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藤纪》貂陌

10、第10章 地狱之光

　　炎阳烈日。
　　山石路面上，一辆马车急速前行，车后拖拽着一个几乎难辨服装颜色的孩子，所过之处，留下一条乌黑的痕迹，那是鲜血混合泥沙又很快被太阳晒干的情形所致，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残忍。
　　突然，一把块碎石破空飞来，击打在马腿上，伴随着马的嘶鸣和倒地声，马车连人迫停，车内一蒙面人随之飞身而出。
　　一道沉稳的男子声音响起，“如此残暴，连个小孩儿都不放过。”
　　蒙面人抬头之时已挥出一把长剑袭向声音的主人。
　　男子迎面而上，轻松避过，右手快速拔剑，手腕一挑便隔开了对方的再次攻击。然后身形变换，见招拆招，很快便占了上风。
　　“莫安，速战速决。”一道少年清澈的声音从另一辆马车里传来。
　　于是男子开始变防为攻，几个回合下来，蒙面人已多处伤痕，最终被一剑刺中肩头，跪倒在地。
　　“月阳宫莫安？”蒙面人看到莫安手中所执之剑的剑柄上的那弯月亮标记，已识出莫安身份。那么马车里的人……他蓦地看向不远处的马车，见那飘拂的帘子后面若隐若现的白色衣脚，蒙面人眼底顿时闪过一抹诡异的亮光。
　　莫安正感不妙，快速上前欲阻止却已来不及，蒙面人瞬间就低垂了头颅。莫安皱眉，拔出剑，那人的身体缓缓迎面倒下，他上前将人翻转并扯掉了对方脸上的布。
　　嘴角逸血，显而易见，咬舌自尽。
　　莫安只得伸手查探了下他周身，无任何发现，他又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躺在地上全身伤痕累累的女孩儿，沉思片刻起身收剑，向马车走去几步，恭敬地垂头禀告道：“神使大人，人咬舌自尽了，身份不明。”
　　马车里的人伸出一只白玉般清美纤长的手指掀开了帘子躬身走下马车。
　　少年一身绣纹束身白衫，身形颀长，月朗风清般地立在烈日下。
　　“义……义母……你……在哪……矜蝶……姐姐……”有虚弱的声音从孩子口中破碎不堪地逸出。
　　一双清澈的桃花眼扫向地上的孩子和不远处的蒙面人尸体，随即对着莫安开口道：“先将人带走。”
　　“是。”莫安走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孩子，将她抱起，却一愣，“是她？大人，是昨晚撞了您的那个女孩。”对方满脸伤痕，被称为面目全非也不为过，但女孩右眼下眼睑处的那颗朱砂痣和女孩发带尾的铃铛他却是认得的，他对昨晚这个长得如瓷娃娃般的女孩多少还有些印象，毕竟当时宫上还曾诡异到想扶她来着，在他的认知里那修焰可不是一个会去搀扶一个孩子的人。
　　已回转身的少年闻言侧首看来，随即不露声色的道了一句，“将她放进马车里，启程。”
　　莫安依言将人放了进去，然后问道：“大人，还回绯城吗？”
　　“直接前往岭南。”
　　“那宫上那边？”
　　“无需管他。”
　　“是。”
　　少年思忖片刻，躬身进了马车，莫安随后跃上马车，策马前行。
　　行至几丈之外，马车里再次传出少年的声音，“途径人家或市集小镇的时候歇脚。”
　　“是。”
　　马车内，少年端坐在榻上，视线静寂地扫过女孩那被砂砾磨得皮开肉绽到血肉模糊的四肢，最后落在那伤痕遍布几近面目全非的脸上。
　　即便眼皮睫毛因血水沾了泥土附着后带着难以描述的沉坠感，可莲藤纪仅剩的一缕意识还是迫使她费劲地睁开了一条眼缝。兴许是恢复了些意识，那麻木后的伤口渐渐泛起灭顶的疼痛，她疼的全身筋挛，双手生生将马车里的地毯抠出了几条洞痕，本就残破的五官也因疼痛而变得更为扭曲可怖。脸上的痛尤其敏感，她抬手曲着五指，想去揭掉脸上那让她痛不欲生的皮，少年眼疾手快地倾身伸手阻止她，她张口欲咬，少年只得用迅速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
　　挣扎少顷，莲藤纪便感到有一股说不出的暖流从手心里流到体内，似乎暂缓了一些疼痛，她这才缓缓合上了嘴。一片血红的视线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白影，带着一股月朗风清般气息的白影。
　　“想活下去吗？”少年渐渐松开捏住她下颌的手，缓缓出声问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家人全死了，你还想活下去吗？”
　　“火……”女孩破碎呓语出一个字，视线里似乎再次出现一片火想要将眼前那唯一的白影吞噬，她急忙伸手想努力拽住那道白影，张开嘴试图呼喊，却发现嗓子空剩干疼，不见出声。
　　“……火……”
　　少年低头看向她拽住自己衣袖的手，然后又见她艰难之下用口型说出的一个“活”字时，他这才蹲下身，认真盯向她的脸，片刻，一言不发出手封了她的几大穴，然后，取了一把匕首缓缓移近她目前脸上唯一也是最显眼的右眼下眼睑处的那颗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