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常人药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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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天总是黑的很快，正午刚过不久，天边就已经染上了昏黄。
这家店朝着东北方向，此刻光线并不是很好，先前背着药篓的少年就站在柜台前，他放下了柴火，接着从药篓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药材。
陆久进去后就一直站在角落没有动作，柜台后的男人看了她一眼，便继续看着少年拿出的药材清点。
那些药材最多只是新鲜，有些部分并不完整，有的需要果实入药，却采来了花蕾，与陆久之前发现的一样，季节都非常混乱——更何况，谁听说过有采药人冬季上山采药的。
这少年在陆久刚刚测试完浓雾的时候就冒出来，当时她身后只有一条通往镇外的路，这人到底是凭空出现的，还是只有他能够出入？
她本来是打算跟着少年看看他的目的，然后假装路过，但她看到药店店主的一瞬间，就果断迈步走了进去，她在进去的路上微微侧着身子，假作咳嗽，然后把自己采来的一把红花醡浆草全塞进了嘴里，等着过一会儿自己食物中毒。
要是自己直接要求留在药店太过突兀，而有了这么一个理由，她可以假借自己没钱以及感念店主恩德，主动要求在这里充当学徒。
陆久原本的目的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地方过夜，她跟着少年就是这个目的，在看到药店主人的一瞬间她有了更好的目标，这个人是她目前为止看到的唯一一个“正常人”。
药店主人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余岁的男人，穿着浆洗得发白的衣服，留着一点胡须，面容不算英俊，轮廓柔和，显得很儒雅，指甲整齐，打理得非常干净，最重要的地方是，他看不到内脏。
在异常中出现的正常，是最有价值的地方，他肯定是重要的节点，陆久无论如何都得在这里留下来。
“这是今天的份……”那少年抿了抿嘴，然后将那捆柴向前推了一些，“我没找到太多的药材，剩下的能用这些补足吗？”
“可以。”药店主人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将药材进行挑拣，全都收了起来，接着从柜台下拿出一包早已准备好的药材：“这是你母亲今天要用的药。”
少年连连道谢，他抱着药包转身，看到站在一边的陆久像是被吓了一跳，他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看起来十分腼腆。
陆久上前两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身形一晃，店主从柜台后绕出来，仔细一瞧她的脸色，再让她伸出舌苔一看，顿时道：“你这是吃了什么，快吐出来！”
“还好中毒尚浅！”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陆久扶出店外，想给陆久催吐，但冷风一吹，他就改了主意，病人现在看着本就虚弱，再一吹风恐怕体质会更加虚弱，于是转身将她扶入院内，院子里本就有一间房是给不易走动的客人留下的，他将陆久带到那间房前，吩咐她用手按压喉咙根部催吐，便火急火燎地给她去准备药材。
陆久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催吐，比起店主人，她自己一点都不着急，她吃的量不多，时间又短，足够让人看出来症状她的目的就达到了，等店主人端着药碗回来，陆久已经吐完了，开始站也站不稳地装晕，店主人一看她这样子，只要一手托着碗，一手将她搀进房里，这一过程他还特意拿了块木头，让陆久扶在木头上，他再通过木头扶着陆久。
原先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他才直接伸手搀扶，等一腾出手，就不得不考虑男女大防，再说他年纪看着都能当这小姑娘的爹了，占了人家便宜总归是不好。
陆久坐在床边，拿着药喝了两口，没吞进去就一口吐了出去，顺便还装作手抖将药给泼了，好在店主站在一旁，并没有被陆久一口喷到身上。
她的目的只是找机会欠人一个人情，并不想喝任何来历不明的东西。
店主人见她一副虚弱至极不想多说的样子，又看她吐完之后脸色好了不少，稍稍安了下心，对陆久说：“小姑娘你先在这休息，我去把外面收拾一下。”
“先生……诊金……”陆久出口提醒到，这人若是个不在意诊金的她的打算就白费了。
“诊金先不提，”店主人见她穿着打扮，心下明白了几分，他本想说不用诊金了，但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怕她不会接受，只好柔声安慰道：“你先睡一会，睡醒了再谈。”
陆久见他出去，便脱下了蓑衣，放到靠外面的地上，然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她睡得非常浅，听到门口的声音彻底消失，她才进入睡眠，但即使如此，她陷入深度睡眠的时间也不到半个时辰，接着便是随时都能醒来的浅眠，等到天明，她便已经彻底醒转。
看到房间里留着煎药的罐子，陆久索性将罐子抱起走出房门，此刻刚刚从冬天浮现一抹鱼肚白，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出白雾，一切都还朦朦胧胧的，太过冰冷的空气将公鸡的鸣叫都堵在了喉咙里，一切都安静地有些诡异。
将树梢和房檐的雪取出一些到罐中，陆久去后院找柴火的时候看到了一口井，井里的水反射到井壁上，荡起波光，她脚步一顿，反而离得更远了些，柴火有一部分放在后院的厨房里，她直接将雪倒入锅中，加一点水，点燃火，搅拌着雪水将之融化烧沸，然后撒入一把大米，煮成一碗粥。
她做的量非常讲究，刚刚好只够一个成年男人吃一碗的量，橱柜内的碗碟她一个没动，所有东西都放在原本的地方，水缸的水只加了一点，并没有下降多少，她这一步走得很险，若是稍微小心肠一点的人，保不准就会担心她偷吃了自家的东西，就算她做好后马上叫人，也会被怀疑她是不是在之前就已经吃过了，所以煮好之后她就没有动过，她要是先盛起来，肯定会留下痕迹，多想一些的便会认为她先偷偷吃光了还收拾干净才叫人。
陆久做好后就直接到后院开口叫人，厨房的位置在每个家里面都是固定的，也极好分辨，其他的房间她并不打算进去，取信于人前这么冒失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先生！先生！”
只叫了几声，她就听到了回答，这期间她一直站在她出来的地方没有动过，在雪地上走动会留下明显的脚印，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行动轨迹，她留下这些痕迹自然是为了让人看见。
店主人的速度很快，他一出来看到站在空地上吹冷风的陆久眼神就是一变，随即快步上前，用所有医生看到不遵医嘱的患者地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你……”
陆久退后一步，低头听着他的训斥，然后开口在他换气的时候打断他：“先生，我没有诊金，您昨晚还收留了我一夜，所以我一醒就为您准备了一点早餐……”
说话的语气陆久拿捏的很好，比平日里更像一个有情绪的活人，听起来小心又委屈，她抬头偷看，发现店主面上没了怒色，才接着说道：“要不您先去尝尝？”
等店主带着怒容盛完粥之后，他发现刚刚只够他平日的一碗，这孩子一点都没给自己做一点，他回头一看，正好撞见陆久垫脚咽着口水，见到他转头像是受惊的小鸟，猛地低下了头，他叹了口气，想起昨日她吐出的东西，伸手拿出一个小碗，给陆久扒了一点，对她说：“你吃吧，估计你很久没吃过东西了，现在不适宜吃太多。”
达到目的的陆久点点头就坐了下去，一点都不矫情，也没推迟，像是期待了很久的样子，一个饿了许久的人再谦让就是不合时宜，饭已经有些冷了，她大口大口往里扒了两下，然后被噎住。
“你慢点吃。”店主有些无奈，想起昨日的情况，问道：“你昨天是怎么回事？”
“我、我娘跟我说，这东西只有吃多了才会中毒，我以为我吃的很少……”陆久开始讲起自己编造的身世。
店主一听，倒没有怀疑什么：“你知道那是什么？还吃？你娘呢？”
“我在山上和爹娘一起生活，他们平时会教我一些这类东西……但是今年雪太大了，我爹娘都被冻死了，我饿得受不了……”陆久挤出两滴眼泪挂在眼眶里，一副强忍着伤心的样子，“又找不到吃的，只好下山，下山的时候看到了这些东西，我认识，想着少吃一点……”
“再到了这里，肚子难受得厉害，又看到先生您门口那个字，我爹娘教我认过，我就进来了……”说道这里，陆久作势就要鞠躬，被店主一把拦住。
“你识字？”店主本来只是问问，当他听见陆久认识草药的时候还没什么表情，陆久说到她识字的时候惊喜的问道：“能现在写几个我看看吗？就写你的名字。”
陆久点头，出门找了根树枝在雪地上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鹿”字，一边写一边说：“听我娘说，她生我的时候看见一头鹿睡在草原上，就叫我小鹿儿了。”
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凡人，并不适合暴露本名，只是她编的来历她是山上来的，想到山，陆久便随意写了个鹿字。
店主一看她写的字，虽然难看，当笔画都是对的，可见她并没有说谎，于是心下一动，对她说道：“我叫陈修德，是个药师。”
“我看你现在也无处可去，不如留下来，我收你做个学徒可好？”陈修德这铺子只有他一个人，平时还好，但一忙起来就有些昏头，再加上一些女眷他并不方便接触，可以让陆久先看了再口述给自己，陆久又是个识字的，本来只打算给陆久介绍个去处的他顿时就起了收徒的心思。
陆久的目的就是让他开口收留自己，她自己开口请求和让人主动收留，虽然结果一样，其中却是有些细微的差别，此刻目的达到，她自然是点头答应。
等到陆久收拾完碗筷，陈修德便在后院找了个小房间给她，这间房离厨房极近，不远前就是那口井，洗漱打水都非常方便，离他的房间却很远。
而就在陆久睡在后院的第一夜，她就从浅眠中被惊醒，她闭眼倾听，发现从窗外传出了什么声音，起初很小，渐渐地越来越大。
咚、咚、咚……
极有规律，间隔两三个呼吸便会响起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的落水声，除了频率，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方向……怎么听都是井那边。
作者有话说第5章 五 常人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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