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亭》七月晴羽

36、第三十六章 难产之夜

　　天凰三十二年三月，楮安王府。
　　阳春三月，春风依旧透着些许的凉意，纳兰长亭挺着十个月的孕肚，躺在小榻上歇息，已经怀胎十月，按理来说她已到了生产之日，早该进行生产诞下孩子，可没成想距离生产日过去了三四天，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莫非怀的是个哪吒？纳兰长亭轻轻的抚摸着肚子，轻声细语地说道：“孩子呀～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肯从娘的肚子里出来呀？每天怀着你娘是吃不好也睡不着，你已经足月了～为何还不出来呢？嗯？你要出来啊～娘还要带你看看这外面的大千世界呢～你也得要为娘考虑呀～让娘啊日子过的轻松一点。”慕容楮安端着厨房刚煲好的汤款步走进来“又在自言自语呢？你呀你！都说你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如此这般任性，还跑到门口去吹风，府里的稳婆们和皇兄派来的几个太医，每天都在盯着你这肚子等动静。”
　　纳兰长亭撇了一眼，慕容楮安手中端着的那碗汤，瘪了瘪小嘴“又喝鸡汤……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鸡了，天天喝鸡汤……喂猪也不能这么喂呀！”慕容楮安安慰的说道：“太医说了，你得多喝一些有利的助产汤，好在生产时有力气。”纳兰长亭打趣的笑了笑“你忘了你老婆以前干过什么啊！我打你都绰绰有余呢！怎么可能没有力气！哎～也不知道咱们这个娃儿什么时候掉下来，你知道吗？就在我们那个世界，直接推进手术室一刀剖了，还用在这这么干等着。”慕容楮安质疑的问道：“一刀剖是什么意思啊？”纳兰长亭解释着说：“我们那个世界的女人怀孕生子，是可以用刀在肚子上面划一个口子，把孩子从里面取出来，然后再缝上！这叫剖腹产，这样很方便，麻药一打一下子就过去了，就是后期坐月子的时候难受而已。”慕容楮安认真的点了点头“要不本王也叫太医们来试试，用刀？”纳兰长亭连连摆了摆手“哎～哎～算了算了～干什么呀这是呀～我不是你亲老婆嘛？这是干什么呀～现在这个时代的医术啊，我还是顺产比较好。”慕容楮安握着纳兰长亭的手，眼带笑意的温柔说道：“长亭，辛苦你了。”纳兰长亭瞥了一眼慕容楮安不屑的说：“切～你现在说这话！是谁呀？前两天还说要再生一个，还要生好多个，当我是猪啊！”慕容楮安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你就是猪！也是我的猪～”纳兰长亭突然间身子一缩，很难过的表情说道：“好痛！”慕容楮安紧张的，摸着纳兰长亭的额头“怎么了？我只打一下，也没有很多，就是轻轻的，怎么会痛？”纳兰长亭痛苦的捂着肚子“白痴……不是头痛，是肚子痛。”慕容楮安一下子就慌了起来“肚子痛！是哪种痛法？上面痛还是下面痛？是是是……是稳婆说的那种一阵一阵的痛吗？要生了吗？”纳兰长亭疼的五官都扭曲到一起“楮安……楮安……我觉得好像什么东西流下来了，恐怕是羊水破了……我可能要生了。”慕容楮安向门外紧张的大喊着“来人！来人！快传稳婆和太医！准备产房！王妃要生了！”
　　屋内纳兰长亭痛苦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稳婆们焦急的喊话此起彼伏“王妃用力啊！”“王妃使点劲儿啊！”屋外慕容楮安紧握着双手，焦急的看向房门口，呼延德一和夏侯无双也很焦急的守在一旁，夏侯无双紧张的握紧了呼延德一的手“主儿，应该没事吧？希望主儿和小世子都平安。”呼延德一安慰的说：“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母子平安。”纳兰桃卿匆忙的赶过来，身后慕容东淮追着一起进了暮亭轩的院子，纳兰桃卿询问道：“怎么样了？姐姐这会生了吗？”夏侯无双看向她摇了摇头“已经进去四个时辰了，还没有生。”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此时纳兰长亭已经生了足足六个时辰，还是没有动静，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刺激着纳兰长亭整个人昏过去好多次，太医们强行用人参吊着精神，纳兰长亭这才醒了过来。稳婆们焦急等了半天，都不见孩子进入产道，私下商量了一番之后，其中一个稳婆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跪倒在地“七王爷，王妃已经痛了六个时辰，还不见小世子进入产道，恐怕是难产之兆，还请王爷定夺定，如若难产保大还是保小？”慕容楮安瞬间炸了，吼着那个稳婆“说什么保大保小！王妃和世子都不许有任何的差错！本王的妻子和孩子都必须平安！！太医！太医都干什么吃的！！！”几个老太医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跪倒在地，其中一个太医正是上次，在凰朝寺给纳兰长亭诊治的那位，太医拱手说道：“回王爷的话，七王妃的脉象实属难产，足足半天不见孩子进入母体产道，如若再过几个时辰，孩子还不进入产道中，将会在母体内窒息，还请王爷明鉴。”慕容楮安铁青着脸怒瞪着，跪在一地的太医和稳婆“本王说了！务必保证王妃和世子的平安！否则你们提头来见！！”就在这时，屋内有一个稳婆高声喊着“孩子进入母体产道了！”跪在地上的那个稳婆立马就跑了进去，几个太医也起身进屋，太医又对慕容楮安说道：“孩子现在已经进入母体产道，就等王妃用力生下孩子，老臣现在就进去给王妃施药。”
　　一旁的纳兰桃卿被慕容东淮，一直抱在怀里未能进屋，可是她的心比谁都着急，纳兰桃卿看着慕容东淮说道：“不行！姐姐现在太危险了，我要去凰朝寺找方丈大师来救姐姐！”慕容东淮担心的拉着纳兰桃卿道：“现在三更半夜的你如何去凰朝寺！”就在俩人推脱之时，门外有小厮来报“启禀王爷，凰朝寺方丈大师来见。”纳兰桃卿一听这话，连忙与慕容东淮说道：“我去见大师救姐姐，你在这里陪着你七哥！”说罢便离开慕容东淮的怀抱，奔着暮亭轩院子外跑去，正走半路就遇见赶来的老方丈，纳兰桃卿焦急的上前拉住老方丈的衣袖“快告诉我！快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冲破封印的关键？”老方丈一脸的无奈“我也没有办法，这孩子本就是一个封印，之前也已经同你说过了，我尽力了。”纳兰桃卿泪眼婆娑的看着老方丈“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姐姐注定保不住这孩子吗？”老方丈安慰的拍了拍纳兰桃卿的肩膀“不要带个人情感，你要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在凡尘中生育，更何况以她现在的条件，根本就不可能生产。”纳兰桃卿冷静了一下，恢复了神智“那你要怎么救她？”老方丈急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纳兰桃卿冷静的说道：“姐姐已经进了产房，足足十二个时辰多了，刚才听到里面的稳婆说孩子已经进入母体产道。”老方丈朝着暮亭轩走去“在他们看来，那是一个孩子！可是在我们看来，那只是一道封印！一道冲破封印的枷锁。”
　　老方丈伫立在暮亭轩门外，看着这黑蒙蒙的天说道：“还是来了，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纳兰桃卿同他望向同一个地方，却只是能看见黑蒙蒙的天便问道：“难道你看到了什么吗？这天有何不一样吗？”老方丈点了点头“是的，你看不到，是因为你现在还是凡人之体，而我有半仙的二成之力，是可以看到这满天的冤魂野鬼。”纳兰桃卿惊讶的看着老方丈“什么？冤魂野鬼！你这什么意思？难道说……是他们！”老方丈摇了摇头“不，与他们无关，你姐姐的封印拥有足够强大的灵力，吸引方圆千里的冤魂野鬼前来不成问题。”纳兰桃卿担心的看了一眼，暮亭轩内慕容东淮站在院中的身影“那要怎么办？”老方丈就地打坐双手合十，划破自己的手掌在空中画符，纳兰桃卿诧异的看着他的手势“这是？你不是要自我牺牲吧？”老方丈淡定的说道：“无妨，这又不是我的本体，现在只有这样，利用我在凡间这几十年来修的灵力，帮你姐姐留一条命，至于封印……我可以为她拖三天期限，三天时间一到，封印必须解开。”纳兰桃卿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真的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好。”老方丈邪魅一笑“你没想到的事情多去了，要不要考虑甩了那个小白脸儿，跟我在一起？”纳兰桃卿刚想掉下来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刚说你两句好，你就喘上了！”正想着骂他两句，只见老方丈手中一道青光冲天四散开来，口中念念有词，纳兰桃卿只觉得周身冷风阵阵、妖声四起，仿佛这方圆千里的冤魂野鬼，都被什么容器吸了进去，老方丈手中青光一闪直冲九霄，顿时天色大亮。
　　就在老方丈施法之际，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天都已经亮了，而纳兰长亭却还没有生出来，整整一天一夜都在疼痛中煎熬着，可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老方丈盘膝而坐手中画符，空气凝结成蓝色的符，一道一道的符推向暮亭轩内，消散在纳兰长亭的肚子上，没人能看见这飘来的鬼画符，只有纳兰桃卿站在老方丈身边一直看着他，看着老方丈脸色越来越惨白，面容越来越衰老，纳兰桃卿眼角的泪慢慢滑落，大声的冲着老方丈喊道：“够了！你不要命了嘛！再这样下去你会灰飞烟灭的！！”老方丈瞥了一眼纳兰桃卿，微微一笑道：“傻子……都说这不是我的本体了，我们回天再见，我在老地方等你。”老方丈语毕将手中最后一道蓝光，传在纳兰长亭的身上，就是这最后一道符，打在纳兰长亭的肚子上，瞬间胎从腹中出，纳兰长亭也青白脸颊失去力气。老方丈一口鲜血吐出来向后倒去，纳兰桃卿焦急地跑过去，跪坐在地上将他搂在怀里，老方丈口中不断的涌出鲜血，看着纳兰桃卿满眼泪痕的小脸儿道：“你是……在为我……哭泣吗？真的是好生感动。”纳兰桃卿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哭喊着“你是傻子吗？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你明明知道这样灰飞烟灭，会毁掉你将近一半的修为！明明封印解除在即，你为何偏偏自己来压制它！”老方丈嘴角含笑，抬手抚摸上纳兰桃卿的脸颊，一滴清泪顺着老方丈的指尖滑落“没关系，得保住你姐姐的命啊，不然她会前功尽弃的，而且我的职责就是不能让封印出事，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记住我说的话！纳兰长亭这一胎是死胎，我只能保她三天性命，三天之后纳兰长亭香消玉损，封印松动解除，你务必要在她死亡后的两个时辰，将封印送到凰朝寺后山，在那里……在那里有个土地庙，一定要在两个时辰期限内，将封印放在土地庙前的祭坛正中央，如若超过期限，恐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那才是真的回天无力……我会记住你为凡人之时，为我掉过的眼泪……其实你大可以选我看看……我不比他好多了……”说完最后一句话，老方丈的身体化为点点零星碎片，消失在纳兰桃卿的怀里。
　　纳兰桃卿悲痛欲绝大喊一声“不！！！！”院子内慕容东淮听到纳兰桃卿的声音，连忙跑出来“桃卿，桃卿！你怎么了？”纳兰桃卿哭丧着脸，看着怀中仅剩的那一串佛珠道：“凰朝寺！方丈大师！圆寂……”纳兰桃卿紧握着那串碧色的佛珠站起身来，慕容东淮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大师为何突然圆寂？”纳兰桃卿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佛珠“都是为了救姐姐，我们进去说吧。”两个人慢步走进暮亭轩，就听见慕容楮安雷霆怒火的喊着“什么！！不是命你们保母子平安吗！！你们现在跟本王说世子没保住！！都是废物！来呀！把他们都拉下去乱棍打死！！”屋外跪了一地的太医和稳婆，每个稳婆手上都是鲜血淋漓，太医们也是满头大汗，只见一个稳婆年迈苍老的声音缓缓的说道：“七王爷，不是我们不救小世子，七王妃这胎生了足足一天一夜，加上之前两次小产征兆，生产本就是难产之象，七王妃也很痛苦的在生产，小世子生下来便已经没了气息，任凭我们这些稳婆多年的经验，也救不回来……”慕容楮安血红着双眼就想冲上去，被一旁的呼延德一和夏侯无双拦住“王爷不要这样，王爷息怒啊！小世子已经回天无力了。”慕容楮安瘫跪在地上，绝望和心痛的看着半开的房门“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纳兰桃卿上前两步神情冷冷淡淡道：“七王爷，凰朝寺的方丈大师，为了救姐姐已经圆寂，方丈大师临行前与我说道，姐姐的命是保住了，但只能保住姐姐三天的性命，三天之后姐姐便会香消玉殒，这是方丈大师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你有功夫在这里哭，不如进去看看姐姐！她只剩三天的时间了！！”慕容楮安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泪眼看着纳兰桃卿“你说……什么？你说的可当真？”纳兰桃卿悲哀的点了点头。慕容楮安身形一颤，被呼延德一稳稳的扶住，身影一闪快速冲进屋内，丫鬟们正在包裹夭折的孩子，纳兰长亭身下一片血红，没有血色的脸眸正看着慕容楮安，满眼的泪痕，声音空灵沙哑的开口“楮安……对不起……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更没能保住我自己……桃卿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不要……不要……怪罪……他人……”话还没说完，纳兰长亭便筋疲力尽的昏睡过去，慕容楮安悲痛万分的跑过去，将纳兰长亭抱在怀里“长亭，长亭，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的照顾你，长亭……我谁也不怪，只怪我自己……在爱你的时候，未能好好的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