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老赖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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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景德兰是被一阵悠悠香气给馋醒的，这味道，说是甘甜还带一点点涩味儿，可这涩涩的糊糊的味道，却偏偏拿捏的那般恰到好处，米粒的香甜之气非但没有被这股味道掩盖，反而被其衬托得格外勾人食欲，引人食指大动。
迷迷糊糊的明景德兰在睡梦中，忘记了自己此时的境地，居然喃喃呓语出口。
“这是哪位御厨的新菜？朕倒想尝尝了……”
话音落，月牙床边端着锅巴粥的蒋灵儿眨眨眼，靠了过去。
床榻上瘦骨嶙峋的“老爷爷”，因为仰躺的原因，颧骨更加突出，像两座山锥。脸色蜡黄，嘴唇干燥，一头晚秋稻草般的稀薄头发贴在脑瓜皮上，呓语的时候喃喃的，眼皮抖了抖。
灵儿没听清他念道什么，只知道哥哥说的没错，这位爷爷没有死。
她将手里的米粥往他鼻翼下再送了送，“老爷爷”果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灵儿先甜甜的笑了。
“爷爷，您醒了？”
再一次被现实沉重打击的明景德兰，嘴唇翕和了几下，最终咽下了一肚子苦水。
看来，噩梦还没醒来。
此时的他真是饿极了，也虚弱极了，觉得这碗粥真是香到胜过人间所有的饕餮。
他不客气地接过小女孩手里的锅巴粥，抖着手几口就灌了进去，最后连碗边粘的米糊都舔了个干净。
灵儿被这爷爷粗野的吃相惊呆了。
明景德兰将空空如也的碗递给她。
“谢谢姑娘。请问这粥……还有吗？”
话音落，灵儿身后的门帘子掀开，走进一个端着大海碗的年轻妇人。穿着很朴素，不过长得却分外清丽可人，皮肤白皙的，和灵儿有几分相似。
妇人看着他，笑了笑。
“粥有的是，老丈只管吃吧。”
默默忽略掉这些大姑娘小媳妇们对他另类的尊称，他豁出了九五之尊的脸皮，抱着海碗就是吃。
真TM好吃啊！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的美味？而他，堂堂一国之王，燕翅鱼鲍，哪样不是吃到吐，却偏偏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人间极品！苍天待他不公啊！
眼看着海碗也要见底，灵儿有些急了。
她扭头看着母亲。
“娘亲，哥哥不是说，久饿之后不易多吃，会积食吗？”
眉娘揽过她。
“没事的，娘煮的是稀粥，老爷子消化再不好也能克化。”
是的，老爷子满足地放下海碗，还不知廉耻地打了一个饱嗝。
人生大满足啊，就算是噩梦也值了。哎奇怪啊，明明没吃肉，为何想要剔牙呢？
两大碗锅巴粥下肚后，明景德兰终于缓过来了，目光不再呆滞，脸色也有了一点人气。
正巧蒋思成打外头回来，掀开布帘子，走到他床前。
“这位老先生缓过来了？”
眉娘冲儿子点点头。心想，这老爷子真能吃啊！怪不得人人都说“老饭粒”，老人要是能吃起来，简直要吓死人的。
蒋思成抖了抖褂子，坐在了明景德兰床边。
“老先生也是这届的考生，晚生就在你隔壁答卷，后来知道你身体有恙，却不知老先生为何身体虚脱至此？”
明景德兰看着这位风光霁月的“晚辈”，上下打量他，确实是一表人才。他默默地拿眼前这位和以前的自己做对比，却开心地发现，还是以前的自己更俊逸一些。
蒋思成不知道此刻对面人的心思，他只把这位老先生的迟迟不语和神情飘忽当成刚刚苏醒后的迷离。
他叹了口气，转身拿过一个小包袱，正是张有田的全部家当。那个泛白的看不出本色的小包袱，完好无损地被蒋思成保管起来。
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他替这位张有田老人保管期间，从不曾翻看他的东西。现下拿出来，也是君子所为。
“您看一下，这是您昏厥前身上唯一携带的东西，您看看有没有缺失。”
明景德兰木然地接过来，打开小包袱。
里面是一套同样洗得看不出本色的贴身衣裤，就是亵衣亵裤，缝缝补补的，关键部位尤其多打了几个补丁。
眉娘脸一红，拉着自家闺女退了出去。
蒋思成干咳一声，目光游离出窗外。
明景德兰已经习惯了，他继续翻，发现还有两块用油纸包包得严严实实的干馍馍，另外还有一个考生用的铜牌子，上面有考生详细信息和准考标识，类似于现代考生的准考证。他拿过牌子细看自己的考生信息，年龄那里分明写着二十岁。
二十岁啊少年，在毛都才刚刚长齐的年纪，你居然被群众们集体误认为是“老爷爷”，少年啊，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后，就是几个铜板，这些就是这位张有田同学的全部家当了。
很刺激有没有？
查看了所有之后，明景德兰默默将小包袱又系好放在床头。可是看那个埋埋汰汰的小包袱放在人家干净的床单上，他有些脸红，寻思了一下又把包袱塞在了床下。
蒋思成看着他。
“可有丢失的物件？”
“无。”明景德兰平静地说。
之后，两人的谈话再度陷入了冷场。
冷场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各怀心思。
蒋思成是想，既然人已经醒了，而且还惊人的这么能吃，那他如何委婉地送客才是关键。不过，距离放榜还要四五个月（秋闱之后，明景王朝的放榜日一般定在开春那天。）。这位大爷兜比脸都干净，要怎么撑过去？如果要回老家等消息，那这点钱也不够盘缠。自己还要不要借他一笔盘缠？
自己娘亲孤儿寡母的，拉扯大了他和妹妹。虽然娘亲心灵手巧生活还过得去，不过一笔盘缠钱也不是小数目。看这位大爷的体格，能不能活着走到家还是个事儿，这钱借出去基本等于打水漂。
哎呀，怎么办是好？
而明景德兰的想法就比他简单多了，他在想，如何在此厚着脸皮住下去。
是的，就是这样。
思及此，他抬起头，先蒋思成一步开了口。
“恩公救了在下一命，在下感激不尽。佛道都讲姻缘宿命因果轮回，今日你对我的恩情肯定也和你我前世的交情有关。我——”他低头看了看准考证，“我张有田今日立下誓言，兄台的恩情我绝不等到来世再报。今生，若我出人头地，兄台便是我家最尊贵的座上之宾。荣华富贵共享，我的子子孙孙都将尊你为家族的贵人恩人，世代与我共享香火。”
这一番话，着实吓了蒋思成一跳。
如此重的许诺，就因为一饭之恩？
他担不起。
他的震惊看在明景德兰眼里，基本已经断定了他的为人。
好人肯定是好人，不过还是缺少历练。
定下心神，明景德兰再一步得寸进尺。
“兄台收留我一段时日，待到放榜之日，就是你我共享繁华，改写人生之际！”
这话说的，好像他肯定能中状元似的。
不管别人信不信，明景德兰的套路是先把自己忽悠信了。
然后，面对这般自信又懂得感恩的人，蒋思成到底是把到了嘴边的“送客之言”给咽了回去。
再寒暄一番后，蒋思成掀开门帘出去了。
带着自己娘亲和妹妹在小耳房里开了一场简短的家庭会议。
大致的主题就是，想留下张兄台（不知不觉被洗脑了，连称谓也变了）在家里住一段时日，一个是方便他调理身体，另一个是等放榜。张兄台是个有前途的，也懂得感恩，也许说不定保不齐将来就会咸鱼翻身，继而鲤鱼跃龙门。咱们家尽管尽心尽力招待他，万不可亏待了张兄台云云。
眉娘是个家庭妇女，丈夫早逝，带着儿子女儿靠自己一双会给大家小姐裁衣服的巧手过活。没有主见的她把读书习字的儿子的话当成圭臬，“出嫁从夫，夫亡从子”是她的人生信条。而灵儿更是天真灿漫、善良淳朴。这两个女人一听蒋思成的话，只一个劲儿点头。
当晚，张老汉，哦不，是明景德兰就吃到了香喷喷的农家鸡腿，吃得满嘴流油，两眼笑眯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老赖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