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尽》火星人在水星

121、第 121 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轻巧的落在了薛捧雪的眼皮上，贵妃榻虽然铺了厚厚的褥子，和松软宽敞的床铺还是没法比的，薛捧雪活动着酸乏的身体，若不是青阳山上几年的辛苦，这会儿怕是宁死也不肯在一群陌生男子的旁边餐风露宿的。
　　薛捧雪扶着点翠的手离开屏风，冲着崔元昊等人微微颔首离开了院子，所需的一切，仆婢们已然乖觉的在封闭内宅门户的时候取出，在暂辟出的临时居所里更衣洗漱完毕，薛捧雪静默的用完早膳，双手捂着一盏热茶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姜黄等人安静的立在一旁伺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虽然睡了四五个时辰，却是一直竖着耳朵留意屏风外的动静，没有片瓦遮头，薛捧雪睡的并不安稳，脑袋有些迟钝，貌似沉思的发了好一会儿呆，薛捧雪吸了吸鼻子，起身道：“走吧，继续过去看着，但愿今天能将他们给送走。”
　　火把已经熄灭，松脂的清香犹在鼻端萦回，一夜不眠，崔元昊掐揉着酸涩的双目，卞同贺则是虎虎生威的打着一套貌似有些名堂和来历的拳法，其余的人，或是闲聊，或是合目打盹，没指望薛捧雪会回来，至少没想到会折返的这么快，卞同贺的拳法略停了停，然后继续舞了。
　　崔元昊起身离开去解手，立时有人凑到耳边嘀咕了，“大人，劝薛小姐回房歇着吧，她在旁边坐着，我们别手蹩脚，没法专心搜检的。”
　　“唉，你也不想想，以薛编修的官职哪里至于我一个侍御史亲自过来搜检？”崔元昊苦笑了一声，“还不都是因为知道这薛家的门好进不好出？瞧着薛府是人丁简薄，薛芃霜出事，薛家连个出来主事的男人都寻不出，可是咱们大家心里都明白，只这一位薛小姐就足够疲于应付的了。论身份，咱们是奉旨办差的官员不假，她却也是皇上御封的郡君，别说事情没牵扯到她，就算与她有关，在皇上没下明旨捎带上她之前，咱们都得敬着。咱们同她讲规矩吧，她父亲是前御史台中丞，御史台里头的明的暗的规矩和门道她和你我是一样的清楚，不然她能假口这里头混了她的嫁妆要求自辩？还不就是因为心里清楚，只言片语的出了这个门容易，去御史台走过一遭，想要再全须全眼的收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当然，没准这里头还真有她的嫁妆，毕竟姐儿俩是在一起住着的，混在一处用也正常，再没有实证之前咱们又不能贸然开口去索要她的嫁妆单子一一来核对，且不管这些东西究竟谁是谁的，总而言之，她清楚咱们这差事里头的利害关系，打定主意不让一张纸片流出去铁了心要和我们周旋到底的，而且她也有这个本事来周旋。试问你我，五尺男儿，两倍于她的年纪，可能如她一般在戎狄来使面前挥毫泼墨，改墨为黑，侃侃而谈了寸土不让？不止是临场的机变和过人的胆识，更有对朝局的准确的把握。老弟，哥哥跟你说句心里话，这趟差事，水混的很呢，突然之间，翰林院全都给牵扯进来了，圣旨上只说搜检违逆的字句，到底是谁有问题，又是犯了什么样的忌讳，我也是一头的雾水，唉，既然暂时什么也看不清楚，那咱们就凭着本心来办差吧，问心无愧就好。”
　　闹了个大笑话，瘪了兴致的卞同贺自知学识浅薄，很是识趣的藏了拙，没再在字里行间中寻出悖逆的字句，卞崔二人的态度如此，手下当然都是识得眼色的，在一派安静祥和的气氛中，日移中天，用完了一顿不算丰盛却很是甘美精致的午膳，崔元昊客客气气同在一旁垂手伺候的墨香说道：“麻烦转告薛小姐，这边没什么了，转去另一处院落吧。”
　　同所有书香传家的门第一样，经过数代的积累，薛府藏书颇丰，五间打通的屋子书架林立，没有书房的内敛的奢华，藏书处简单朴素的布置让人瞧着顺眼，一进门，被隽雅的书墨香味包裹了的崔元昊惬意的深吸了一口气，一盏清茶，烛火昏黄，最好再能有一两位殷勤添香的红袖翠衣，正经两榜出身的官员，谁不奢望了能日日在这样的书香墨海里浸泡了？
　　和崔元昊很是没有同感的卞同贺四下里头张望了一遍，喃喃的骂道：“娘的，这么多书，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查，得查到猴年马月呀？等到老子头发都白了怕是也查不完的。”
　　崔元昊轻笑着解释道：“并不是所有的书籍都需要逐一去翻查的，比如这些，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只需略翻上一翻确认并不是另换了封皮内藏玄机即可，市面上寻常不能见到的，不是圣人传世的典籍，就得多加留意了，倒也不至于一个字一个字，大略的翻看上一遍没有出格的地方就行。”至于卞同贺及其僚属知不知道何为四书五经，那些才是经史子集，崔元昊自问没法三言两语的普及这些最基本的常识，不愿多费唇舌再去细说。
　　没有贵重的器物，屋子也足够的轩敞，墨香指使人挪动了两排书架，空出地方搬来条案桌椅，薛捧雪的一应物品也被搬了过来，摆放在一处角落里，依旧是用屏风隔绝开来。
　　崔元昊存了糊弄的心思，自然不会急吼吼的搬书在手妄图邀功，信步而行，偶或驻足，取下一本泛了赭黄的古书，不是纠察错处，只是阅览，换做平时，他是没有借口能够出入薛府这等门第的。
　　卞同贺学了崔元昊的模样在偌大的屋子里头转悠，硬底的靴子在青石的地面上摩擦着发出锵锵的响动，眼中见到的书册都是陌生的，也许有那么一两本在许久以前曾经捧在手里头读过，时日久远，侥幸剩下些什么，也都是零零落落，不成个段落。
　　两位上司悠闲，下属更是不着急，或是和崔元昊一般借机一饱眼福，或是坐在条案边闲聊，或是走到角落里喝一盏清茶，尝上一块甘甜味美模样精致只是个头太过小巧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