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搞事，好好修仙》慕宸不哭

6、奇怪石头

　　薛镜宸一行三人，两匹马，并没有再通过东鹤镇的长街，反而是从东头村的边缘绕了出去，寻着一条小路走到了界河的边上。

　　层层叠叠的云雾蔓延氤氲，将界河的每一处都遮得朦胧。

　　“这里是界河，不过这是人间的说法，修仙界管这处叫渡厄谷。”薛镜宸歪在马上，一副精神奕奕地对着前面牵马的慕天珩解释。

　　“这里可以鉴别出一个人是否能够修仙。而修仙，是脱离轮回，飞升成仙的第一步。所以很多人觉得，修仙便告别了普通的生老病死，是为渡厄。”薛镜宸说得兴起，不免又再解释了一句。

　　“世人都觉得修仙好处众多，殊不知，修仙乃是逆天而行，也是顺天而行。”薛镜宸端的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

　　百里将夷微阖的双目裂开一道缝：“平时怎么不见你好学，这时候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

　　“平时有你们这些金丹，筑基，哪里轮得到我头头是道？”薛镜宸毫不客气地回嘴，见百里将夷一脸淡定地点了一下头，再不搭理自己，也不恼火，反而继续对慕天珩道：

　　“逆天，就是脱离生死轮回，无论修仙成功与否，再不入轮回，与人界的法则割裂开来。顺天，却是修仙的必经之路。但凡进阶，大约都需要得到一线天机，而这一线天机，才是入道的根本。这就叫顺天。”

　　渡厄谷的云雾像是团扯不开的棉絮，但是又时时刻刻变化着各种各样的形状。慕天珩走到谷边，点了点头，问：“我们怎么过去？”

　　“这个简单，跳下去就行。”薛镜宸话音刚落地，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就席卷而来，让薛镜宸的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道：

　　“我让你跳，你还真的跳啊？”

　　百里将夷：……这麻烦精又惹祸了……

　　渡厄谷是隔绝人界和修真界的一条深谷，为了保护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但凡是在人界沾染了生杀因果之人，必得结束这一番因果，不然就要经过渡厄谷的一番试炼。

　　这试炼不算难，清浊之间，自有乾坤无数，因果循环，也并非无法可解。

　　旧事问心，前尘入怀，若是挣脱不得，就要日日徘徊在此处。生杀的因果最为强大，和轮回相连，如果杀人过度，修仙之人便要被困在渡厄谷中赎罪。

　　仙途虽然漫长，也没有人愿意呆在这种没有灵气的地方虚耗时光。

　　原本三人只需要乘风而上，飞过渡厄谷便是，现在大概要从渡厄谷中穿行而过。

　　其实没什么不同，渡厄谷是一天道大阵，上至天穹下至地心，不过上面的浊气少一些，下面多一些。

　　这些浊气中，幻化出无数的虚影，所照映也不过是自己的前尘往事。不被束缚，渡厄谷就一步之遥，从此仙人两途，再无挂碍；若是道心不坚，则要徘徊些许时日，待想个清楚明白，才算是过了。

　　越是心中有挂碍的人，越不敢走下面。所以约定俗成的，修仙之人大约都走上面，少些麻烦而已。

　　慕天珩这一跳，直接跳到了渡厄谷的最深处，伸手之间皆是雾气，三人即便面面相觑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这地方很简单，直接往前走就是了。你们先走，我一步就超过你们。”薛镜宸胸有成竹，语气飞扬而自信。

　　慕天珩不懂其中诀窍，缓缓颔首，向前踏出了一步。不过这一步，他的气息便已经消失在了渡厄谷中。

　　百里将夷踏出一步，很快也消失无踪。

　　薛镜宸心中有几分诧异，百里将夷可以很快踏过渡厄谷，一点儿也不难理解，凡尘俗世，他根本就懒得去想。

　　但是慕天珩不一样。被作为怪物指责了十年，又一个人被困在东头村孤寂五年，他的心中理应有一些怨愤，不甘和痛苦。

　　竟然就这么无牵无挂地踏过了渡厄谷，薛镜宸的内心很纠结。

　　“叩叩，有人吗？我，我是谁？我是一块石头啊。”

　　薛镜宸的脚步一顿。

　　“我是谁？对啊，我是谁呢？奇怪。”

　　“不重要了，这里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

　　眉峰微皱，薛镜宸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按道理，他一步未动，这些“前尘”并不应该出现，更何况，在薛镜宸短短十五年的生命中，并不存在这三句话。

　　薛镜宸有些疑惑地扫视了一番周围。

　　一块浓重得几乎凝为乳白色的浊气之上，真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是切面格外圆滑，出了背后有一处崩裂的凹凸，前面看起来倒是很平整。

　　光滑，甚至泛出一丝淡淡的光泽。

　　石头？会说话？薛镜宸吸了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没有人吗？”石头显然又说话了，准确点说，又发声了。“我知道你在这里，可是你不能说话对不对？”

　　薛镜宸内心默默吐槽，这还真是一个自说自话的话痨石头。

　　话痨石头又开始说话了：“我们聊点什么好呢？我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我只知道有一天，我蹦地一下飞起来了，倏地一下冲上天了，咚地一下就落在这里了。”

　　薛镜宸：很好，很有画面感……才怪。

　　打定主意，薛镜宸不再理会这块自说自话的小石头，抬脚就要往外面走。

　　“我饿了，你有没有吃的？没有啊，那我自己找吃的好了。”薛镜宸的脚步停了下来，一块石头，能吃东西？这也就算了，它周围一片漆黑的空洞，哪里有什么吃的？

　　于是，薛镜宸眼睛一错不错地看到了让他颠覆人生观的一幕：那块完好的石头突然崩开了一块，那块慢慢变成碎石，最后变成粉末一般。

　　这些粉末附着在缺口的石块上，然后，慢慢消失，而原本的那一块缺口，又重新出现了。

　　一块石头，把自己嚼吧嚼吧，又变成了一块石头？？

　　“嗝，好饱啊。虽然味道不怎么好。”石头又说话了。薛镜宸脸上的表情轻微地皲裂了，他觉得自己的面部一定很扭曲，因为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用声音的心情来面对如此猎奇的一幕。

　　“我睡觉了啊，下次再和你说话。”

　　然后，然后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薛镜宸用手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颊，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做梦，只是单纯地难以置信。

　　能够让薛镜宸难以置信地东西很少，比如他小师叔再不喜欢韫蕊道姑，又或者百里将夷勤快地把玄机门内外打扫一遍。

　　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薛镜宸这么惊讶，其实是理由的。渡厄谷从不出现不存在的事实，一旦出现，必然存在于世间，无论六界内或者六界外。

　　所以，这个世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块石头，才会自己吃自己吃饱啊？薛镜宸怀着谜一样的心情踏出了第一步，目之所及，万千云雾如同江海翻腾，急速向前奔腾，不过转瞬，薛镜宸就站在了渡厄谷的另一头，而那里，百里将夷和慕天珩正在等着自己。

　　慕天珩一身黑衣如墨，一双黑瞳如暗夜，一头及地的鸦色长发四散在周围，额间一点灿若红霞的血滴子，衬得一张脸愈发清俊绝尘，宛若仙童。

　　只是这仙童没什么表情，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直直地立在渡厄谷的旁边。

　　看见薛镜宸出现的瞬间，慕天珩的眸子似乎亮了亮，不过薛镜宸正被百里将夷吸引了目光，并没有看到。

　　他躺在一张冰蓝色的椅子上，不用问，那张冰蓝色的躺椅一定是海神。这椅子顶上是一个淡蓝色的小伞，正好给百里将夷遮挡住风沙。

　　那伞下延伸出一个小勺子，上面盛着一勺蜜水，一看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真是懒得令人瞩目。

　　“你们等了多久？”薛镜宸含笑望着慕天珩，问。

　　“九天。”慕天珩不太适应说话，语调还是有点怪怪的，不过比起最开始，已经好了很多。

　　薛镜宸万万没想到，就看了一块石头自己吃自己，时间就过去了整整九天。吃惊不过一瞬，薛镜宸勾唇一笑，双手一拢，躬身作了个揖：“有劳师兄和师弟久等了。”

　　百里将夷轻轻打了个哈欠，道：“挺好。”

　　百里将夷说挺好，就是真的挺好，没有薛镜宸这个惹是生非的麻烦精，身边只有一个不爱说话的慕天珩，半点都不打扰自己，真是好极了。

　　薛镜宸和百里将夷做了十几年的师兄弟，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半点不恼，笑嘻嘻地打量了一下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