门。可刚推开家门，站在玄关，朝着客厅喊了一声“哥，我回来了”，就听到客厅里传来老爸的声音。
　　“任琦他是个男人。”
　　“那我就喜欢男人。”
　　“你和任琦是不能结婚的！”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跟我不爱的人结婚。”
　　“家延，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升任公司总裁，要是在这个时候给人落下话柄，以后的路你打算怎么走？”
　　“怎么走，是我自己的事，若是真如爸您说的那样落下话柄，那我也自然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况且，我连二十七岁生日都还没有过，结婚的事，五年之后再准备也来得及。”
　　“好，就算婚姻大事暂且不谈，那小殊呢？你身为哥哥，如果被小殊知道了他的哥哥喜欢，喜欢的是……你说，小殊会对你有什么看法？”
　　“爸，蔺殊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你相处的时间长得多，我了解他。关于蔺殊，也不用您操心。”
　　“你……”
　　“爸，您回去吧，让您大老远跑一趟，是我不对，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家延你真是……唉……”
　　蔺殊听到老爸重重地叹了口气，正在犹豫该不该上前去问候一下他老人家，却不料魏泽推开门走进了玄关。
　　无论如何，现在绝对不能让魏泽出现在老爸和老哥面前。
　　也不知为何会产生这个念头，蔺殊猛地转身，拽住魏泽的胳膊，死命地把魏泽往门外拉，躲到庭院的西侧。
　　被蔺殊拉着，魏泽也不反抗，只管配合，等蔺殊站稳了，他才开口说话。
　　“怎么了。”
　　“我爸回来了，好像在跟我哥商量什么很严重的事儿，咱俩不方便出现。”
　　“嗯。”
　　“等会儿我爸的车开走之后，咱再进去。”
　　“好。”
　　十二月的夜晚，蔺殊和魏泽就这么等在室外。好在蔺爸只在家里留了不足十分钟，就驱车离开了。蔺殊追上去，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家，客厅空无一人。魏泽径直上了二楼，蔺殊则脱掉外套，到一楼走廊尽头，敲响了蔺家延的房门。
　　“哥，是我。”
　　“进。”
　　蔺殊贴着门进了蔺家延的卧室，又转过身小心地把门带上。蔺殊认错似的，小碎步挪到蔺家延床前。
　　“我，我不是故意听你跟老爸吵架的。”
　　蔺家延靠在床头看书。
　　“不是吵架，只是商量。”
　　“那，哥你说自己喜欢任琦，是真的？”
　　“是真的。”
　　“不过，我也喜欢任琦哥。”
　　“我的喜欢和你对任琦的喜欢不一样。”
　　蔺殊有一种异样的预感。
　　“不一样？”
　　“我想和他结婚。”
　　“……”
　　“任琦哥可是男人啊……”
　　“怎么，在你心里，相爱只能发生在异性之间？”
　　“这倒也不是，只不过，两个男人在一起，这也太……”
　　蔺殊想说变态，但又觉得不妥，打算改口成“奇怪”，可还是觉得欠妥当，于是干脆只说半截话。
　　“感情是无法控制的，只在于两个灵魂，其他的都无关紧要，时机也好，家境也好，年龄也好，性别也好。”
　　蔺殊他听得出来，蔺家延这句话的重点，就在于最后的“性别”。蔺殊正捉摸着怎么接老哥的这句话，蔺家延朗然一笑。
　　“蔺殊，说不定哪天，你也会喜欢上某个男人呢。”
　　“啥？”
　　“嗯，我看魏泽就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