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六三 晋江首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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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拿下面具，他面前的这些人会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原先的那位，他们一旦示警，周围竞技场的护卫会在一瞬间围攻上来。
他可以在一瞬间将他周围的数人置于死地，但那之后死的只会是他自己。
周围除了船的方向，便只有向后回去的路，左右两侧都是水域，一旦落入水中，便会成为鱼群的饲料，而向后无疑是自投罗网，向前？
不，也不能向前，这船无帆，水面也无波，这么长时间了，他在这里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风，而船边又伸出了数十条船桨，证明这是只能依靠人力划行的大船。
如果这是一条小船，他可以抢了船强行试着突围，虽然会有箭矢等物威胁，但总不会是一条死路，而这种大船，他一旦上船之后不要说是渡过水面，几乎可以确定是死局。
闻乐吟紧咬着下唇，一瞬间心中辗转过数个念头，在他的犹豫中，时间似乎被无限延伸、拉长，刚刚开口的人在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已经转了回去，此时此刻正背对着他。
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至他于死地，于纷乱的思绪中认知到这一点的闻乐吟握了握拳，却无法下定决心，现在还留有一丝余地，但只要他动了手，便是万劫不复。
那人说话的声量不大，却足够他周围的人听见，在闻乐吟思考的空隙中，也就是片刻的时光，他已经引起了队伍最前端的——也就是他们这一列护卫所保护的对象的注意。
刚刚摘下面具，脱掉斗篷后，在清一色不同家纹的制式护卫装束中，零散错落的几个衣着光鲜人物就显得非常醒目。
他们这一队人所护卫的对象，现在能轻易看出是一位豆蔻年纪的少女，她穿着亮红色的长裙，裙摆上点缀着漆黑如同鳞片的纹路，黑发柔顺的于脑后绾成一个发髻，露出的一小片后颈雪白如玉。
此刻她微微偏着头，大而圆亮的杏眼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闻乐吟，半张脸落在阴影中显得晦暗不明。
少女的肤色在阳光下显得极白，配合上甜美温润的相貌，有一股病弱的娇美，但她盯着闻乐吟半晌，拉长了眉梢与嘴角，一瞬间那甜美的气息便在那过于冷冽的笑容中毁得一干二净。
她提起裙摆，以优雅轻盈的姿态踩过所有护卫的鞋面，最终像一只蝴蝶般，落在了闻乐吟的脚背上。
她的身躯以几乎贴上他的暧昧姿势踩着他的脚，少女面孔距离闻乐吟不过一拳，她放下双手，裙摆下落时拂过少年的放在身侧的手背，，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倒映着少年已经渗出了汗珠的额头。
无风的码头，漆黑的水面，灰色的天穹倾压而下，过于灿烂的阳光几乎将他们包裹。
……暴露了吗？
闻乐吟僵硬在原地，他闭上眼，在死于乱刀之下还是最后一搏中没有挣扎，不打算坐以待毙的他已经下了最后的决意。
但在他拔剑之前，少女的动作更快一分。
她刷的一下抬手，以干净利落到熟练得有些过分的动作，“啪”地一声直接打掉了闻乐吟的面具，与此同时，即将暴起的闻乐吟感受到了什么东西覆盖在了自己的面颊之上。
面具在空中翻滚数圈，倒扣在地面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闻乐吟原本以为，随着这声音会有无数的刀剑包围住他，结果他听见的声音只有在面具掉落时停滞了一瞬，接下来人们又开始继续交谈，余光中他看见有几个人向这边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异常后又重新转头，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面前的其余护卫像是明白这位主子的性子，没有一个敢回头看一眼，一个个的低头乖乖站着，乖巧得如同鹌鹑。
他在少女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不属于他，却是他前不久才见过的，属于死于他手下的那个人的一张脸。
“磨磨蹭蹭的，你是见不得人吗？”少女在他身前开口，清脆悦耳的音调也掩饰不了语气中的讽刺意味，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再有下次，你就留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她便压低声音在闻乐吟疑惑的目光下命令：“闭嘴，别问。”
她说这句话的语速极快，如果不是确确实实的听到，闻乐吟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少女转身，重新踩着护卫们的脚走了回去，闻乐吟看到在此之前，有人特意拿出丝绸铺在了地面上，换掉了地面上原本的那块，而被替换掉的那片则直接丢入了水中。
闻乐吟此前一直怀有心事，再加上洞穴之中的环境昏暗，之前她怎么移动的他没有在意，他现下才发现，她短暂停留的地方一直都铺有崭新的丝绸。
这之后，闻乐吟跟着上了船，没有人来盘问他，包括那位小姐身后的护卫们，他原本以为最难以闯过的关卡，甚至已经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准备，却这么莫名其妙的轻松过去了。
他跟着少女走到了一间舱门前，他在这之前暗暗观察了一会儿，这些舱门在夹板之上的人身份看起来就越高，少女所停留的地方是最顶层的一间之一，没有人在意他的原因，除了之前在他脸上糊的一层东西，还有这位少女的身份吧。
少女进门之前，有一人首先进去将所有东西都清理收拾了一遍，她才踩着崭新的丝绸进屋，进屋前，她一拍手，双手抱胸对外面的护卫环视了一圈，以突发奇想的口气随意一点，“你跟我来，你们留在外面。”
其余人以同情的目光目送闻乐吟进去，闻乐吟心中暗暗打了个激灵，被这位叫进去，好像不是什么好事的样子。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只能露出一个苦笑，转过身进屋，留给他们一个看起来十分悲催的背影。
少女一身红色衣裙，端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小小的船舱中五脏俱全，且做工精致，但无论什么都只有一样，根据这大小来看，这应该是只供一人使用的船舱。
她明显没有让闻乐吟坐下的意思，房间内也只有一把椅子，闻乐吟只好站在门口听她说话。
“我知道你，百连胜的那个谁。”
“现在，”她托着下巴，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你欠我一个人情，想好怎么还了吗？”
她换了个姿势，道：“你没想好也无所谓，你现在能够活着都是因为我，接下来归我安排就好。”
“等等等等，”闻乐吟揉了揉太阳穴，他有点搞不懂这个人想做什么：“你能先跟我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吗？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见过你的战斗，知道你有百连胜的实力。”少女倒是没有隐瞒：“你很强，我需要你，所以救你。”
她的目的很明显，明显到没有任何遮挡的意图。
“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闻乐吟问道：“如果合适，我会帮你。”
他确实欠这个人一个人情，但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什么好差事，刚刚从一个地狱里出来，他不想又重新陷进去一个更难以逃脱的牢狱。
“你既然知道我的实力，就应该知道我想走的话，你拦不下我。”
“是吗？就凭你那对外界一无所知，粗劣得够可以的逃跑计划？”少女发出一声轻笑，带着她特有的高高在上的讽刺意味：“你以为，你从那里出来之后，就可以活下去了？”
她翘起二郎腿，以懒散的姿态开口：“你应该是一出生就在那里，不然不可能这么天真。”
闻乐吟没有否认，他没有出现在那个地方之前的记忆，似乎他人生的前半部分都是一片空白，在他有记忆起开始，他就是被观赏的一员，或许就如同她所说那样，他是在那个地方出生的也不一定。
“呵，看在本小姐我心情好的份上，就给你解释一下。”在闻乐吟的沉默之中，她就当闻乐吟默认了这一点，少女懒洋洋的看着指甲，道：“为什么我说，你脱离那里之后，根本活不下来。”
“这个世界，是以四大角斗场，或者说竞技场为中心建立的。”
“只有竞技场的周边，才有资源，才有城镇，每家每户，都需要选择一名十六岁以上的人选，进入竞技场，以胜利来获取粮食，如果这个人死了，就再选一个，直到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样的家庭，会被淘汰出周边可居住的地区，全家作为奴隶，被送入不存在于四大竞技场之列的，第五个地方。”
“第五个角斗场，被誉为是‘世界的角落’，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奴隶，他们没有退出的资格，只能战斗到死，其余四个，在获取了百连胜之后，在自身的自由之外，他所在的家族，还会取得一个短暂的豁免权，二十年之类，不必进入竞技场。”
“在此之外，还有一种人，也就是你这样的，从竞技场试图逃走的人……”
“他们会被奴隶贩子贩卖到各处，用作各种各样的用途，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这类人在奴隶之下，被称之为‘工具’。”
闻乐吟听完，心中相信了大半，剩余的，他还是想自己亲眼来见证，“……竞技场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少女看他一眼，感受到船只的停滞，直接绕过他，开门出去，闻乐吟见状，也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出去，他们下了船，首先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热浪，以及夹杂在风中灌进口鼻的细沙。
只间隔了一片水域，周围的世界就像骤然灵动起来，虽然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荒漠。
闻乐吟以手遮目，早有准备的少女身上披了一件掩饰精美的长袍，其余人身上也有统一的白袍遮挡风沙。
有人见他身上没有袍子，也没多问，在请示过少女，见少女没有异议之后，才从自己兜里拿出一件备用的袍子丢给他。
闻乐吟接过这件衣袍披上，跟着他们上了行进用的沙舟，沙舟也被称为沙船，这是一条看起来有着船一般模样的大舟，能够借助风力在荒漠上行走，一条沙舟的价格相当可观，属于普通人努力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挣到夹板的价格，只有相当具有财力的家族才买得起。
除了他们外，闻乐吟还见到有骑着骆驼的，和让其余人背着行李，自己轻装上阵直接行走的人群。
这个交汇的路口除却行人，就是以沙舟停靠在这里作为旅店或客栈的商人，人群如同潮水般络绎不绝，不停的有人前来，也不停的有人离去，在其中，闻乐吟见到了有人以绳索牵着一串一串的人，像是交纳货物般的把这些面色麻木的人赶上了竞技场的货仓。
少女的沙舟上，最重要的大房间和在船上不同，沙舟上贵客的房间都在最下层，少女进入了船舱内，闻乐吟则是在夹板上，和其余护卫一起分配到了一个小单间。
夹板上的房间和阴凉的船舱内不同，夹板上白天晒得像蒸笼，夜晚又冷得像冰窖，不像底部的仓室，白天阴凉，夜里温暖。
好在进入船舱的第一层并非贵客所用的客房，而是船员聚集和贵客们小歇的地方，他们实在受不住，还可以在这里打地铺。
闻乐吟在夹板上自己的房间呆了一会，实在受不住被当成人肉包子蒸的热度，便下了船舱，自己坐在一个角落里，片刻后，他面前的光线被人遮挡，只留一片阴影。
猜到是谁到来的闻乐吟抬起头，看到少女在昏暗的船舱内显得更为光洁白皙的面容：“这里就是外界。”
闻乐吟沉默半晌，问：“所有地方都是一样的？”
“没错。”少女毫不迟疑的给出肯定的答复，“那么交易成立？”
闻乐吟叹息了一声，无奈道：“成立，在那之前，你能告诉我小姐你的芳名吗？”
“我名？”少女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如她所料的笑容：“我名池麟。”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六三 晋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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