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尽》火星人在水星

43、第 43 章

　　姐弟俩无精打采的走进内宅，在马老夫人的院门外就听到内里的高声笑谈的女声，薛捧雪踯躅着脚步，今日见了太多等人，说了太多的话，没心思再去敷衍一些不相关的人，叫婢女代为禀报马老夫人回说业已平安归来，路上吃了点儿凉风，有些不舒服，暂且去薛芃霜的院子里歇息，待晚间略好一些了再来给马老夫人请安。
　　正在和点翠说话的当口，门帘高高撩起，点翠立在门口请薛捧雪入内见客。
　　“这是你嫂子的婶子。”赵夫人指着一位矮胖的妇人介绍道。
　　薛捧雪恭敬行礼，无视其近乎审视的打量，挨着马老夫人坐下，虽然马老夫人并不甚担忧薛捧雪的安全，依旧仔细的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脸色不大好，累着了吧？”
　　“马车驶得急了一些，颠得有些头晕，窗帘又不密实，吃了点儿凉风，脑门像是被铁箍箍着一样，。”
　　无视有客在旁，马老夫人忙声吩咐赵夫人去请太医，看着薛捧雪的身后，“含朱呢？她是怎么伺候的？”
　　“在九皇子府的时候，忙忙乱乱的，走散了，我和芃霜先回来了，待会儿九王府会派人送她回来的。”
　　“这个丫头，平时瞧着是个仔细，才只出了一趟门就掉链子了？一步不离的跟着，怎么就能走散了？”
　　“不完全怨她，九王府的小殿下生病，太医婢女，乱糟糟的都是人，我只顾着和太医说话，她一时没跟上走散了也是正常。”含朱虽然不及点翠伶俐，却是个踏实本分的，薛捧雪出言维护道。
　　“九皇子府的小殿下还好吧？”徐氏的婶娘就着话茬插嘴探问道。
　　虽然只是皇孙，依旧属皇家内务，一家人关起门来闲聊两句无妨，薛捧雪自问和魏国公府的人还不够不上攀谈私房话的交情，薛捧雪呆脸说道，“我只是粗通皮毛，都是太医们在诊治。”
　　“瞧这脸色煞白煞白的，赶紧回屋躺着吧，亲家夫人是不会怪你失礼的。”叫薛捧雪进来，是碍着徐府的这位夫人不见薛捧雪死赖着不肯离开，现在人也见了，礼也行了，赵夫人没打算继续留人用晚膳，做主放薛捧雪离开，“让复秋去请赵太医过来，吃一剂药散散寒气。”
　　“赵太医在九皇子府呢，一时半会儿大概是不得闲的，我就是吃了点儿寒气，让人熬完姜茶，捂着睡一觉就行，不用吃药的。”
　　薛捧雪才刚起身，就有婆子进来通报说九皇子府来人送谢礼，薛捧雪撇了撇嘴，她才刚回府，九王府的谢礼就跟着来了，两年没见，匡辜笙的急躁的性子还是一点儿没变。
　　来人顺便将含朱送还，警告的瞥了依言含朱，赵夫人含笑和来人寒暄，来者自称是陈氏的陪嫁嬷嬷，薛捧雪瞧着恍惚有些面熟，给匡清辉诊脉的时候其人大概就在身旁。
　　礼物呈上，来人口齿伶俐的转达了九王妃的谢意，“劳动小姐为我们小殿下诊脉，王妃心里过意不去，这点儿小玩意儿，小姐留着玩儿，只是个心意，不值当什么的。我们小殿下身子不爽利，王妃脱不开身，平时也没法子出去走动，不认得几位小姐，今儿瞧了薛小姐，觉得很是合契，我们府上小殿下更是十分的喜欢小姐呢，小姐走后，小殿下缠着王妃说才恍惚见了仙女，怎么才只是略微的合了一下眼就不见了呢？王妃扯了个谎才算是将小殿下给支应过去，王妃说了，若是小姐得闲，常去王府走动，陪着说说话，我们王妃很是欢喜的。”
　　几位皇子妃中，陈氏的恶名仅次于二王妃傅氏，容妃不得宠爱，连带着其娘家亲眷没法像孙府一般步步高升，陈氏的父兄就只勉强在京城谋了个芝麻小官，匡辜笙本人也是皇子中不出挑的那个，所以即使匡清辉身体无恙，寻常也少有人肯和陈氏来往走动，赵夫人自作主张的替薛捧雪推拒了。
　　赵夫人笑嘻嘻的指着薛捧雪说道：“这孩子更是极少出门的，平时只在这屋里陪着我们老太太说话，要不然就是闷在隔壁的屋里做针黹，甚至连这个院门都极少踏出去的，我总劝她说小姑娘这样不好，让她多出去走动走动，就当是疏散筋骨，她偏就是懒得动弹，难得贵府王妃瞧着她还顺眼，以后肯定是少不得前去叨扰的。唉，瞧着这天一天冷似一天了，这孩子身子骨弱，需要好好调理，我们老太太前几日才和我嘀咕着，说是等到春暖花开再放她出门见客呢，喏，今儿出去了半天，吹了点儿风，立马就头晕眼花不能支撑了，也不知是不是染了风寒，方才我还说让人去寻太医呢，这孩子不让，说赵太医在贵府伺候着呢，不能打扰。”
　　陈氏身体不好，匡清辉更是体弱，窗户稍微漏了点儿风，就得大病一场，王府里都是不等入冬，全都糊窗纸给糊的密密实实的，嬷嬷认真的端详着薛捧雪的气色，确是病怏怏的娇模样，这个时节也的确容易生病，各个皇子府里都有人病倒了，太医忙的脚不沾地。
　　来人当即不再提邀请薛捧雪过府的话茬，只是抱歉道：“不是劳动小姐去我们府上走了一遭，小姐也不会生病，王妃知道了又该自责的。”
　　薛捧雪哑着嗓子娇滴滴的说道：“是我自己个儿不争气，从贵府出来的时候，身边没个丫头帮我压窗帘，走了风，不留神吃了两口，立马不舒服了。”
　　“是我们的错，没留意含朱姑娘并不是我们府上的，一时误会了，差她去做事，后来才晓得是认错了人，王妃急忙派奴婢去请小姐打算亲自跟小姐道歉，谁知小姐已经出府了，累得小姐受风寒，奴婢回去禀报了王妃，一定要狠狠的惩治那些偷奸耍滑的奴才。”
　　嬷嬷自以为合乎情理的解释落入屋内众人的耳中简直是可笑至极，各府奴婢自有服制，且外客来访，规矩是得有专人陪伴，就比如说现在正在场的徐氏的婶娘，虽然只是一个不打紧的亲戚，依旧委派了一个嬷嬷和一个婢女寸步不离的随行听招呼。
　　薛捧雪只以为是匡辜笙在捣鬼，有意将她的婢女支开方便书房说话，赵夫人没有多想，陈府不富裕，陈氏未嫁时只得一个婢女贴身伺候，这还是得了容妃的吩咐，指望着她能嫁入皇子府继续光宗耀祖，所以挤出银子娇养了她，陈氏本就没学过如何打理家务，嫁人九王府后，除了宫中指派的太监宫婢，秉着肥水不外流的陈氏将老家的亲眷全都召来府里做事，各个自以为是皇亲国戚，可着劲的在府里作威作福搜刮油水，九王府没规矩是出了名的。
　　婢女禀报说宫里来人送来赏赐，九皇子府来人立马乖觉告辞，徐氏的婶娘依旧稳如泰山在椅子上扎根一般的端坐了，赵夫人不耐烦了，端详着薛捧雪的穿戴，好在薛捧雪的衣裳首饰还没换下，不用另外拾掇，不再理会徐氏的脸面，赵夫人出言辞客，“不巧了，正赶上今儿府里事忙，改日再下帖子请亲家太太来府里陪老太太说话吧。”
　　“无妨，无妨，你们自去忙你们的，我留在这儿陪老太君说话解闷。”
　　没见过这般没眼力的，赵夫人碍着徐氏的脸面不便强行逐客，徐氏脸皮嫩，说不出得罪人的话来，咬了咬嘴唇，本打算随在赵夫人身后伺候其回房更衣添饰，被赵夫人留下待客，赵夫人自挽着薛捧雪洋洋洒洒的出门接旨。
　　在宫中的时候太后已经赐下赏赐，这会儿又单派人另赐了一份，有太后宠爱在前，皇后及几位位份高的妃嫔也都各自遣人赐赏，贤妃的赏赐格外厚重了一分，然后是内务府遣人询问羊乳是每日一送还是隔几日攒了一起送来，一次需要多少的份量，几拨人陆续到访，足足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才总算是应酬完了。
　　疲累不堪的薛捧雪吐出一口气，挨着赵夫人的手臂撒娇道：“再多两拨人，我就该当场晕厥了。”
　　赵夫人轻拍了一下，嗔怪道：“大喜的日子，什么晕不晕的？不过脸色确是越发的不中看了，还是请太医来瞧瞧，怕不真的是受了风寒。”
　　薛捧雪抬手在额头上摸了一把，似乎有一些热度，“这几天我就不进去了，先和芃霜在一处住几日。”
　　即使薛捧雪不主动提及，赵夫人也会另外收拾屋子让她安住，以防将风寒传染给马老夫人，不过赵夫人是不同意薛捧雪寄居薛芃霜的住处，“他在外宅，你一个小姐，怎么能住外宅？即使你们是嫡亲的姐弟，也该避讳的，你以前的院子还在，再稍微收拾一下就行的。”
　　“不止是嫡亲的姐弟，我们还是双生儿，从娘胎里就在一处住着，哪里有那么多的避讳？舅母，你就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出那院子的，只是暂居几天而已，不值当费事另派人收拾，没准并不是风寒，闷头睡一觉，明日好了，我也就回来了，派人去单独收拾院子，不知道的别又胡思乱想的瞎琢磨了什么。”
　　郑国公府人多嘴杂，稍微有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传出八种不同的闲话来，赵夫人松口道：“随便你吧，只是这个含朱，以前瞧着还好，现在看来是个糊涂的，年前没法另外寻觅合适的，暂且从我身边拨两个过来照顾你，开春儿以后再说吧。”
　　“含朱蛮好的，这几日伺候了我都很尽心，也知晓了我的习惯，舅母就宽宥她这一次，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她是吃了教训的，暂给她记下这一过，若再有下次一并儿罚了。眼瞅着就快要年底了，舅母打理这么大的一个国公府最是需要人手，我寻常都没事，不用出门，无需见客，舅母将身边的人挪给我，大材小用，没必要的。”
　　越近年关越是忙碌，确是腾不出多余的人手，叫来含朱，赵夫人亲自教训了一通，不放心，亲自送薛捧雪去薛芃霜的院子安顿。
　　薛芃霜的院子和马复秋外书房的院子是挨着的，马复秋也正没耐烦的陪着那个排不上名号的小舅子寒暄，透过窗户瞧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经过，心里诧异，当即走了出去，见是赵夫人和薛捧雪，诧异的问道：“母亲怎么来前院了？”
　　赵夫人揽着薛捧雪道：“捧雪似乎受点儿了风寒，你派人请赵太医过来，她不愿意惊扰你祖母，今儿暂且在芃霜的院里歇下，明儿瞧着情况再做安排，复秋，你吩咐他们仔细门户，别让有得没得的闲人给冲撞了。”
　　马复秋朝着薛捧雪的脸上看了一遍，“确实是气色不济，我这就派人去请赵太医。”
　　“小侄给伯母请安。”
　　才说怕人给冲撞了，立时就有人贸然前来打扰，但凡是个知道礼数的就该密密的藏在屋子里避开，不得一个请字是再不能出来的，马复秋当即拉长了脸，赵夫人待笑不笑的应承道，“这位就是徐家少爷吧，以前似乎没见过呢，不算是外人，不用客气的，复秋，别怠慢了客人。”
　　马复秋含糊的应了一声，赵夫人不用和晚辈敷衍，揽着没精打采的薛捧雪自顾着往前走，马复秋转身正瞧见徐进士探着脑袋瞅着赵夫人一行离去的背影，直接出言逐客，“对不住了，今儿不能陪您说话，老太太的精神也是不太好，我得入内请安。”
　　晚上回房后，白耽误了一日假期的马复秋很是不耐烦的和徐氏抱怨了一通，徐氏也是一肚皮的委屈，她没敢说出口的是临走的时候她那婶娘拉着她的手明示暗示要她偷偷套来薛捧雪的八字，让她人先去找人合一合，此外，还又央求徐氏求马其昶帮衬着给她的儿子给谋个好去处。前倨后恭，莫说马复秋不会搭理，就是徐氏自己心里也不舒坦，最让徐氏恼怒的是，这些人居然不照规矩来，先合八字，还是偷偷的，且连着求谋差事并在一处央求，摆明了就是盘算着，如果不能给安排个好差事，就推说八字不合另觅高枝。徐氏装聋作哑只当做没听见，在马复秋面前更是不敢提一个字的，生怕他的少爷脾气上来了，直接去吏部疏通关系，将她的这个堂弟给发落到极远的穷乡僻壤去当差，毕竟是她的娘家人，难得出一个进士，不帮衬也就罢了，不好落井下石的。
　　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薛捧雪呆呆的看着摇曳的烛火，薛芃霜端着汤药走过来，“趁热喝下，你就是思虑太重，就算本来没病的，也会折腾出病来。”
　　慢吞吞的喝完并不算苦涩的汤药，薛捧雪缩回被窝里，叹气道：“一步错，步步错，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不多思虑一些怎么能行？反正我整日里也是闲得没事，想点儿心思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合衣躺到薛捧雪的身畔，薛芃霜眯上眼睛，“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该不会是——”薛芃霜勾起食指，“他吧！”
　　“不是你想的那一层意思，我是在想，宫里的情况似乎很是有些不妥，咱们得及早筹谋了，不指望借势而起，能全身而退就好。”
　　“那人，和你说了什么了？”
　　“说了一些，不过很含糊，他那个人，心思比我还深，而且时间也仓促，没空闲去长篇大论。”
　　“你没想着同外祖说说？”
　　“唉，我是想说，可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和——，算了，反正这一时半刻是不会有什么的，外祖是什么人，再大的风浪都经过了，没准早已经有所打算的，等寻到合适的机会，再同他老人家说一说吧。”
　　“你和那人——”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然还能怎样？别忘了，你姐姐我是嫁过人的，不说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