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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终焉山下 ...

  •   终焉山下,人迹罕至。

      一国三道九宗门,统领十三洲,十三洲的极点,正是终焉山。

      薛镜宸蹲在地上,手托着自己的下颌,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到了这里,我就感觉不到半点儿灵力?”

      原本薛镜宸带着慕天珩取道终焉山顶,不曾想,才刚刚到了终焉山的地界,就因为灵力流失而掉了下来。所幸薛镜宸如今不过筑基,飞的不高,即便掉下来也不是很痛。

      慕天珩仔细打量一下四周,蹲在薛镜宸身边,扫过眼前的涓涓细流和细碎雪珠,凝眉思索片刻,道:“小师兄,你看,这水似乎是往山上流的。”

      顺着慕天珩的手指,薛镜宸向着那小水流望去。那条极为细小的水流蜿蜒着向着终焉山而上,竟然不再是水往低处流?

      薛镜宸手臂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袍脚,苦笑着对慕天珩道:“小师弟,看来我们只能走上去了。”

      终焉山矗立在十三洲极处,峰高万米,用脚走怕是要走十天半月。

      慕天珩随着宣越道人修习剑道,身体千锤百炼,早已不是当初那副瘦小的模样,如今慕天珩已经高出薛镜宸半个头,别说是走上十天半月,便是数月半年慕天珩也不怎么怵。

      可是薛镜宸不一样,薛镜宸修炼经常要吸纳天地灵气,纵然筑基已经以天地灵气开拓灵脉,但是体力和身体素质不如慕天珩远矣。

      慕天珩顺着薛镜宸的节奏,薛镜宸要歇息便歇息,要走便走,一路上对着光秃秃的景色也能偶尔发出一两句慨叹,不像是有目的的出行,而是一次漫不经心的游山玩水一般。

      只是这山不是普通的山,这水,也不是普通的水。

      走出一片宽阔的树林,薛镜宸和慕天珩终于登上了终焉山的山腰,也就是此时,滂沱的水声仿佛天地间的九霄雷鸣一般,炸响在二人的耳畔。

      磅礴的水泽顺着终焉山的弧度而上,几乎要往那矗立于天际的峰顶而去,那清澈的水中漂浮着无数的游鱼,那些鱼儿仿佛无法违抗这澎湃的水流,只能顺着水流往上,不断地往上而去——

      薛镜宸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条鱼,怎么像是海里的?”

      他不说,慕天珩也注意到了,那鱼就是海中的鱼类,体积庞大,周身泛着银光,摇鳍摆尾好不威风。

      同一时间,两个人两两注视,都想到了一个词:“海水倒灌。”

      可是终焉山离最近的海也有万里之遥,这样的距离,竟然会出现海底的生物,实在是太过令人惊骇。

      两人按捺住心中的惊异,继续朝着终焉山上而去,再行过几日,两人才算是真真切切地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终焉山上,飞雪朝着天空而去,无数六角形的雪花向着天上不断地飞舞,而那些海底的生物都跃出了水面一般,竟然被凝固在了雪原之上。

      一条条鱼如同冰雕一般,一动不动地凝固着,有些甚至是在跃动的瞬间,就被固定了下来一般。

      薛镜宸走到一条巨大的银色鱼类面前,用手比划了一下这鱼的大小,拽了拽慕天珩的袖子:

      “小师弟,我们把它吃了吧?我还没吃过海底的鱼呢。就片成片儿,生吃!”

      慕天珩看着薛镜宸一脸馋的不行的模样,唇角漫出一抹笑意:“好。”

      说完,慕天珩挥舞这承影剑,两道剑气闪过,外层的冰雕全都被削下,那鱼从冰雕中落在雪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薛镜宸蹲在这条和他的人差不多大的鱼身边,用手比划了一下,道:“小师弟,这是个精细活儿,咱们去了头,再去了尾,把刺剔尽了才能片成片。”

      慕天珩将承影剑挽出一个剑花,淡笑道:“小师兄放心,这儿这么多条鱼,总不会让你吃不上的。”

      说罢,承影剑化成一道剑光,剑气过处,细而薄的剑气顺着鱼骨寸进,将鱼骨和鱼肉细细分离,半点儿都没有掺杂。

      待一道剑气过后,慕天珩剑尖一挑,大块的长条形鱼肉便脱开鱼骨,露出内里粉嫩而鲜滑的鱼肉。

      剑尖再动,大鱼便被翻了个身,露出完好的一大块鱼身,慕天珩如法炮制将剩下的半条鱼的鱼肉也剔开,手腕一动,便露出鲜红嫩滑的鱼肉。

      薛镜宸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慕天珩,恨不得再催他快些才好。

      偏偏慕天珩停下手中动作,眉目含着清隽的笑意问:“小师兄,今日我替你料理了这鱼,可有什么好处?”

      薛镜宸心中长叹,把小师弟养得太精,别人不能欺了他去固然是好事,自己也不好蒙混过关了。

      伸手点了点手心,薛镜宸偏过脑袋问:“这次又想要什么好处?”

      上一次是抱着慕天珩睡,上上次给他梳头发,这一次自家师弟又想要什么好处?

      慕天珩出剑不慌不忙地将鱼肉片成片片晶莹的片状,每一片都一般大小,让人看了就觉得食欲大胜。

      慕天珩眉目含笑:“那师兄,就亲我一下吧。”

      这孩子还真是缺爱啊,薛镜宸心中不免想到。到底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依赖人多了些似乎也能够理解。

      每一次慕天珩提出这般的要求,薛镜宸都不怎么会拒绝。自己疼爱的师弟,因为年纪小的时候无人关爱,如今需要自己这位师兄,薛镜宸自然当仁不让。

      薛镜宸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点了点头,飞快地蹦跶到慕天珩身边,拿起他执剑的手,就在手背上亲了一下,之后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仿佛画中的仙人。

      慕天珩的心和手都不可遏制地颤抖了一下,面上却半点都没有露出来,细细体会着被薛镜宸握住手的感觉,然后笑道:

      “一种吃法未免平淡,我们还是生火做些别的吧。”

      薛镜宸提起吃就心情好,忙不迭点了头,正要帮慕天珩架个简单的灶台,慕天珩便伸手阻止了他:

      “小师兄,我来就好。你先去吃那些鱼片吧。”

      薛镜宸半点没客气,从乾坤袋中掏出筷子和碟子,就夹了一大筷子鱼肉放入自己口中。只觉得腻滑生鲜,细腻而新奇的滋味。

      细细品完一筷子,薛镜宸又夹了一碟子走到慕天珩身边:“小师弟你试试看?”

      说完,筷子往前一递,伸到慕天珩面前。慕天珩手上很忙,面上却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缓缓伸头将薛镜宸吃过的筷子含入嘴里,慢慢将鱼肉卷入口中,再一点点地吐出筷子尖。

      确实,很好吃。

      慕天珩的眼睛盯着薛镜宸看了一晌,仿佛那口中的鱼肉是薛镜宸的一般,细细地品味,果然很好吃。

      薛镜宸没注意这些,他忙得很,一边要顾着自己吃,还要顾着喂师弟,等吃到七分饱的时候,慕天珩做得香酥鱼片的味道已经飘到薛镜宸的鼻子中。

      原本已经填了半饱的肚子继续闹腾,薛镜宸盯着那油锅里的吱吱作响的鱼片,只觉得口中不断分泌出口水,好想吃!

      慕天珩的动作缓慢而优雅,一片片鱼片放进油锅炸至两面金黄,等到所有的鱼片都被炸过之后,再将鱼片放入锅中翻炒,放入准备好的酱料,酱料入锅后不久,薛镜宸只觉得万里雪原,十里飘香,全是鱼肉和酱料的香味。

      薛镜宸食指大动,正准备伸筷子进锅里尝尝味道,身后就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你们能不能给我吃一点儿。”

      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是一位穿着青灰色道袍的少年,少年身上的道袍很破旧,像是穿了很多年的模样。

      这少年大约身子骨还未长成,眉目未开,满脸都是稚气,不过他并不怯懦,反而显出几分恭谨克制的模样,显得格外有礼貌。

      还不等薛镜宸开口让他吃鱼,少年一双杏眼里闪出极为亮的光芒:“你好漂亮,和画中的仙人一样。”

      突然少年意识到自己失言,伸手捂了自己嘴,脸色微红,对着薛镜宸拱手作揖:

      “我,是我唐突了。”

      薛镜宸满不在乎地笑笑,冲他招手:“过来吧,我们一起吃。”

      说完,又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副碗筷,递到少年的面前。少年伸出双手接过,寻了一块石头,扫干净上面的雪,再将碗筷放在上面,浑然像是个乖乖等饭的少年。

      慕天珩端着一大盘香酥鱼片放在薛镜宸面前,再用盘子给少年盛了一盘,放在少年临时用餐的石头上。

      随后,慕天珩便坐到了薛镜宸身边。

      薛镜宸看着那少年十分好玩,歪着脑袋问他:“小孩儿,你在这奇奇怪怪的山里做什么?”

      那少年听到薛镜宸问话,一转身对着薛镜宸二人做了一揖:“我是这终焉山的摆渡人,我叫卓清欢。”

      薛镜宸迟疑片刻,问:“摆渡人?”

      卓清欢颔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来处,那儿正放着一叶偏舟,卓清欢用绳子绑住那扁舟,不让它顺着水流飘走。

      “这儿有人需要摆渡吗?我们入山多日,就看到了你一个人。”

      卓清欢摇了摇头道:“这儿已经许多年都没有人烟了。”

      听这少年话中的意思,竟然是在终焉山呆了许久,薛镜宸不免更加好奇:“你在这里做什么?没有人还要摆渡?”

      卓清欢点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我在等一个人,一个上了终焉山峰顶却没有出来的人。”

      薛镜宸手中的动作迟疑片刻,问:“那你可记得你等了多少年?”

      卓清欢缓缓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来这儿已经很久很久,每日都会顺流而上,待到正午的时候,便会逆流而下。”

      “那你怎么吃饭?”

      “逆着水流下去,有一座很小的村庄,我就在那个村子里住着。不过那儿已经不算是终焉山的地界了。”

      薛镜宸和慕天珩对视一眼,觉得自己二人辛辛苦苦爬了许多天的山,有点儿蠢。

      听卓清欢的意思,顺流而上竟然只需要半日就可以抵达峰顶,完全不需要辛辛苦苦地爬山。

      薛镜宸尴尬地笑了笑,问:“你今日可否带我们上山?”

      卓清欢点点头:“理当如此。我吃了你们的鱼,你们于我也算是有一饭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少年看起来,无论是礼仪还是态度都颇有几分君子之风,和楚汉那黑到骨子里的不同,卓清欢一举一动都显出十分的端正,看起来是有人好生教导过的。

      薛镜宸半点儿也不觉得脸红,顺着卓清欢的话说道:“你说得对,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若你随我们一起去山顶找找你等的人,也好过日日在水流上徘徊。”

      薛镜宸原本以为那山顶有什么猛兽妖魔,卓清欢才不敢去寻人,谁知卓清欢摇了摇头道:

      “我进不出终焉山的山峰。每次到了那儿,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的进入,而我的脑海中也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扰得我不得安宁。”

      也许是在终焉山上看到的奇景太多,薛镜宸和慕天珩对卓清欢的这番话都觉得见怪不怪。

      终焉山上必定有蹊跷,薛镜宸和慕天珩早已明了。

      “那,我们为你去寻一寻你等的人吧。你且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卓清欢大喜过望,又对着薛镜宸和慕天珩二人做了一揖:

      “我等的人是我的义父,我只知道他姓卓,旁人都换他卓道人。许多年以前他就是个散修,为了寻一个人入了终焉山,不曾想就再也没出来过。”

      说到这里,少年的眸光微垂,面上似有犹豫哀戚之色,想也知道,日复一日地等着一个人归来,却又日复一日地失望,对于卓清欢来说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薛镜宸却笑道:“这修道之人,动辄修炼就是数十上百年,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薛镜宸就是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虽然他说的话没什么根据,但是就是很容易让人信服。

      卓清欢半点儿也不犹豫地点点头,冲薛镜宸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多好哄的孩子啊,当年的慕天珩也很好哄,现在……薛镜宸的目光扫过认真给自己布菜的慕天珩,果然……还是很好的小师弟,就是不怎么好哄骗了。

      等到三人吃完鱼,收拾完碗筷,便一同登上了卓清欢的那一叶扁舟。

      卓清欢甫一解开绳子,那扁舟便飞快地顺着水流而去,时而遇到一个浪头,便在空中跳跃一下,又跃上另一个浪头。

      薛镜宸满心都是欢喜,只觉得这尾扁舟十分有趣,起起伏伏,上上下下,有趣极了,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薛镜宸玩累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好事情,眼珠子一转就笑开了怀:

      “这水中可能凫水?”

      卓清欢呆了呆,楞了一会儿才道:“这水流怪异的很,没有人敢去凫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凫水。”

      话音还未落下,薛镜宸就朝着那水流一跃,跳出了扁舟的范畴。

      慕天珩伸手揉了揉额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薛镜宸。

      薛镜宸别说是凫水,连鞋面上都没有沾到水珠,整个人就像是站在水面上似的,那水流推着他和小舟齐头并进,不用走路就可以爬上一般。

      卓清欢瞪大了眼睛看着薛镜宸,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薛镜宸却哈哈大笑:“我就觉得古怪,怎么那些应该在水底深处的鱼都浮到了水面上,原来这水根本就不能下沉,只能上浮。”

      即便如此,慕天珩的目光也没有从薛镜宸身上移开,只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冲他道:“可惜,咱们是走上山的。”

      说完这句,薛镜宸的脑袋耷拉下来,极为痛心地道:“若是早知如此,我何必辛辛苦苦爬山?”

      中途还让小师弟拉着自己走了一大段,这一段薛镜宸已经没脸去回想。

      慕天珩十分淡然地笑笑:“我倒是觉得很好,小师兄可是答应了以后和我一同练剑。”

      薛镜宸:“……”

      我真的还是喜欢十年前的小师弟,又乖巧又听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终焉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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