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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 150 章 ...

  •   “这个能吃吗?这几棵树我打小儿就见了,落下的果实都是拿来在背后砸人脑袋玩的,从没见谁吃过呢。”匡萱萍扁着嘴看着手里的紫褐色的果壳,没有尝了一口的打算。
      “当然能吃,而且很好吃呢,酸酸甜甜,既能清热降火,也能滋养肌肤。”薛捧雪弯腰拾起一个。
      “是吗,那我得尝尝,这么硬的壳怎么吃呀?让人回去寻个小锤来。”
      “不用,”薛捧雪双手一合,啪嗒,硬壳裂开了,露出里面杏黄色的果肉,递到匡萱萍的面前,“尝一尝!”
      探头过去闻了,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舌头一卷,不足指甲盖大小的果肉被卷入口中,入口很是有些酸涩,匡萱萍整张脸都皱巴起来,看得薛捧雪呵呵直笑。
      正要嗔怪薛捧雪的捉弄,甘肥的甜腻在口腔中漫漶开来,匡萱萍吧嗒着嘴,“开始是蛮酸的,后来就甜了,真甜,比蜜还要甜,再给我吃一口,这个叫什么名儿呀?”
      “不知道,翻阅典籍,没有见到确实的记载,只是有些模糊的描述,揣度着应该是不知道哪个朝代随着海船漂洋过海流入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是能吃的?硬邦邦的壳裹着不说,不怕有毒吗?”
      “青阳山上有几株,本也不知原来能食用的,时常见一些动物吃的很是有滋味,就试着尝了,才知道原来很是味美呢。”不同于匡萱萍的囫囵吞枣,薛捧雪粘了点在舌面上,任由酸涩的滋味唤醒舌上的味蕾。
      “我怎么掰不开?你是怎么弄的?”匡萱萍涨红了脸也没能将坚硬的壳给掰成像薛捧雪手里一般的几瓣。
      “捏住这儿,不对,是这儿,这只手,拇指放在这儿,对,轻轻一捏,开了吧!”薛捧雪摆弄着匡萱萍的手指指点了。
      “咦,还就真开了,”顾不得吃,将手里捏开的塞到薛捧雪的手里,匡萱萍捡起一个照着方才的样子捏了,虽没薛捧雪的顺畅,终究是给弄开了,得意的嚷嚷了,“怎么就这么容易呢?”
      “看过伏羲八卦图吗?黑中有白,白中有黑,这是世间万物亘古不变的道理,从来没有坚不可摧的刚强,只是尚未寻到一击及中的柔软的去处罢了。”
      “照你这么说,”匡萱萍嘴馋的一口吞下两个,忍着满口的酸,吸溜着说道,“以后就可以不用锤子砸核桃了?”
      “你不怕手指头捏粗了,大可以去用手捏。”
      匡萱萍一屁股坐在地上,顺手将薛捧雪也拉着在地上坐下,捡了身边的果子啪啪的捏着,“那还是用锤子砸好了,哎,咱们说好了,谁也不告诉,只得这几棵树,要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是能吃的,就轮不到咱们了。”
      “偷着吃独食,似乎不大好吧?”薛捧雪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是他们自己没见识,跟咱们没半点关系。”
      两人凑头在一处边吃边聊不亦乐乎,身后传来一声轻呵,“哪里来的两只小老鼠,居然敢在宫里偷嘴吃?”
      匡萱萍和薛捧雪俱是一惊,呛着了,用手帕捂着嘴低声咳嗽着转了身,薛捧雪头也没抬,本能的蹲身行礼,匡萱萍抬手在胸口捶了两下,马虎的蹲了蹲身,涎脸笑道:“父皇,这时辰,您怎么有空来逛园子了?”
      看着强忍着咳嗽没吭声,仍旧一丝不苟蹲着身子的薛捧雪,再看脸上糊着黄色粘稠物浑身别扭的半蹲半站的匡萱萍,洪熙帝摇头一笑,“起来吧,偷吃什么好东西呢,让朕瞅瞅,也值得盘算了瞒着不让人知道吃独食?”
      匡萱萍使劲拿眼睛觑了薛捧雪,见薛捧雪只是垂首静默侍立没有说话的打算,匡萱萍抓挠着鼻子吭哧吭哧的说道,“没有,父皇,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些野果子罢了,我们寻思着先尝尝看口味如何,有没有毒,要是过几日无事,再进献给父皇。”
      已然听了有一会儿的洪熙帝笑着对英王道:“听听,好一片孝心,”洪熙帝冲着匡萱萍手里握着的东西扬了下巴,“你们俩吃了不少了也没见有什么不对付,想来应该是没毒的,弄点儿给朕和你的两位皇叔尝尝吧。”
      匡萱萍立马活动了起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近乎炫耀的很是喀吧一声捏开,满脸得意的递到洪熙帝的面前,“父皇,您尝尝,入口是有些酸的难受,后来就甜了,贼甜。”
      身后伺立的太监习惯的摸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欲上前试毒,洪熙帝一摆手,“朕的亲闺女还能给朕下毒?”
      薛捧雪顺默的捡起两个,用手帕擦拭干净外面的浮土,轻声捏开,分别递给英王和齐王。
      洪熙帝抿嘴琢磨着味道,品味了好一会儿,方才点头说道:“嗯,别有一番醇厚浓郁的味道,酸而不倒,甜而不腻,满口的清香很是醒脾。”
      “果然好吃吧!”匡萱萍笑得弯了眉毛,待看到薛捧雪漫不经心瞥来的一眼,旋即换了脸色,“父皇,这些树在宫里许多年了,从来没人多看上一眼,是我和薛姐姐最先发现它们的好处的。”
      “知道了,”洪熙帝当下的心情很好,受用了匡萱萍的这份小女儿撒娇的刁蛮,“不过有好东西不该藏着,朕做主了,其中的一棵树归你们俩,剩下的匀给各宫享用,如何?”
      “谢父皇赏赐,”匡萱萍眉开眼笑的拉着薛捧雪,左摇右摆的扭着身子说道:“你说我们该选哪棵树好?选好了,让人栓上一个牌子,谁也不能碰。”
      “不就是几棵树吗?皇兄让奴才们辟出一块地来,多种上些不就得了?至于虎视眈眈的看着?”英王笑道,“着实甘美的很,回头我也让人来取些种子回去种下。”
      薛捧雪轻言慢语的开口道,“都说是十年树木,却不是所有的树木十年就能成材的,就好比这种,在青阳山的时候,因为生长的地方太过偏僻,也曾试着种植和移栽,都没能成。”
      “宫里侍弄花草的奴才们很是有些本事的,交给他们,应该不是难事。”
      “无关本事,”薛捧雪浅笑了,“果实的壳太硬,埋到土里,十年也不会腐烂损坏,其内里的幼芽无力挣破果壳徒然萎败。”
      “将壳起开后再埋到土里呢?你们不是有个什么手法能轻巧的将硬壳给捏开吗?”
      “温度湿度稍有不合适都是没法促芽而出的,裂口露出的果肉甘香甜美,只会惹得蛇虫鼠蚁竞相吞噬。”
      “这几棵是怎么长出来的?”
      “万物相生相克,一切都只看天意!”薛捧雪轻叹了一声,“有一位师父琢磨了十数年,终于寻出了内里的秘密,大凡飞禽皆爱啄食果实,此种果实除外,本以为是壳硬难以取食,后来偶然发现也有鸟儿取食,捕下后圈养起来细细观察,鸟儿的腹中原是患有疾病,养了两天,排出德粪便中此果外形完好,壳却薄了许多。”
      “朕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再说的明白点儿。”
      “果壳的外层是一种药材,有驱虫的功效,果实被染病的鸟儿吞噬后,果壳被胃中的酸液腐蚀变得脆薄,然后随着鸟儿的粪便落入土中,经历寒暑,待到春暖花开,内里的嫩芽足够力气挣扎出薄薄的果壳长成树木。”
      “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些种子想要长成树木就先得被生了病的鸟儿吃下去,再排出来。”
      “非得如此不可。”
      “让人将壳给磨薄了不行吗?”
      “既要厚得足够保护住内里外露免受野兽吞噬,又要薄到让幼芽成功破壳而出,这个度,实在是太难掌握了,而且手工磨制,厚薄不匀,也是不行的。”
      “生长的这么艰难,怎么就没绝种呢?”
      “一饮一啄,皆有天定,此树长至十年方才开花结果,树龄可达七十甚至是上百岁,几十载的光阴里,总会等到一只生病的鸟儿恰巧路过借助此种果实治疗腹疾,于是,种子随着痊愈了的鸟儿展翅高飞,飞至四野八荒,落地生根,繁衍,生息。”
      “听起来好像蛮可怜的。”匡萱萍嘟囔着,“几十年都在等着,全凭运气,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呀。”
      薛捧雪低哑了嗓音,“等待也是一种幸福,静默的开花,静默的结果,静谧的立在角落里,怀着一份慈悲心肠,俯看人世间悲欢离合,纵使不能传承生命之贵重,至少,来过,活过,盼过。”
      瞧见匡萱萍的迷离的眼神,洪熙帝片刻的怔忡后摸着匡萱萍的头发,“既然这么罕有,就去挑棵最粗壮,果实最丰硕的树木,别被人给先占了,回头再来寻朕哭鼻子,朕可是不会理会的。朕和二位皇叔还有正事要商议,你们自去玩耍吧,再寻到什么好吃的,记得给朕留一份,别只是寻摸着如何才能藏了私,放心,朕是不会埋没了你们的好处的,今儿算你们俩丫头立下了个大功劳,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匡萱萍偏着头眼巴巴的看着薛捧雪,薛捧雪心里了然,点了点头。
      匡萱萍昂了脑袋,“父皇,我讨厌身边伺候的嬷嬷,懒的要命,说她们两句,她们开口就拿规矩来压我,能还我十句,从来也不听我的差遣,还明目张胆的扣下我的份例,从吃喝到衣裳首饰,连取暖的柴碳都给挪了出去,还有,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出入方便,废了延熹宫的门禁,不管是谁,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再没人通传禀报于我,还有——”
      触动心中悲酸的童年,齐王眼眸转黯,洪熙帝皱起了眉头,“此等恶奴,早就该严加惩治的,你怎么不一早禀报给你母后知道?”
      匡萱萍的声音小了几分,带着抑制不住的委屈,“每次我才刚要开口,那些嬷嬷就抢先在母后跟前告我的刁状,我口舌笨拙,说不过她们,气极了要打她们,就都说我脾气坏,然后母后数落我,说她们是我的教养嬷嬷,让我不得任性,要懂规矩,要尊重她们,要听她们的教导。”
      “胡闹,你是主,她们是奴,就算她们教了你一些规矩,也终究还是伺候你的奴才,这些混帐东西,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欺压朕的公主,自己连个规矩都还不知道,怎么还能指望她们好好的教导养育皇子公主?五公主,你回去,不,薛小姐,你回延熹宫后奉朕的旨意彻查,不守规矩的,不管是谁,直接让人拖到慎刑司去严加惩治,不用另外去禀报了谁。有谁敢多嘴,让他来乾清宫找朕,还反了他们了,然后你去坤宁宫,算了,还是劳动太后吧,请太后从各处另外调派合适的人选来延熹宫伺候。”
      拉过匡萱萍,洪熙帝慈爱的拿了手帕替其擦拭着脸上的污渍,“以前是朕疏忽了,以后不会的,记住,你是我大周的公主,金枝玉叶,最是尊贵不过的,没人能让你委屈,坏脾气怎么了?别人不行,咱们行,谁让咱们是君,她们是臣呢?咱们发脾气,他们就得受着,也只能受着。”
      从没过洪熙帝如此明白的关爱,匡萱萍红了眼圈,吸溜着鼻子道:“我也知道我以前是有些脾气不大好,我已经很努力的在改了,真得,父皇,薛姐姐给我画了幅画挂在墙上,一天不乱发脾气就染上片花瓣,五个花瓣是一朵,到今天为止我已经攒下很多朵花了!”
      洪熙帝笑道:“知道的,你皇祖母没少在朕更前夸赞了你,说你乖巧懂事多了,行了,这么大的姑娘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和你薛姐姐玩儿去吧,最是惬意少年时,别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哦,方才那个不算,另外再想个赏赐,薛小姐,你也想一个,这段日子你陪伴五公主甚是辛劳,朕是知道的,日后自然会有恩典。”
      看着薛捧雪谢恩,匡萱萍眨巴着眼睛道:“我知道薛姐姐想要什么赏赐,父皇,你恩准她出入文溯阁吧,这比赏赐多少的衣裳首饰还要让她高兴,我,我也想好了,我想要出宫玩耍,长这么大,我最远也就是齐王叔的府邸里玩过一次,父皇,我就只是想出去宫外瞧上一眼,不会惹祸的。”
      “文溯阁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地方,想去就去嘛,回头朕派人去说一声,至于你,五公主,出宫玩耍可不合乎规矩,莫说你是公主,就是公侯府的小姐,也再没人这样。”
      “我不是想去别的哪儿,就是坐着马车出去转上一圈,薛姐姐和五皇兄都不敢私下里带我出去,父皇,您就恩准了吧,就两天,不然?一天半也行。”
      本以为匡萱萍只是请求出宫溜达一圈,没想到张口就是一天两天,这是要住在宫外的,瞧见匡萱萍满眼的急切,洪熙帝好奇的问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吗?值得你如此央求?”
      “就是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所以才想出去看看嘛。”匡萱萍嘟囔道。
      心里某一处回忆被触动,洪熙帝松口道,“多带些人,换上家常的衣裳,瞅着你皇兄里头谁有空,让他们陪着你一块儿去。”
      欢快的恨不得能蹦起来,匡萱萍只觉得今天实在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看着素来被忽视的女儿的欢颜,洪熙帝很是觉得宽慰,也有一丝的愧疚和伤感,挺直的后背弛了下来,“行了,继续玩去吧,二弟,五弟,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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