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尽》火星人在水星

162、第 162 章

　　闻报薛捧雪于门外求见，正在用膳的齐王妃当即命人重新整治菜肴，亲自立在廊下迎接，亲热的挽着薛捧雪的手，招呼道：“还没用膳吧，正好，厨房新学了几道菜肴，一起来试试味道。”
　　从凌晨到现在，薛捧雪就只吃了一碗没油没盐烂糊成一坨的面条，她不止想坐下来饱餐一顿，更想能有一桶热水沐浴，然后趴到松软的床榻上饱睡一觉，奈何，即使无所谓宋毅的鞭策，她也不愿随时担忧着身后可能射来的冷箭。
　　“多谢，有公务在身，不便搅扰。”饥饿疲累的薛捧雪没力气多做寒暄，淡然道，“宋大人顾虑裴府两位小姐的闺誉，特遣我来问话，请王妃安排房舍竖起屏风，供马大人和书办在其后聆讯。”
　　齐王妃一时没回过味来，暂且避入耳房的齐王当即踱步出外，吩咐道：“还不赶紧去安排？”
　　不愿侄女闺誉有瑕，齐王妃仍在犹豫，暗自埋怨齐王妃的不识抬举，齐王不知道薛捧雪已然搅入此案之中，在他想来是马偕命薛捧雪出面跑这一趟，是刑部对齐王府的莫大看顾，齐王亲自命人去椒疏院做安排，另派陈书槐去外院款待马复秋，自己招呼薛捧雪在屋内坐下，他一直将薛捧雪当做晚辈看待，而且就名分而言，薛捧雪和匡辜黎有着结义兄妹的名分，勉强算是齐王的侄女，无需太多避讳。
　　刑部被封后，就只得马偕递上一份秘折，齐王在宫中盘桓了一上午也没打听到任何消息，薛捧雪既然领命前来，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齐王低声询问道：“案件有什么进展？”
　　被齐王当众落了颜面，正觉得难堪的齐王妃此时也顾不得太多，扶着椅子立在一旁，竖耳旁听。
　　有进展，却也没进展，感念齐王的多次维护，薛捧雪暗自权衡了一番轻重，瞧着屋内并无闲杂人等，吐露口风道：“基本可以确定，射杀王尚书的箭矢并非裴公子射出。”
　　“神佛保佑！神佛保佑！”腿一软，齐王妃瘫坐在椅子上，出身儒家的齐王妃并不信鬼神，昨日破例对月祈求发下弘愿，没想到今日就传来的好消息。
　　没有齐王妃的乐观，如若已经确定裴盛和清白，直接放人就是，完全没必要派马复秋和薛捧雪来这一趟，齐王皱眉道：“盛和他们现在还好吗？”
　　薛捧雪犹豫道：“不能说不好，却也绝对算不得好。”
　　齐王妃尖声道：“什么叫做不好？他们对他用刑了？伤着哪儿了？”
　　“没有用刑，我指的是，呃，裴公子有服食逍遥散的习惯。”
　　“逍遥散是什么？”虽然太祖皇帝时即下令严禁逍遥散一类迷人心智的方剂丹药，可是私底下一直有人暗中服食，穆宗时甚至被引入皇宫，钦宗即位后严厉惩处，但凡有所涉足，轻责流放，重则绞死，直到近年才有所松弛，故而齐王没机会接触到逍遥散一类的禁物。
　　薛捧雪留意齐王妃的脸色，心里一叹，鲁南裴家真将他们当做是圣人后裔，可以高人一等，没将朝廷的禁令放在眼里，别的倒也罢了，逍遥散也敢滥用？见齐王妃没有解释的打算，薛捧雪说道：“本是一种道士辅助修炼的散剂，少量服用有缓解疼痛亢奋精神的效用，过量会出现幻觉甚至癫狂，长期使用不仅会使人神志恍惚，还会侵蚀筋络肌肉，朝廷早有明令禁绝逍遥散等，钦宗时，原瞿阑伯私贩逍遥散被革爵流放。裴公子服食逍遥散有些年头了，症状已显，刑部的仵作查验后确定其肌肉疲弱，绝无射杀王尚书的能力。”
　　“那为什么还不放人？”
　　“他们居然敢服食禁药？”齐王和齐王妃齐声质问。
　　“皇上有旨，当晚赴宴的宾客一律暂拘刑部以备勘问，而且，刑部再次派员去尚书府搜证，席间搜出装有五石散的瓷瓶，虽然不确定和王尚书的死有关，但是，服食禁药也是干犯律法的。”
　　“他们就只是自己偶尔尝一尝，没拿出去贩卖，不一样的——”齐王妃额头有冷汗渗出，裴府素有服食五石散的传统，府内设有丹炉安排专人炼制，无需外界采买，也不对外贩卖获利，仅限自用或者待客，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齐王面色一变，前几日滁庄王六十大寿，席间隐约听到有‘逍遥快活’的字样，当时没在意，只以为是寻常的吃喝玩乐，现在想来，应该说的就是这逍遥散，大约和裴氏叔侄脱不了干系。
　　无所谓裴氏二人的生死，只担忧皇族为禁药所累，齐王面色凝重的起身道：“我现在就去面君请罪。”
　　齐王府是万万不能有事的，齐王妃不禁有些焦躁，“你去请什么罪？和你有什么关系？”
　　刑部这会儿没闲空搭理逍遥散一类的破事，薛捧雪是不待见齐王妃对刑部格外宽容的不知感恩，要知道年初薛府被查，可没人体恤她的闺誉想着寻个女子来传递问话，薛捧雪这才有意搬出逍遥散吓她一吓，没想到齐王妃还好，反倒是将齐王吓了个不轻。
　　齐王进宫纯粹是自找麻烦，薛捧雪劝阻道：“我只是私下说说，刑部仍在调查，没准另有其人的，贸然进宫许会打乱刑部的部署，还是等刑部的结果出来后再做打算吧，不急在这一时的。”
　　婢女来报，客厅已经安排妥当，裴媛彤二人也已经入内等候，派人去外院请马复秋前来旁听，满脸忧愁的齐王妃挽着薛捧雪前往椒疏院。
　　齐王妃进屋后先审视临时搭起的屏风，齐王府的仆婢很会办差，不是随便寻个屋角将屏风摆上了事，而是摘去通往耳房的门帘，换上一座八仙过海的绣屏，透风不透光，可以清楚的听见屏风外的声音，没法见到屋里的情景。
　　勉强满意屏风的摆放，齐王妃坚持让薛捧雪在右侧主位坐下，摆手示意裴氏姐妹免礼，没有赐座，懒声懒气的说道：“薛小姐奉刑部令前来问话，你们如实回答就好。”
　　“是！”双目红肿的裴氏姐妹再没了初见时的神采，在鲁南，裴氏是天，前来鲁南赴任的知府，接印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忙着收拾行囊，无一不是先来裴府拜访，鲁南甚至整个鲁地，只要裴府出面，再没有办不成的事情。裴媛彤姐妹自幼享受着家族的荣耀，习惯了被众星捧月一般巴结奉迎，此番来京是满怀不甘下嫁的委屈，存了敷衍的心思，依仗有齐王妃四处疏通，只等落选后返家另嫁良人。
　　裴宣脉叔侄出事，裴媛彤除了担心家人的安危，更忧愁自己的终身，裴府最重的就是家族荣誉，裴宣脉二人令家族颜面无光，即使得脱牢狱，回到鲁南后也得接受惩处，轻则被罚入祠堂思过，重则是终身禁足。裴府的规矩是一人受罚，余者连坐，裴媛彤和裴媛安身为同行者，即使一直在王府内宅安居，循例也不能免除惩罚，如果未来的夫家听到流言有意退婚，除了一死，她们再没有别的出路的。
　　过往的十年，裴媛彤每每被师傅责罚，都会在背后嘲笑她苟且贪生，不配为人师，末尾，裴媛彤无一例外都会夸口说她如果遇到此事将会如何如何，有一次被她的母亲偶然听到了，严厉喝叱，当时裴媛彤不以为然，现在方知，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