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那厮又打过来啦！》子泽

31、江东之患 十八

　　光影绰绰，酒意熏然。
　　良第这会儿只觉面颊微热，因为谢昪突然起身，颇高的身量让她不得不微微昂首看向谢昪，却见淡淡的烛光下，谢昪深沉的视线忽然灼灼的盯着自己，心头一时竟有些慌乱，身上的酒意更让她觉得燥热不已。
　　不过虽饮了酒，她还未昏头，记得眼下重中之重的事便是留下谢昪，方才一瞬间的心慌消散之后，良第敛了敛心神，道，“谢兄为何这般看着我？可是答应了良第方才所言？”
　　良第并不知，此刻她面颊醺红，出声时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仿若薄如蝉翼的羽毛一般，挠在了谢昪的心头上。

　　此时此刻，望着虽一身束甲的男儿妆扮，却香腮殷红，口齿之间飘散淡淡酒香，更似吐气如兰的良第，谢昪越发确信了方才闪过的那个念头，星眸微动，面上愈发不动声色。
　　“良王方才所言，是想与我结为异姓兄弟？还是说想将你那貌若天仙的二妹嫁与我，结秦晋之好？”

　　良第浅浅一笑，齿如珠贝，明眸生辉，“都想，良第想与谢兄结成异姓兄弟，也想将我那二妹嫁与谢兄你，这番亲上加亲，想必谢兄就能与良第推心置腹，也不会急着想离开江南了。良第这番诚心之意，谢兄可愿接纳？”
　　谢昪望着隐有醉意的良第，星眸微闪，“良王可是醉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这般希望我留下来，只是因为视我为友，还是因为我与兵法上，能够助你江南一臂之力？”

　　良第怔了怔，迟疑片刻，道，“若是我说，我既因为你是谢朝宗，也因为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呢？”
　　谢昪默了默。
　　良第见谢昪不说话，心下忽而泛起一丝酸意，举着铜爵转身，回到了主位之上，从酒樽里又斟满一爵热酒，缓声道，“谢兄，相处的这段时日，想必你也能大概了解良第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想瞒你，也想与你说一说心里话。”
　　“我江南是什么样的局势，想必你也看到了。当初父王骤然夢逝，我受命承袭这良王之位，可这良王之位，你以为我真心想坐吗？良第天生就不是一个擅于弄权之人，可父王早逝，家中只有我一位独子，父王临终遗命，江南又有外敌环伺，诸强虎视眈眈，为了父王的遗命，也为了江南的安稳，我良第不得不坐上这良王之位，可我有自知之明，论兵法，我比不上众将，论权谋，我比不上军师，我就连征战沙场的本事都没有，这样的良王，谈何让我江南百姓在乱世之中留一息生存之地？”

　　“幸而，在我江南危机之际，我遇见了你。”良第将铜爵至于木案上，手却未松开。抬眸看向谢昪，如画的眉眼之间，满是真诚。
　　“谢兄，你擅于掌兵，兵法谋略更是出神入化，良第想着，若有你留在我身边助我一臂之力，至少我不用在担心会有强敌来犯，我江南的百姓，短时间内也可安享太平。所以，无论是建功立业，还是保家卫国，谢兄，你便答应良第的请求，留在江南，可好？”

　　谢昪心头忽而微微一动，不知是因为良第这番真诚的言语，还是这番待人至诚的性情。只可惜……
　　幽深的眸光落在良第面上，静默一瞬，谢昪忽然举着铜爵从案前起身，修长的身形在地上折射出一道幽暗的光影。他踱步走向良第，一种凛然的气势瞬间扑面而来，让良第心下一慌，一瞬间错觉的以为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谢兄忽然化身成气势睥睨的霸主，要将她拆骨入腹，吞噬殆尽。
　　幸而错觉，终归只是错觉。

　　谢昪踱步而来，落座与良第的木案前，举起手中铜爵向良第敬上，“良王待人至诚，朝宗倍感荣幸，良王方才说，想与朝宗结成异姓兄弟？”
　　良第连忙颔首，“不错，谢兄可愿？”
　　谢昪道，“承蒙良王不弃，愿与朝宗结八拜之交，这样的福分旁人强求都强求不来，朝宗怎敢轻易舍弃。只是，我即便应允了，良王你手下那些文臣武将，怎会应允你与我这庸庸之辈结八拜之交？”
　　良第连忙摆手，“无妨，是我与你结拜，他们即便有异议，也不能左右我的决定。再说谢兄你怎是庸庸之辈？此次大战，你得首功，他们与我一般对你佩服之至，我与你结义，他们不会不允的。”

　　听良第这番言辞，谢昪眉梢一扬，道，“若当真如此，朝宗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这结义的仪式，是需要歃血为盟的，良王毕竟是一方诸侯，怎能因为我而自伤贵体？”
　　“这个……”良第迟疑一瞬，望着近在咫尺的谢昪，咬了咬牙，道，“那就歃血为盟！”左右不就是割破手指吗？割破一根手指，换来谢朝宗这样的帅才，她可算是捡了大便宜。

　　就在良第起身打算取来自己的佩剑时，左手忽然被一只温厚的手掌紧紧扣住，良第一惊，转过身来，就见谢昪正攥住她的手。良第迟疑片刻，正欲抽出时，忽然听谢昪道，“事宜从简，我们无需歃血，只需对饮三爵，三爵之后，我为兄长，你为贤弟，可好？”
　　被他那倒映着阑珊灯火，亮如星河的眼眸深深望着，良第心头砰砰直跳，生怕谢昪反悔似的当即颔首，“甚好。”
　　谢昪感受着被他抓在手里的温软玉润，柔若无骨的良第的柔夷，唇角扬起一抹淡笑，缓缓松开了良第，抬手示意良第落座。
　　良第复又坐下。

　　谢昪给自己的铜爵斟满热酒，向良第敬上。
　　良第举爵回敬。
　　满满的三爵热酒，连饮三杯。放下铜爵之后，谢昪望着面颊醺红，艳若桃李的良第，轻声唤道，“贤弟。”
　　良第这会儿只觉脑袋晕乎乎的，浑身更是有些燥热，不过谢昪方才与她说的话她还记得，这会儿已经与谢昪对饮了三爵，听到了谢昪的轻唤声，良第巧笑倩兮，跟着回了一声，“谢兄……”
　　吐气如兰，口齿生香。
　　然而话落，脑袋一偏，竟醉了过去。

　　“贤弟？贤弟？”
　　轻轻唤了几声，良第毫无反应。
　　谢昪静静望着已经昏睡过去的良第，神色复杂，片刻后，又转化为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轻柔。他缓缓低头，抬手在良第肤如凝脂，此刻殷虹如桃瓣的脸颊上滑过，呢喃道，“你不愿做良王，可这诸侯之位，我却梦寐以求想得到手，我们这般，算是佳缘，还是孽缘？”
　　谢昪轻轻叹息一声，眼中翛然闪过一丝剑芒，刹那之间锋芒毕露，低沉的嗓音却轻柔之至，“你既不愿做良王，这个心愿，我自会助你达成。这是我谢昪，对你的承诺。”

　　话落，谢昪缓缓起身，越过木案，行至良第身侧，弯身将良第打横抱起。身着软甲的娇躯出乎意料的柔软，谢昪轻轻掂了掂，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良第，抬脚大步出了内堂。
　　门外，见谢昪将良第抱了出来，青禾一惊，连忙迎上前来，“谢参军，我家主公这是？”说话间就要将良第伸手抱过来。
　　谢昪不着痕迹的避开青禾的手，“良王方才与我畅饮数爵，不胜酒力睡了过去，无妨。良王的寝房在何处？”
　　青禾见谢昪神色如常，心下稍稍松了松，想着自己若执意要将良第抱过来，恐引起谢昪猜测，何况她虽身形颀长，却并不能如谢昪一般轻而易举的抱着良第。便领先一步抬手指向前方，“主公的寝房在前面，谢参军请随我来。”
　　谢昪微微颔首，抱着良第尾随着青禾。

　　幽暗的灯火下，越过一片长廊，青禾将谢昪领到了一间宽敞的厢房。
　　谢昪缓步而入，环视厢房一眼，将良第放在房内东南角的沉香木榻上，良第躺回榻上后，身上的软甲让她极为难受，脑袋晕沉沉的她并不记得自己还穿着战甲，嘟囔着道，“青禾，过来给我解解束胸，闷得慌。”
　　青禾一惊，连忙侧头看了谢昪一眼，见谢昪并未露出异色，心下稍缓，便道，“劳烦谢参军送我家主公回来，夜已深，我家主公要歇息了，谢参军也早些回去歇息罢。”
　　余光留意到青禾略显紧绷的神色，谢昪微微颔首，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良第后，谢昪转身，抬脚离开了厢房。
　　出了厢房，谢昪伫足，回头看了一眼厢房，回想起良第方才那句无心之言，眸色一闪，随即抬脚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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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修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