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四五 晋江首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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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停留在城主府上方，偌大的城主府中看不到一个下人，漆黑荒凉，像是这个城高空所见的缩影，所有建筑都藏在黑暗里，空旷的庭院中能听见每一个人脚步的回响。
有人随手唤出一个术法，点点火光升起，光芒力所不能及的地方显得更加阴沉黑暗。
从黑暗之中显现出一团影子，影子靠近他们，化为人的轮廓，他在光源的边界站定，恰好被分成两部分，光芒之下露出深色的衣摆。
陆久靠近他，拂开黑暗，他比陆久高出一个头还多，深色的服饰更显他脸白如纸，眼下的黑眼圈积攒了许久，一片青灰。
纤细，清秀，弱不禁风。
陆久身前是一名瘦的让人担心会不会一只手就能按住他的青年。
“恭迎仙人。”他后退一步，从光芒中消失，重新隐没到黑暗中，弯腰行礼，动作说不出的优雅：“在下为此城城主，谭千秋。”
“嗯。”池雪瑶从人群后走出来，他的身材比谭千秋还高出些许，“情况如何？”
若说池雪瑶在女装时既娇且俏，男装时便是翩翩浊世佳公子，身材挺秀，目若朗星，优雅斯文，他的骨像柔和，嘴唇饱满红润，因此无论怎么看都含着三分雄雌莫辩的秀丽。
但他的声音却绝不会让人错认，是吐字不轻不重，温柔和缓的少年音。
气质是一种很悬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没有气质的，不飞在天上，任谁也认不出这人与凡人有何区别，如郝十四、大师兄等人，一个勉强能说是抠脚大汉，另一……
有气质的，如红枫、柏川、池雪瑶等人，仅仅是站在那里，无论仙凡，都如鹤立鸡群，一个眼神一个抬眼，都是不一样的。
谭千秋在凡人间已是翘楚，虽比不上王侯将相，他在普通人中便已是十分出众的人物，但他站在池雪瑶面前，仿佛凭空矮了一截。
“你就是谭家子弟？”池雪瑶取出一道令牌，上面辉光一闪，谭千秋手上的戒指也亮起一道光芒，相互呼应，验证完身份，他收回令牌，双手拢在袖中：“你所言情况可属实？”
这是个不过三万户人家的小城，没有驻扎昆仑的外派弟子，最近的是附近一个十万户人家的大城，按理来讲，若有事告知昆仑，他们应该先行派人前往隔壁大城，然后大城的修士过来查探，核实之后才会通知昆仑。
不过此城主谭家是昆仑弟子的血脉，他此前自己做了一道令牌，供自身血脉使用，可直接通知昆仑三次，不过若有一次失误，便要收回令牌，从此谭家再不得为官。
到如今，这令牌是第二次使用，谭家仙人得知情况，再一合计，索性就把这事当做了考题。
“在下不敢欺瞒仙人，此城疫病之情，自当属实。”城主至始至终都低着头，恭恭敬敬。
一些人上山之前还是平民，自小上山，昆仑又禁止外门弟子下山行走，对他们来讲，凡间的印象还停留在很久之前，在他们心中，城主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如今这高高在上的人物，在“仙人”的面前也要恭敬俯首，这对他们来说，是新奇的体验。
人是需要寻求认同感的生物。
在昆仑之中，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差别，甚至因为是外门弟子需要对所有长辈恭恭敬敬。
但在世俗中，他们是“仙人”。
他们第一次，对昆仑弟子、对仙人这两个字产生实感，道与长生太过虚无缥缈，而他们今日所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得到了作为凡人，一生也寻求不到的城主的尊重。
陆久稍微看一眼，就知道大部分外门弟子发生了某种他们自己也不清楚的变化。
“在下斗胆请问仙人需要休息吗？我已遣散了所有仆役侍卫，如今只有房间，招待不周，还请仙人赐罪。”
“遣散仆役？状况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交谈的间隙，池雪瑶也在记录着这些弟子们的表现，许多人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了高高在上的笑容，得意的、虚荣的，他在这些脸庞上一一略过，心下微叹，也不知这些人如何能通过这次的心性试炼，这种失望在看到闭目养神的闻乐吟之后稍微消散了些许，接着他对上陆久平静如水的双眸。
陆久对他眨眼，他回之一笑。
……昆仑的小师叔，早慧得像个怪物。
不过昆仑内门弟子，又有哪一个不是怪物？
能在长生路上走到尽头的，都是怪物。
“……是。”谭千秋嘴唇动了动，最终低下头，深深鞠躬：“我等无力，还请仙人……”
“算了。”池雪瑶挥手，“现在时辰不对，全都回船歇息。”
“你也要一起来吗？”他看着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谭千秋，问道。
“不用，在下还要去照顾舍妹。”城主依旧站在黑暗之中，他轻声回答。
池雪瑶深深看他一眼，抛出一颗丹药：“……药先给你，拿回去给她吧。”
陆久和他们一起登上船，她在自己的船舱中躺在木板床上，她感觉这一切有些熟悉，似乎在轮回之中，她经历过这一切，但不是作为仙，而是作为人。
她觉得自己可以想起来一些什么，久违的没有进行修炼，而是躺倒床上，陷入沉睡。
陆久的剑种，是她自身用过的所有剑，也是她所有的记忆，剑修与剑相伴，剑就是剑修的半身，她不记得的事情，她的剑会帮她铭记。
此前她一直将记忆存放在剑冢之中，每一具尸体都是她的一段人生。
取剑的时候，她顺便将自己的记忆复印了一份，转移了载体。
半睡半醒之中，陆久抓住了一柄剑，还没等她看清，她就听到了一曲熟悉的歌谣，是一首童谣。
“三十晚上出月亮，笨贼娃子偷水缸。
聋子听到水在响，瞎子看到在翻墙。
瘸子起来撵一趟，哑巴起来骂一场。
断手杆起来打灯笼，疯子醒来才收场。”
陆久被拉入这柄剑的记忆，她还没来得及从自己的感触中记忆起这是哪一吧剑，她的剑给她传递了一首歌。
随后她在梦中睁开眼。
陆久坐起身，除了她看见的和她能感知的之外，都是迷蒙一片。
她在做梦，清明梦。
梦中是白天，太阳看着像个烧饼，云朵是白面馒头，道路扭扭曲曲如同面条，所有建筑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块是姜糖、这块是麦芽糖……
在记忆里，她很饿，但梦是没有饥饿这一感觉的，反射到她眼里，就是这幅场景。
陆久这一世很小，她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大概只有六岁左右。
她死于饥饿，刚刚复生，又要再死一次。
这一世，陆久又是一个乞儿。
她每次只会在身体机能恢复最佳之后醒来，也就是说，这是她刚刚过来就饿了，还饿得不轻。
陆久想去找点东西吃，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可以得到，在酒楼旁边肯定能找到客人没有吃完的食物。
她先去了酒楼，在后厨什么都没看到，她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潲水桶的位置，发现大肚子的厨师正在举着潲水桶豪饮。
陆久小心翼翼的路过厨师，厨房里瘦弱的账房先生正在一口口吃着白饭，最开始他是用筷子和碗的，后来他吃完了一碗，又添了一碗，这一碗他就换了勺子，又是一碗他直接拿碗埋着头在碗里猪拱食一般狂吃，最后他连碗也不用了，直接用手在饭桶里把所有米粒一点点粘了个干净。
他吃完了白饭，发现桶里空了，又看到了角落的米缸……
另一边的掌柜则是煮了一大锅肉汤，一开始他还等着肉熟，还加了盐、花椒等各种调料，还耐心的一块块夹起来吃，接着他似乎越吃越饿，一块接着一块，扔进去就捞起来塞进嘴里，连勺子都不用了，把所有能丢的东西都丢进去，用手捞着吃，最后他就连鞋子也不放过，脱下来直接啃了两下，没咬动。
此时他的手被烫的红热，陆久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肉香。
陆久只看到了这里，她没有接着看下去，她觉得自己接着待在那里一定没有好事。
她在城里走街串巷，她知道，她不能去街上。
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很可怕。
……就像她看着别人的眼神一样。
第二日，陆久准时醒来，她的太阳穴有些疼，但不怎么碍事。
再次走到夹板上集合，池雪瑶已经等在了那里，见所有人都出来，方才正式介绍起规则。
“这里我此前来看过，疫病的药物丹字峰的峰主已经研制了出来，丹方和材料都有，你们需要做的只有炼制。”
“只不过这次你们每个人都需要负责一片区域，考核结果以你们在几天内让所有人痊愈计算。”
“这场考核并不难，但是，我希望不要有人去钻空子。”
闻乐吟举手问道：“那么，感染疫病的一共有多少人？”
如果陆久没看错的话，池雪瑶笑了一下，比太阳更加刺眼一些，却感情复杂的笑容：“全城。”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四五 晋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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