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雾废文》喝茶的垂耳兔

3、第三章

　　男人额头上的汗顿时哗啦啦的下来了，慌里慌张的捏着衣角干巴巴的说：“我，我不知道，警官，你有，有什么事吗？”

　　可能是站在门前的容续神色太漠视，眼里挂着些许严厉，让男人鬼使神差的从口袋掏出一沓钱，尽管眼里满是依依不舍，依旧坚定的双手将钱一分，往容续和沈商信的怀里塞，一边塞一边小声的说，“警官，我只有这么多了，打老婆也是气急，要是你们老婆给你们戴绿帽，你们能忍吗？”

　　沈商信刚要推开男人的手，就被容续拉了一个趔趄，他好笑的看了眼眼含嫌弃的容续，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公然行贿，你是想去所里尝尝鲜？”

　　男人捏钱的手一抖，眼神闪烁，努力挤出算得上镇定的笑，“这，这不是没办法吗？警官，这人和人之间要么是钱交流，要么是色交流，要么嘛，钱色一起交流。”男人神色猥/琐的对沈商信笑着。

　　容续默不作声的往旁边挪了半步，露出身后的沈商信，沈商信神色微动，朝男人身后看去，只见客厅的门边藏着个人，披头散发的露着半张脸，脸上青紫一片，沈商信知道那就是刚才挨打的女人。女人触及到他的眼神，立刻躲进屋里。

　　“我们来是想问你些问题，放心，和你打老婆没关系。”沈商信说。

　　听说不是因为自己打老婆来抓人的，男人松了口气，还僵在半空中捏着钱的手往前递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男人露出难色，沈商信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把钱收回去，我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男人感激涕零的连连点头，将钱揣进怀里，搓着双手让沈商信和容续进屋。两人跟着男人走进客厅，沈商信没看见刚才的女人，大概是躲进别的房间。男人给两人倒好水，稍显局促不安的站在两人对面。

　　沈商信：“你坐下。”

　　容续站在沈商信旁边，闻言看着对面的男人，男人被容续一眼看的汗水直落，抖着双腿坐下，两手不停的在腿上来回摩擦，沈商信双手交叉轻声问。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紧张的搓着腿，讷讷的说：“胡强，他们都喊我胡二混子。”

　　“沙彦是在你这租房的吗？”

　　胡强猛然跳了起来，额上青筋乍现，咬牙切齿的说，“早知道他是那种人，我宁可空着也不租给他。”

　　沈商信看着神色愤怒的胡强，沉声说：“坐下，老实回答问题。”

　　胡强像是忽然想起他是谁，立刻惶恐不安的坐下，“是是是，他是在我这里租房，这，最近有七八天没回来了吧。”

　　沈商信：“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胡强挠挠头，“好像是在聚欢谷工作的吧？听他在巷口和人吹嘘提过几次，具体在哪，我也不太确定。”

　　沈商信沉吟片刻，又问：“你能带我们去看看他的房间吗？”

　　胡强忙不迭的站起来，指着院子里靠西边的小屋说，“就是那间，我去拿钥匙，两位等下。”

　　等胡强转弯摸进客厅左边的房间里，沈商信低声对容续说，“你也坐下。”

　　容续沉默的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幅度极小的摇头，沈商信拿他没办法，只得顺他的意思让人在一旁晾着。

　　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伴有胡强的低声咒骂，容续的目光停在那间房门上，隐隐有要上前的趋势，沈商信拉住他，对他摇摇头，这种家庭内部的纷争，除非是受害人提出诉讼，否则即使他们有帮助的心，也无能为力。

　　人心的可怕之处则是：哪怕你真心实意想要帮一个人，却不能想到帮助之后得到的是感恩戴德，还是恩将仇报。更多时候大约会被反咬一口。

　　胡强拎着钥匙出来，引着两人往靠西边的小屋，打开房门后说，“这人没回来，东西也一直没拿走，我打算再等一个礼拜，还没人来拿，我就收拾收拾扔了。”

　　容续冷冷的看着胡强，胡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两位……慢慢看。”

　　沈商信戴上手套进了屋，四处打量，屋子不大，靠里面墙放了张双人床，距离床尾大约一米处的地方放着衣柜，进门左手边靠窗边放着电脑桌床头柜等等家具，屋里很干净，干净的不大像男人在住。

　　沈商信走到电脑桌边，随手在上面擦了一把，因几天都没人住，桌上积累了一层薄薄的灰，他走到床头边，拿起倒扣在床头柜上的相框，照片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一愣，只觉照片上的青年有些眼熟。

　　屋里的东西出奇的少，床头柜的抽屉里只有几个打火机，搜了半圈一无所获。

　　“你没动过屋里的东西吧？”沈商信看向屋外的胡强，胡强被问的脸涨得通红，像是为了增添勇气般高声说道，“我至于进一个下作人的房间里偷鸡摸狗吗？”

　　“下作？”沈商信扬眉，“怎么说？”

　　胡强发觉说漏了嘴，一阵懊恼，但沈商信已经追问，也不好不作回答，呼哧哼哧半天，才哼哼唧唧的不满道：“勾引别人的老婆，不是下作是什么？”

　　沈商信想起在院外听见的话，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说说。”

　　“说什么？”胡强迷茫的问，像是瞬间失忆，装疯卖傻的样子惹得容续微微侧目。被容续一扫视，胡强脱口而出，“我好几次看见他站在窗前，对着院里挤眉弄眼，笑的不怀好意，还看见他穿的人模狗样的在院里显摆。”

　　沈商信拉开衣柜，里面的衣服收拾的整整齐齐，甚至用防尘袋罩好，可见衣服主人的爱干净程度。沈商信弯腰打开衣柜下的抽屉，抽屉里的东西果不其然整理的和衣柜的衣服一样整理，每双袜子都叠的十分工整。

　　容续点开主机，一分钟后电脑屏幕亮起，沈商信检查完衣柜，走到容续身边，看着亮起的电脑屏幕说，“这东西带回去给杜修，他会处理。”

　　容续又把电脑关上，拆了主机，徒留下一个光杆子显示器，站在屋外的胡强战战兢兢看着两人动作，除电脑主机外没有任何发现，沈商信并不气馁，他对胡强说，“如果有其他发现，记得通知警方。”

　　随手将号码写下递给胡强，胡强举着这张写着号码的纸就像得到牢狱之灾的邀请函，脸色刷白，双唇抖动，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沈商信：“有奖励。”

　　胡强这时候也顾不上有没有奖励，脑海里满是沙彦在外干了什么事？怎么警察都来了？会不会拖累到他？又联想到他将来可能因为包庇犯罪分子受牵连晚年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一生，顿时苦上心头。

　　忍了忍，他不安的问：“警官同志，能告诉我，沙彦犯了什么罪吗？”

　　沈商信笑着说：“不是他犯了什么罪，是有人在他身上犯了罪。”

　　说完这话，沈商信带着抱着主机的容续飘然离去，丢下懵圈在原地的胡强，扑眨着细长眼，愣是没想明白沈商信离去时留下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走出院门，沈商信看着巷子里边，往里走不到五十米处有一颗极高极大的树，这树看起来有些年岁，树根展露在外，被这里的人硬生生磨成能乘凉聊闲话的天然座椅。

　　“走，去那边看看。”沈商信眼尖的看见大树下坐着的几个人看见他和容续过去，立刻鸟兽状分散，仿佛他们是欺男霸女的恶人。他沉着脸扭头看向刚刚走出来的院子，看来胡强在这片的名声非常不好。

　　待走到大树下，只剩个动作迟缓的老大爷，老大爷看见他两，本已经迈不动的腿陡然充满了气力，呼哧呼哧的往巷里走，沈商信几步上前，跟在老大爷身边，双手搀扶着老大爷，哪曾想老大爷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手拄着拐杖，被搀着的那只手一拐，挣开他的手。

　　“滚，我不和地痞打交道。”

　　沈商信哭笑不得的看着老大爷，叹了口气说：“大爷，我不是地痞。”

　　“那你是什么？”老大爷瞪了瞪眼，这大爷头发花白，老态龙钟，一瞪眼却显得神采奕奕，格外有气魄，“我不管你是什么，能和胡二混子搅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沈商信算是明白胡强的名声有多糟糕了，他掏出证件，往老大爷面前一递，低声道：“大爷，您看，这是我的证件，我来这是为了查个人。”

　　老大爷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又转向他身后冷若冰霜的容续，这才低头看向沈商信递过来的证件，老大爷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咋呼道：“你给我看也没用，我不识字。”

　　沈商信：“……”

　　跟在后面的容续：“……”

　　“没关系，大爷，你要真怀疑我是地痞，可以找个识字的人帮忙看看我这证件。”沈商信
　　说，“大爷，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老大爷：“还是先找人看看你的证件，证明你不是地痞，你再问问题。”

　　沈商信：“……”

　　老大爷：“家里有人识字，走，去我家，我告诉你，我家有好几头恶犬，如果你敢在我家撒泼，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这句带有威胁意味的话让沈商信啼笑皆非，他表示明白，才搀扶着老大爷回家。

　　老大爷家和胡强家的格局一致，进门左手边有间出租房，出租房旁边是洗洗刷刷的石板以及水龙头，再往前又是一间二十平米的房子。右边是葡萄架子和各色花卉，刚进院子，老大爷就嚷道：“祥子，祥子，出来。”

　　老大爷话音刚落，正中房间的门被打开，从里走出个戴眼镜的微微发胖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看见老大爷身旁跟着两个年轻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他跑到三人面前，望望沈商信又瞅瞅容续，讷讷半晌，才说道：“这两位，我爸他是……？”

　　“哦，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调查些事情，大爷不信我的身份，非要检验后才肯回答。”沈商信将证件递了过去，中年男子低头一看，拿着证件的手剧烈一抖，脸色跟着就变了。

　　“这，警察同志……”中年男子脸色僵硬，神色似有些恍惚，沈商信看在眼里，明白他们遵纪守法一辈子，从没见过前所未闻，标新立异的特案队，他冲中年男子安抚的笑了笑。

　　“我们来这边是为了问问前面租客沙彦的事情，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沈商信接过证件，随手放进口袋，老大爷趁着两人说话的时间已经被容续搀扶到新叶初发的葡萄架下，葡萄架下是四个石凳子一个小圆桌的纳凉地方。

　　中年男子的脸色这才好看点，勉强对沈商信露了个笑，沈商信觉得这巷子的人对警察似乎有种莫名的畏惧，前面的胡强也是如此，胡强怕他们是因为他关上门打媳妇，怕被逮住送监狱，那，眼前这位是在怕什么？

　　容续已经把老大爷安置在石凳上，老大爷刚才已经听见儿子喊沈商信警察，立刻对沈商信说：“警察同志，你坐，想问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一辈子的人对警察十分敬服，觉得能帮上警察的忙是一种值得弘扬的荣誉。

　　沈商信看了面前的中年男子一眼，抬脚往葡萄架下走。

　　“老大爷，您认识住在胡强家叫沙彦的人吗？”

　　老大爷摩挲着手里被磨得光亮的拐杖，想了想才说：“认识，个子高高的，长得挺好的一个小年轻。”

　　“那大爷您知道他平时喜欢做什么吗？”容续手里捏着录音笔，打量着老大爷的家，目光在看见神色不自然的中年男子时停顿了一瞬，中年男子在容续的注视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容续目不转睛的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的汗顿如雨下。

　　“那小年轻，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在大树下和我们聊天，说些漫不着边的故事。”提起沙彦，老大爷的话匣子打开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听过的鬼故事不比他一个小年轻多？每次他说的我们觉得一般般，他就会嚷着让我们说，我们一说起来，他就听得津津有味，很有趣的一个小年轻。”

　　沈商信点点头，“那大爷您知道他和附近的人有没有纠纷或者口角之类的？”

　　“这个啊。”老大爷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有些抹不开脸的说，“就，胡二混子有时候骂街，指桑骂槐的能听出是和这小年轻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