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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薛捧雪去郑国公府略微提了一提,卓鹏振的那班旧时朋友,不论是否曾经闹过洞房或者密谋将薛捧雪送入慈和庵,一概被当场降职,而且是一降到底沦为末等小吏,理由只有四个字“不堪大用”。
      前程没了,参与者没想到报复会来的如此迅捷,没参与的倍觉冤屈,齐齐来到卓鹏振的宅子,强行挤进他的书房,纷纷诉苦叫屈,薛捧雪事先撂下话的,再有被卢家那么一闹腾,身心疲乏的卓鹏振不敢再招惹任何是非,很是识趣的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立场坚定的声称薛捧雪与此事无关,反正没有证据就只能是猜测。
      薛清平还没到卓府的门口,就被环居左右隔壁的仆役给劝下,薛清平隔着墙壁听了一会儿,确是吵吵嚷嚷似有纷争,而且言语粗俗,糙声震耳,薛清平顿时没了携带儿女阖家前往的意兴。
      慈和庵是非去不可的,究竟青阳山是如何的情景,薛捧雪一厢情愿的假想了类似马老夫人的小佛堂,吃吃素菜,每天敲敲木鱼,如此便是一日的光景,就是乏味一些而已,令薛捧雪唯一烦恼的是得和薛芃霜分离,在青阳山上另辟蹊径的想法势在必行。
      薛捧雪原本的打算是不惊动除了薛芃霜以外的任何人,姐弟俩琢磨了两日,仅凭二人之力远不能成事,薛捧雪只得前往书房,将打算和马偕和盘托出求他协助,马偕不是迂腐的,只是兹事体大,慈和庵是皇家禁地,里面住着的不是妃嫔就是贵妇,私底下弄出一条路径来不只是违法,也是悖德,原本就是疼惜外孙女的一片慈爱之心,罪名扣下来就成了与庵堂女眷私通苟且的龌龊。
      见马偕踌躇不语,薛捧雪拨开马偕的手臂娴熟的钻入其怀里,揽着马偕的脖子附耳说了一篇话,马偕眉毛一竖,一改往日的慈爱,瞪着薛捧雪厉声呵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还有谁知道?”
      府内包括马复秋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惧怕马偕的威严,独有薛捧雪是不惧的,双手一摆,薛捧雪娇声娇气的说道:“没有人告诉我,是我猜得,我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弟弟都没有告诉,外祖,我费了无数的力气才守住这么大的一个秘密,您总得好好的收买收买我吧。”
      冷着脸,马偕反思了足有半个时辰,将薛捧雪的成长历程由远及近的逐一细想,终究是他的宠溺惹得祸,三个孩子活泼好动,在府里呆不住总爱缠着人出门玩耍,马偕那时候还在刑部任职,刑部有个仵作,人称老胡,有个捏泥人的绝技,马偕一时兴起带几个孩子去刑部寻老胡捏泥人玩儿,谁知几个孩子特别薛捧雪就此和老胡对上了眼。老胡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性情古怪执拗,不喜银子不好美人不贪权势,专爱摆弄尸体,越是死状凄惨他越是两眼放光,箱子里饭桌上床底下摆放的都是无人认领的陈年人骨,刑部里的人寻常都避开老胡的仵作房远远绕道走,偏生几个孩子不止不惧怕,反倒是喜爱他的紧,去过一次后就整天缠着马偕再来刑部玩耍。老胡厌烦和人打交道,认为是白费口舌浪费时间,独对薛捧雪例外,虽然年纪小阅历少,却是记性好一点就透,惯能举一反三,最难得的是胆子大,见到扭曲狰狞的尸体非但没有惊惶恐怖,反倒是凑近前去瞪大了眼睛细看老胡剖尸,回去后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一觉睡到天亮没有半点的不适。老胡没有妻儿家小也没有朋友,只有几个打下手的杂役,或是嫌那些杂役呆蠢就是觉得其人奸猾狡诈心思不正,瞧见薛捧雪勤学好问心无杂念,单纯就只是兴趣,老胡乐得对她倾囊相授,至于薛捧雪究竟能听懂几分,老胡是不管的,反正几个孩子是再不可能去做仵作这个行当的,只当他是平时惯常的自言自语好了。
      郑国公府和刑部的渊源直可追溯到第一任的郑国公,第一任的刑部尚书就是出自郑国公府,大周朝的刑狱和律法是其一手奠定,马家每代都有人在刑部任职,到了马其昶这一代,马其昶见到鲜血就恶心,尸体更加是不忍看的,马偕只得将其转去兵部任职,马其佩等也是不堪教化,各自另谋了差事,秉着世代传承的理念,马偕欣慰于孙辈的孺子可教,于是格外纵容三个孩子在刑部的出入,无论是马偕还是刑部的官员,没谁将几个稚龄的孩子当作一回事,任由他们在衙门内自由出入玩耍,曾经,刑部大牢是他们三人最爱的捉迷藏的所在,就是这样的疏忽大意居然使得薛捧雪无意中堪破了朝廷最隐秘的秘密。
      原委想明白了,马偕开始思忖起弥补的措施,照规矩,不是灭口就是收归麾下,马偕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说道:“杀人灭口似乎比收买来得更加一劳永逸。”
      涉世不深的薛捧雪无论如何也不信将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马偕会杀了自己灭口,所以才敢以此秘密为要挟请求马偕出手相助,养于内宅的薛捧雪尚且不能明白马偕对朝廷的忠诚超越了任何的血缘亲情。
      没将马偕的话当真,薛捧雪摇晃着马偕的脖子撒娇道:“杀人太费事了,不小心就会留下一堆的破绽,为了弥补那些破绽只能继续去扯谎,然后破绽就ui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后落得个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是收买好,外祖,收买吧!你收买我嘛!我是可以被收买的。”
      马偕执掌刑部多年,想要不露破绽的杀人虽然不容易却也并非难事,只是让他对自己宠爱了八年的外孙女下手,不只是他心有不忍,也远没有到那个逼不得已非得灭口的地步,至于说收买,如果薛捧雪不是他的外孙女,他绝对会去收买薛捧雪,将其纳入那个衙门的名下,以薛捧雪的天资,专门刻意栽培教导了,马偕笃定,不出十年,必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未来那个衙门不定就能交给她去主持,可惜,薛捧雪是个女孩儿,女子没法光明正大的踏入刑部任职,也就没法主持那个衙门的日常事务,而且薛捧雪还是他的嫡亲的外孙女。薛捧雪和马复秋青梅竹马,这是谁都眼见的,不过马偕从没有考虑过将薛捧雪纳入门内为媳,薛捧雪太过聪慧,早在三四岁时就已经显露出超脱掌控不受约束的特质,用宋毅的话来说就是多智近乎妖,如若不能扎稳根基立德立行,极有成为红颜祸水倾覆朝纲的可能。郑国公府秉承远离皇权的宗旨,即使没有宋毅的这番考评,马偕也不会将薛捧雪送入宫中备选,所以并不担心薛捧雪会去惑乱后宫,他的担心的是马复秋,马复秋注定将来要继承郑国公府的衣钵入主刑部接下那个差事,马偕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情成为马复秋的牵绊,更加不能容许马复秋为他人所掌控,薛捧雪,不是良缘佳配。
      将纷乱的思绪撤回原点专注于眼下,马偕权衡着应允薛捧雪请求的利弊,薛捧雪不是四处饶舌的性子,马偕有八成的把握,即使他没有答应薛捧雪帮她在青阳山上寻出一条路径,薛捧雪也不会将事情宣扬出去,何况她不日即将去慈和庵,即使宣扬也无妨。马偕不怕薛捧雪要挟,他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马淑慧的死是马偕心里的痛,但凡有可能,他都希望尽己所能让马淑慧的儿女能生活的舒适一些,薛府沦落到如此地步,马偕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马偕安慰自己,慈和庵虽然与世隔绝,里面的女眷各有背景,没准其中就有人和薛捧雪一样的想法,私底下暗通山下,确是需要派人进去了解一二,平时轻易没法安插人手进去,既然薛捧雪上山,正好利用此机会去暗中查探一番。
      马偕松口道:“我可以派人去辟出一条隐秘的通道,不过郑国公府的人不宜出入,单只是芃霜一人知道,连复秋也不能告诉,如此,就算日后被人发觉好歹也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在山上多加小心,务必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你有沟通山下的方法,否则,后患无穷,一旦闹开来,外祖父也是护不了你们的。”
      “我记下了。”薛捧雪点头允诺道。
      刚一回到卓府,薛捧雪直接被请进卓鹏振的书房,卓鹏振被一干旧友烦恼了大半日,最后以断交收场,心情恶劣的卓鹏振冷脸通知薛捧雪,他已经接到朝廷公文,不日即将离开京城,让薛捧雪立即收拾行李准备前往慈和庵。
      已经和马偕达成协议,心情轻松的薛捧雪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见卓鹏振再无旁话,扭头就走,即将上山,需要准备的不少,有得忙呢,有和卓鹏振就已经笃定再无更改的事情掰扯的工夫,不如回去早早歇息。
      薛捧雪的反应和卓鹏振预想的太一样,连一丝的失落、懊丧或是忿恨都没有,在卓鹏振想来,年幼离家至少也该悲泣两声以示委屈,卓鹏振无聊的坐在书房里发呆,见薛捧雪重又转了回来,立马坐直了身子。
      薛捧雪嘟嘴提醒说道:“记得你的允诺,我去慈和庵,你善待我父亲。”
      没容卓鹏振开口表明自己绝不是食言而肥的小人,薛捧雪已经脚步轻快的从书房里消失,华丽的裙摆在门槛上拖曳而过,只余下一抹娇艳的水红定格在眼底。
      马偕虽然离开了刑部,却依旧暂时肩负了那个差事,和宋毅说了一声,只用了两天的时间,没有惊动驻守侍卫,硬是于不可能之处寻出了一条与山上通联的路径,姐弟俩假口留在郑国公府过夜,早早出了城,入夜后,循着留下的暗记偷偷摸了上去试探路径,只得他们俩,连墨香和砚正都一并留在山下,暗中潜入皇家禁地罪可当场处死,这般后果严重的事情,谁都不可靠,谁也不能信。
      月光下,慈和庵紧闭的山门灰暗沉重,似乎有些扭曲,似乎又有些狰狞,素来胆大的薛捧雪隐约觉得后背上凉气直窜,拉着同样手指冰凉的薛芃霜逃也似的跑下了山。
      城门还没有开启,两人蜷在马车拥着半床锦被里囫囵的打了盹,捱到天光放亮,城门一开,和卖菜送水的混在一处立即进了城,卓府巷口的墙垣已被推到,马车畅通无阻直接抵达卓府门口,不待见那个未曾谋面的姐夫,薛芃霜没有下车,坐在车内看着薛捧雪由婢女伺候着安全进入门内方才离开,回到薛府,忙着打点行装的薛清平只以为薛芃霜是在郑国公府过的夜,半句也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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