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你小酒窝》魏丛良

21、证人

　　走进法院，谈纷吾慢慢松开赵如的手，赵如坐在大厅椅子上，来来往往走过的人朝他们投来目光，谈纷吾侧过身，挡在赵如面前。
　　赵公子抬起头，视线落在谈纷吾的脸上。
　　这小孩儿这会儿还是一脸的紧张和愤愤不平，他觉得奇怪，轻轻踢了踢谈纷吾的鞋，谈纷吾回头看他，小孩的脸有点红。
　　“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磕着？”
　　谈纷吾低头，看着赵如，他摇了摇头，“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没事吧？”

　　赵如沉默了几秒，闷着声音，“有事。”
　　当年的过往已经被他压烂沉在了谷底，可如今又被人挖了出来，被媒体当作猛料洒在网络供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怎么可能没事。
　　“你…… ”
　　谈纷吾想说什么，赵如拉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安安静静陪我坐会吧，待会就要庭审了，我得想想台词。”
　　谈纷吾轻轻“嗯”了一声，果真不说话了。

　　安安静静的坐着，大厅里的大玻璃窗外阳光鼎盛，光线充盈而进，中央空调的冷气簌簌响着，谈纷吾靠在冰凉的椅被上，他的手腕被赵如紧紧拽着，腕部一圈隐隐发烫，让谈纷吾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那件事，是在我大学的时候发生的。”
　　突然，赵如低沉的声音在谈纷吾耳边响起。
　　很轻，很轻，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时的呢喃，谈纷吾微微转身，赵如就说：“你别看着我。”
　　谈纷吾一顿，立刻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学生。
　　赵如低声笑了，他松开了手，谈纷吾还没反应过来，赵如站起来，“走吧，庭审要开始了。”

　　正说着，梁奎从不远处走来，见他们两个都站在这里，他喘了口气，“进去吧，要开始了。”
　　谈纷吾匆匆忙忙跟在他们身后，他右手圈住左手手腕，慢慢握紧。

　　谈纷吾随着他们走进，他有些紧张，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但那些事情和今天比起来，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法庭上，赵如的神态一如往常，他对这个案子的不上心从一开始就摆在了面上，谈纷吾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不理解在没有对他们有利的证人的情况下，为什么赵如还能这么从容。
　　检察官开始陈述案件，死的人是那晚在酒吧门口和赵如起争执的男人陈毅，他的家属坐在原告人一侧，梁奎作为赵如的辩护律师，开始叙述赵如不可能杀害被害人的理由与证据。

　　“我的当事人是没有理由去杀害陈毅，他当时与陈毅起争执是因为陈毅在酒吧厕所门口想要对一个女孩实施猥亵，被我当事人阻止，之后心中愤愤不，在酒吧门口与我当事人起了争执，冲突之后，我当事人的脸部受伤，这是他去医院治疗的证明。”
　　梁奎拿出医院报告证明，投影屏幕上显示出医院报告单，谈纷吾下意识抬头看向赵如。
　　赵如原本正偷偷看着谈纷吾，却没想到小孩会突然看向自己，他吓了一跳，立刻转头，用手撑着下巴，后脑勺背对谈纷吾。
　　谈纷吾愣了愣，默默垂下了眼。

　　庭审到后半段，梁奎终于搬出了证人，那个在酒吧的女孩。
　　“我们也请来了当时在酒吧的那个女孩……”
　　听到这，谈纷吾睁大眼，他往前倾，有些不敢置信，赵如这次看向他，与他四目相对。

　　赵如在他眼里看到了讶异，还有荒谬，为什么会有证人，在酒吧见到的人不就是谈纷吾吗，可谈纷吾没有作证，却在这里凭空冒出来了一个女孩，她作为证人站在了这里。
　　谈纷吾浑身发抖，他低着头，默默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考场，他最亲近的人在作弊，而考官就在旁边，他心里彷徨忐忑，他害怕旁人发现，可现在的情况却是比考试作弊严重一百倍。
　　作伪证……
　　之后的后半段，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直到庭审结束，他都没有抬起头，看梁奎或者看赵如一眼。

　　庭审结束，检察机关因为没有足够证据，而无法向赵如提起诉讼。
　　人群慢慢往外走，媒体急着驻扎在外，想要得到第一手资料，谈纷吾跟在他们身后，慢吞吞往外走，走到大厅，手臂被人拽住，谈纷吾抬起头，赵如脸色不耐的看着他，“想什么呢，到这边来。”
　　赵如强硬的拽着他，来到了这栋建筑物的另一侧，有一扇小门，应该是后门之类的。

　　赵如打开门，外面是一个小花园，有几个花坛还有一个荡秋千，外头没有人，空荡荡的。
　　谈纷吾往四周看了看，没见着梁奎，赵如见他那寻夫的动作，心里头不屑，他关了门，靠在门边墙壁上，对谈纷吾说：“别找了，梁奎去开车了，过会儿来。”
　　谈纷吾便不动了，他往前走了几步。
　　九月中旬的天气还有些小热，不过到了下午，气温就到了适宜的温度，临近傍晚的天，云层很低，透露些许霞光的迹象，谈纷吾抬头看着，半边脸被照的通透微暖，赵如站在阴影处，看着他的侧脸。

　　谈纷吾突然转头，赵如措不及防，都来不及收回视线，四目相对，谈纷吾的脸微红，赵如还未开口，小孩儿压着眉，瞪着他，“骗子！”
　　赵如呲牙，抬起手按在这小鬼的脑袋上，“你在和谁说话呢？”
　　“就你，你明明就知道是我，你还……”
　　赵如按住谈纷吾的嘴，把他给圈在了手腕里，谈纷吾“呜呜”两声，背靠在赵如的身上，赵如低头，在他耳边低声，“你轻一点，这事回去说。”

　　谈纷吾咬着牙，一脸憋屈，赵如觉得他好像眼泪都快出来了，便松开了手，谈纷吾看着他，果然下一秒，跟豆子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赵如是真的不能见这小孩哭，他一连头疼，“你别哭啊，我错了错了。”
　　谈纷吾不理他，赵如接着道歉，约莫是说了十几遍对不起、我错了诸如此类的话，谈纷吾突然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这问题来得突然，赵如呐呐不言，谈纷吾眯着眼，眼泪哗哗从眼缝里被挤出来，赵如不说话了，谈纷吾打量着他。
　　素来为虎作伥桀骜不驯的赵公子被这小眼神给吓得往后缩了缩，只可惜，身后是一堵白墙。

　　“是我的建议。”
　　谈纷吾身后传来梁奎的声音，谈纷吾一顿，他转过身，梁奎轻柔的搂住他的肩膀，把他与赵如稍微拉开一些距离，抬手揩去谈纷吾眼角边残留的泪渍，在谈纷吾耳边柔声道：“怎么哭了？”
　　谈纷吾吸了吸鼻子，他不说话，赵如看着尴尬，他用拳头顶着墙，从墙上直起身，走到停在一侧的车前，看向谈纷吾，“走吧，到车里说。”

　　梁奎开车，赵如看了眼走在后头的谈纷吾，识相的坐在了后面，没成想，刚打开门小孩就溜了进去，赵如看着往后坐一靠的小鬼，扶着车门的手一顿，忍着心里的躁意，把车门轻轻合上。
　　要是两个人都坐后面，就有些把梁奎当司机的感觉了，赵如打开前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小朋友生气了，都怪我，刚才是我和他说漏了嘴。”
　　赵如坐进去，用胳膊肘子碰了碰梁奎的手臂，他朝后面微微斜视，张开嘴轻声说着。
　　梁奎皱皱眉，他从前车镜里看了两眼，谈纷吾正看着窗外，下颚绷紧，他的情绪全都摆在了脸上，很难让人忽略。
　　梁奎当然也看到了，他轻叹一口气，“纷吾，我们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谈纷吾抿着嘴，他瞥了赵如一眼，赵公子露出半个后脑勺，都觉得后背一凉。

　　“我不理解，为什么要做假证？”
　　谈纷吾话刚落，赵如便大声道：“我想到了，我想吃泰国菜，附近有一家餐厅泰国菜餐厅，很好吃的。”
　　谈纷吾蹙眉，他拍拍赵如的椅子后背，“你安静一点，吵到我说话了。”
　　梁奎不语，只是车速比刚才稍稍快了一些，他握紧方向盘，过了一个红绿灯，便听赵如难得一本正经，说道：
　　“小鬼，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隐瞒一些事，就要用另外一个谎言去弥补，你想不通、不理解又能怎么样？难道回头告诉法官，我们找的证人是假的，把我送进牢里？你会吗？你不会，因为你知道，我没有说谎。”
　　谈纷吾咬着下唇，他不说话，气氛变得沉默。

　　赵如拉开安全带，回头看着谈纷吾。
　　小孩儿低着脑袋，赵如感觉他又要哭了，他心里有些疼。
　　在拥有了喜欢之后，这种情绪伴随而来的是更多的复杂的让他纠结的感情，自责、后悔、心疼和许许多多让赵如应接不暇手足无措的情绪，就像此刻，他想抱抱谈纷吾，可是不能。

　　最后还是梁奎打破了这沉默，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待会去吃泰国菜？纷吾你喜欢吃吗？”
　　谈纷吾的手放在大腿两侧慢慢握紧，他挺想对梁奎说些什么的，可抬头就见赵如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位浪荡子眼里看到这般神态。
　　谈纷吾后牙齿咬紧，嘴角轻轻扬起，“我都可以，就吃这个吧。”
　　梁奎松开眉，手指轻敲方向盘，过了一条街后，便到了赵如说的那个餐厅。

　　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个泰国人，餐厅服务员用泰语和他们打招呼，赵如装模作样笑嘻嘻的回应着，谈纷吾觉得有些丢脸，找了个位置赶紧坐下。
　　谈纷吾没什么胃口，他吃的不多，倒是赵如吃了很多，谈纷吾觉得他是因为不用坐牢了，所以食欲大开，他默默的把自己碗里的色拉吃完，就放下了叉子。

　　“不再吃点吗？”梁奎小声询问。
　　谈纷吾摇摇头，“我差不多饱了。”他小口小口喝着芭乐汁，赵如抬眼皮，看了他两眼。

　　吃完饭，梁奎先送赵如回去，谈纷吾依旧是坐在后面。
　　夏天的夜晚来的有些慢，傍晚的天，昏昏沉沉的落下一片片霞光，谈纷吾靠在窗边。
　　车子缓缓停下，赵如下车，他和梁奎挥了挥手，又在后车门前停了两秒，隔着车窗，谈纷吾看到他的手晃了两下后转身，背影形单影只，慢吞吞走进了公寓楼。

　　谈纷吾收回目光，梁奎侧过头，朝谈纷吾招了招手，“坐旁边吗？”
　　谈纷吾点点头，从后面走到了前头，他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梁奎抬起手，要揉他的头发，谈纷吾侧过身躲开了，梁奎一顿，手轻轻从一侧滑落，替他拉开了安全带，让他系上。
　　“还是不开心吗？”
　　“没有。”
　　那么明显的答案，小孩藏不住情绪，都摆在了脸上。

　　梁奎在这方面实在是没有经验，他不像赵如，哄人的法子一套一套搬出来就是，他有些无奈，这样的谈纷吾让他觉得有些吃力。
　　车停在学校外，谈纷吾下车，梁奎从另外一边下来，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到校门口。
　　学校大门口有一个刷卡入校的人行通道闸机，梁奎是进不去的，他便在外头停了下来，他对谈纷吾说：“进去吧。”
　　“嗯。”
　　“你…… 我后天要去出差，明天有空吗，一起再吃个饭。”
　　谈纷吾他点点头，梁奎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了下来，他笑了笑，说道：“那我回去了，你回寝室早休息。”

　　梁奎开车走了，谈纷吾站在校门口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幕里，他垂下眼，慢吞吞的往回走。
　　这个时候的学校还很热闹，大概是因为要迎新，学校里有种张灯结彩的感觉。
　　谈纷吾看了两眼那挂在教学楼上的红灯笼，没觉得有什么喜庆的意思。
　　他心里很乱，他知道自己这个脾气有些多余，但这种事情，也许在梁奎看来，只是为了胜诉而做的一个策略，但在谈纷吾看来，却是足以能够影响他人生观的一次经历。
　　成长真的是太痛苦了，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里，重塑三观的过程疲惫又复杂，每一个认知之后，总会有新的让他觉得不敢苟同的现实来推翻。
　　而有一日，他也总会逐渐长大，从家庭中脱离，进入社会，面对复杂的人生百态。

　　走到宿舍楼，谈纷吾看了眼门口的大叔，慢慢回神。
　　这时他的手机震了震，谈纷吾还以为是梁奎，低头打开手机一看，结果是赵如。
　　赵如发来一条信息，“到家了没？”
　　谈纷吾没回，把手机放进口袋。

　　谈纷吾现在虽然在和梁奎谈恋爱，但是会分手，赵如是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