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鬼谷旧闻抄》轶

6、第四章：无法改变的结局（一）

　　「先生」每隔数日，会在半夜时绑架那位倒霉医士到【冷宫】中，为卫母诊病，每回，倒霉医士都在被点了［穴道］-蒙住眼睛-到了【冷宫】的小楼-才会被解开［穴道］和解开蒙住眼睛的布，故而-并不知道是在给一位身处【冷宫】中的女子诊病。

　　不过，倒霉医士确是尽心尽力了，每次为卫母诊脉之后，都会将卫母的病况说的非常详细，开的药方「先生」也都检查过，没有不妥。

　　卫母的病情有所好转，但不久，病况竟急转直下！

　　一天半夜，「先生」再次将倒霉医士带到了【冷宫】，倒霉医士在为卫母看过病后，和前些次一样-下到小楼一层，小卫庄和「先生」也都一起下楼，紫女留在二楼照顾卫母。

　　这一回，倒霉医士并未和从前一样说明卫母的病况，而是垂手站着，低头沉默不言。

　　小卫庄着急问：“怎么不说话？我母亲的病如何了？”

　　倒霉医士依旧不语。

　　「先生」看出了端倪，对倒霉医士说：“实话实说，不许敷衍，之前那么多次带你来为那位夫人诊病，看得出你确是尽力了，只要你说得在理，我不会为难你和你的家人。”

　　〖在不在理，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若想杀我泄愤，纵然我说的再有理，你也会说我没尽心。唉……〗想是这样想，倒霉医士可不敢说出来，而是一咬牙，当真说了实话：“心病，药难医。”

　　「先生」：“……”

　　小卫庄紧皱着眉，问：“你是说你治不好我母亲的病？！”

　　倒霉医士叹气道：“老夫真是已经尽力了。”

　　小卫庄踏前一步，待要拽那倒霉医士的衣领，「先生」伸手拦住了他，对倒霉医士说：“开药方吧，能让她多活一日是一日。”

　　倒霉医士快步走到桌案前，提笔写药方。

　　小卫庄眼圈通红的瞪着「先生」，还未说出什么话，「先生」抢先说道：“我带来的这个医士，医术并不比韩王身边那些医师差。”

　　「先生」话中之意，小卫庄听明白了，母亲没有希望了，小卫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终究只有十岁……

　　「先生」：“擦干净眼泪，尤其不能在你母亲面前哭，你必须表现的和往常一样，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小卫庄伸手擦掉眼泪，可刚擦完，眼泪又流了出来，再擦掉，眼泪又流，再擦……

　　「先生」：“不要太悲观，你母亲说不定什么时候想开了，心情好了，就能痊愈，但是，你千万不能多嘴去安慰她，否则她会起疑心，病人最怕想太多。”

　　其实，「先生」在听了倒霉医士的话之后，对于卫母身体能否好转-已是不报希望。卫母的心病是什么，「先生」再清楚不过，对小卫庄说卫母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想开了，不过是在骗小卫庄……这也算是对小卫庄的一种安慰。

　　……

　　倒霉医士开了药方，「先生」又点了他的穴道、蒙住他的眼睛，带着他和开好的药方潜出【王宫】，一路奔向倒霉医士的【医馆】，除了将倒霉医士送回之外，也是和过去那些次一样抓药，抓好了药，「先生」还要将药送去【冷宫】。

　　……

　　【冷宫】中，小卫庄平复了心情，理了理衣服，踩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上二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这才脱了鞋子，推开了小楼二层房间的门，走进屋内……榻前，布帘合拢着，看不见躺在榻上的母亲，小卫庄看向坐在［桌案］前的紫女。

　　紫女小声说：“夫人睡着了。”

　　小卫庄阖上门，慢慢往榻前走，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让自己尽量不发出脚步声，他平时也是这样做的，但今日更加小心。

　　每轻轻踏前一步，小卫庄都觉得自己的脚步声还是太重，他甚至能清晰听见自己的脚——踩在木地板上踏出的声音，才走了三步，小卫庄不敢走了，走路声音这么大，会吵醒母亲！

　　小卫庄不仅后悔-平时练习轻功不够用心，又后悔-平时没有多花时间用在修习【吐纳术】上面。功力越深厚，轻功才能练得更好，走路声音才能更轻。

　　正后悔着，小卫庄猛然想到，每次自己上到二楼时，只要一靠近榻，母亲总会醒过来，可自己……竟然从未想过是自己吵醒了母亲……竟然从未想过要放轻脚步……竟然一直以为母亲那时候没有睡着……

　　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后悔，小卫庄很想狠抽自己几巴掌，可害怕吵醒了母亲，而眼泪又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溢了出来，小卫庄赶紧擦掉眼泪，缓慢的深吸气。

　　其实，小卫庄无论学文，还是习武，都非常勤奋，轻功也好，吐纳术也罢，他平时都花了不少时间在这上面，而且，小卫庄在小楼二层走动时，一向非常注意，脚步很轻，之所以每次他走到榻前，卫母总会睁开眼睛看向他，是因为，卫母根本没有睡，卫母是在等着他来，想多看他几眼……

　　而这，小卫庄并不知道。

　　当年，小卫庄才出生，卫母和小卫庄便被带到这座【冷宫】中，故而，卫母身体并没有调养好，虽然每隔数日，会有宫女送来一应生活所需，但却没有留下人照顾-刚刚-生过孩子的卫母，而用以-为生育后女子调养身体的药、食，也没有人往【冷宫】送。

　　再加上卫母心事郁结，刚来【冷宫】那些日子，日日哭泣，身体又失于调养，平日衣、食、扫洒全需要卫母自己动手，还要照顾幼小的卫庄，不知不觉间，卫母身体越来越差。

　　而从小卫庄六岁那年起，「先生」不仅经常潜入【冷宫】教导小卫庄，更在每次前来时，带来不少滋补身体的食物，或者滋补成药-给卫母让其服用，卫母身体也渐渐好了很多，因而谁都想不到卫母会一病不起，这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

　　小卫庄一步一停顿，终于走到了母亲榻前，他此时心情非常矛盾，一方面，怕吵醒母亲，母亲病的太重了，需要好好休息；而另一方面，又急于看到母亲，希望母亲能和平时一样睁开眼睛，微笑着看向他，叫他一声“小庄”。

　　犹豫，再犹豫，小卫庄终于下定决心，伸手挑开布帘……卫母闭着双眼，躺在榻上，盖着被子，呼吸轻微。

　　〖太好了，母亲没事。〗小卫庄轻呼一口气。

　　正在此时，卫母睁开了眼睛，看向儿子，微笑着，轻声道：“小庄。”

　　平日小卫庄走到榻前时，卫母叫他“小庄”，因是回回如此，小卫庄并不觉得如何，可今日不同，小卫庄已知道母亲的身体快不行了，再听得母亲叫他“小庄”……小卫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眼泪刷的流下-滴滴落在榻上，濡湿了被褥。

　　眼见儿子如此这般，卫母明白了，她已时日无多。自从病倒的那天起，卫母便隐隐感觉到-自己恐怕熬不过这一回，吃药只能拖延时间，救不了她的命……人，总有那一天。

　　儿子已经十岁了，纵然年纪还小，但已懂事许多，虽然不够强大，但「先生」会教他，卫母倒是不太担心。

　　卫母从被子里伸出因病而枯瘦的手，轻握住儿子的手，说：“坐下，别总站着。”

　　小卫庄擦了擦眼泪，听话的坐在榻沿。

　　紫女悄悄离开了。

　　卫母不想提有关自己病情的事，而是给儿子找了一个哭的理由：“又跑去【冷宫】宫门那边了？”

　　刚一掉泪时，小卫庄便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解释，听母亲这样问，小卫庄暗自庆幸-母亲没向他问病情一事的同时，赶紧顺着母亲的问话说下去：“那几个守卫打我，我……我……想还手，可一想到「先生」说过的话，便没有还手，……只是用手……护，护住了头。”

　　卫母：“……，伤到哪了？我看看。”

　　小卫庄：“不用，那个……，也……没挨几下，我跑回来了。”

　　卫母叹息一声，道：“有几年没见你哭过了。”

　　若是换做平常，即使小卫庄说了没事，卫母也一定会-坚持查看小卫庄的伤处，哪会如现在这样轻易罢休？不过，小卫庄并没有意识到卫母此时的反常。

　　小卫庄：“我是男孩子，怎么能哭呢？小时候那是还小，如今，我都长大了。”

　　卫母：“你是我儿子，无论受了任何委屈，在母亲面前，都不需要忍着。”

　　小卫庄又想掉眼泪，赶紧一扭头，带着哭腔，说：“没事，母亲不要担心了。”

　　卫母笑了笑：“好，不担心。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小庄，你多陪母亲一会。”

　　听母亲这样说，小卫庄鼻子发酸，眼圈泛红，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说：“我不走，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母亲，等母亲睡醒了，一睁开眼，立刻能看见我。”

　　卫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