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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元旦番外 ...

  •   (一)

      酉鸡即过,戌狗将至。

      就在大多数爱国人士过着洋鬼子的圣诞时,我们西南分部大家庭在郝叔的号召下,已经开始迎接起了元旦。

      当然,私底下暗搓搓的暗流到底怎样涌动,正直大好年华的少年们如何骚动,这就不得而知了。

      郝叔在元旦前两天大手一挥演讲了一次,操着ppt给全体人员谈人生与理想,噼里啪啦一堆词句下来,从放假的喜悦扯到为国捐躯的自豪,唬得我一愣一愣的,听了十来分钟没听出中心观点。还是最后坐我身后的王震球,看我智商下限就边嗑着瓜子抖着腿评论了句。

      “一姐,你认为你元旦真不用工作了?”

      一语点醒懵逼人。

      接下来郝叔的话,我总结了一下中心观点。简略来说就是,我们哪都通公司一向以人性化出名,但是为了党为了国家,不压榨劳动力是不可能的,所以要请假回家陪老婆孩子的赶紧加班,争取在元旦的十二点前不猝死工作岗位上,能够成功回家跨年。

      听他这番垃圾话,如读十年政治书。我咂嘴赞叹,也懒得装好员工,干脆就翘起二郎腿,和王震球暗搓搓地一起当违纪人员,顺便从他手里顺了几颗瓜子,边磕边问。

      “球儿,你觉得我要是跑路了,年终奖还拿的到吗?”

      听到我问,王震球先是妩媚又羞涩地顺了顺金发,又在我无比嫌弃的眼神中,口中随着瓜子壳一块儿蹦出了两个字。

      “天真。”

      我默默扔掉了手里的瓜子壳,然后掐住了他的细胳膊,阴测测地皮笑肉不笑。

      “王震球同志,你的限量版游戏还在我的购物车里。”

      “不,我刚刚说的是今天,天真蓝。”他抽了口气,哭丧着脸把所有的瓜子都上供给我,“我错了,姐,放过我的游戏吧。”

      “好说好说,”我看他仿佛有了那么一丝悔过之心,就见好就收,接过了他的瓜子问,“那你今年准备怎么办啊,就跟着加班啊?”

      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我是不认为他会乖乖的加班加点,任劳任怨地被剥削压迫。都说农民阶级反抗地主阶级起义时,总有那么一两个煽动人带头人,这货按照忽悠人的能力估计可以算上那么个洪秀全这类人转世投胎的对象。

      我本来认为自己可以蹭上那么不加班的一年,结果就见王震球同志嘿嘿一笑,跟狼外婆似的眯着眼,笑得贼开心贼猥琐。

      他暗搓搓地凑我耳边说,“我和我朋友一起过。”

      我瞧他乐的像只黄毛哈士奇,就八卦道,“你朋友男的女的?”

      他双手握拳放心口,一脸严肃正色,“不男不女。”

      “牛逼啊,口味够重,”我赞叹道,朝这位同志竖起了大拇指,然后顺势再往他脑门上一敲,慈爱地看着他说。

      “说正经的。”

      “女的女的。”他嬉皮笑脸地用手指了个方向,“喏,那个那个。”

      我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短发小青年正坐在第一排,聚精会神地听郝叔讲话,时不时还在膝盖上的本子上记两笔,那端正的态度,那挺直的背一看就是个三好学生。

      我又把眼神收回来,看了看眼前“不成体统”的非主流三坏学生,拍拍他的肩膀问,“什么时候在朋友前加个字?”

      他瞬间萎靡了起来,用金发遮着脸,夸张地感叹着,“这辈子应该可以吧。”

      “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加油。”我叹了一声,“你一姐我帮不了你什么,”

      我顿了顿,爽朗地微笑着。

      “只能祝你狗年还是一只单身狗。”

      王震球贱笑着嘚瑟道,“两条狗抱团取暖总比一条狗瑟瑟发抖好。”

      他这话说的,我竟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别过头去,仰望天花板。

      有暗恋的人,了不起啊。

      但是,我,还真没有。

      “话说一姐,”我还在感慨着人生的操蛋,王震球往前面郝叔的ppt上望了一眼,嘴角挑起了一抹欠揍的笑容,“元旦你得公费出差了。”

      “去北京啊,啧啧。”

      (二)

      作为一个也是正规大学毕业的计算机系高材生,我曾经一度无法理解,为什么郝叔老喜欢让我去做一些送东西类的苦工,情报人员明明应该呆在办公室里敲敲电脑,喝喝咖啡,而不是穷游祖国大好河山。

      后来,我实在没忍住,就怀着真诚询问了郝叔。

      郝叔扶了扶眼睛道,“小袁啊,你的能力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嘛,资料什么微信传给你就行。”

      “资源要合理利用嘛,你边工作边去送送东西开阔一下眼界,不挺好的吗?”

      我嘴里应着好好好,但心里早已万马奔腾,独留下一地玻璃心残渣。

      合计着我不仅是要搞情报还要帮忙送货,一人干双份活,只有一份工资也没有奖金,压榨至极,人生真是苦矣。

      作为一个间歇性乐观主义者,我只能心里自我安慰,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工资,敢于正视操蛋的工作。

      然而等我站在了北京街头,在周围来来往往人群的漠视下,拎着行李箱在凛冽寒风步履艰难地流着鼻涕瑟瑟发抖时,感觉一切心里建防都是狗屁。

      老子要领双倍年终奖,否则老子要辞职。

      我悲愤地抽出电话,给领导编辑了一条短信,郑重地发了出去。

      要是不行,我就说我手机被偷了。

      我边打着喷嚏边想着,把行李箱往宾馆一扔,然后就作为西南分部代表,拎着个U盘去总部汇报了一趟。

      在总部那个豪华机构里逛了两圈,感觉这儿官僚气息愈发浓重,几个老狐狸勾心斗角的硝烟味差点把我呛了个半死,在那次渗人的假笑中,我赶紧扯了个理由溜出去。

      如此一对比,我大西南分部除了压榨以外,是多么的憨厚朴实不做作。

      我裹紧了羽绒服,操着情报人员敏锐的嗅觉和出色的侦查能力,成功地寻找到了总部对面的商场,以及商场里面的各式餐馆。

      我正查着大X点评,思索着哪家餐馆会成为我鸡年的最后一顿饭所在,微信群里就出现了某位同志的照片。

      这张照片的背景是西南分部旁边的海X捞火锅。里面的那位显眼的同志嚣张地穿着短袖,鲜红圣诞帽戴在金发上,格外骚气。一只手比着yeah,另一只手若有若无地垂在桌下,有些像是在握着别人的手一样。这毒瘤旁边坐的就是那个认真的“小青年”,正在拎着一根鸭肠唰着番茄锅。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讲真如果不是那毒瘤提醒,以她这帅气的轮廓还真看不出是个女孩。

      照片下面还配有专业的王氏嘲讽。

      ——嘿嘿,一起吃火锅跨年。

      群里猛然就爆炸了,晒出了一轮又一轮的照片,从晒老婆老公孩子,到晒五星级酒店大餐。

      想想往年都是公司里几个光棍一起聚会,结果今年该脱单的脱单,该出柜的出柜,连毒瘤都有人治疗接收,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在外加班流浪。

      我悲愤地抬起头,不忍再看微信群里的惨状。结果一抬头,猛然映入我眼帘的,就是闪耀着的三个字,“海X捞”。

      旁边的海报上还赤裸裸地晾着几个大字。

      元旦佳节,单身狗对折。

      日。

      (三)

      我心中感慨万千,悲愤至极,一咬牙一跺脚,迈进了“海X捞”的大门。

      门口迎接的服务员仿佛感受到了我的雄赳赳气昂昂,赶紧迎上来问道,“小姐,几位啊?”

      我挺胸抬头,用气声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一位。”

      服务员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但我从中莫名感到了一丝怜悯。她非常上到的把我引到了靠窗的位置,正好边吃火锅能看看外面形形色色的人群。

      正对面就看到了一群小青年,年龄不大,二十岁上下,有男有女。他们裹着羽绒服,手里握着成堆的气球,正在发给经过的路人。

      我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他们究竟要干什么。服务员正好拿了点菜的平板上来,我就干脆挪过视线开始点菜。

      我正思考着点什么菜,服务员就拉了一只可爱的小棕熊放在了我的对面,憨态可掬,黑漆漆地眼珠里泛着一句话。

      我知道你是个单身狗。

      虽然我知道这个是“海X捞”的人性化服务的体现,但我看着这小熊,心中无比复杂。在这跨年夜上抑郁着一口气不由地爆发了出来,于是我便一口气点了个四宫格,以及十来个菜品犒劳自己,不管吃不吃得完,也算是给自己的这一年有点交代。

      而且,反正对折。

      服务员看着我如此疯狂地点菜,连忙劝阻我,“小姐,您一个人吃不掉这么多的。”

      我豪气万丈的一挥手,感觉自己颇有暴发户的气息。

      “吃不完我就唰着玩。”

      服务员貌似表示十分的服气,没见过如此会玩的人,下完了单子就安静如鸡地下去准备菜品了。

      挥霍完了的我感到了心灵的宁静,我无比舒畅地有划拉开了微信,看着群里的老油条们争奇斗艳,百花齐放地撕着逼,而我悠哉悠哉地喝着白开水。虽然与他们远隔千里,但我依旧感受到了几丝逗逼欢乐的气氛。

      元旦人多,上菜上的有些慢。

      等服务员捧着锅底上来了,热气一下子熏上了我的眼皮,我差点儿睁不开眼。辣椒的刺激性香味夹杂着番茄的浓香扑进了我的鼻子,我不禁咽了口口水。

      可惜锅底上了,菜还没上。我玩手机玩累了,就干脆抬起头向窗外远眺来消磨一下时间,外面已经稀稀拉拉地排起了队伍。他们手中无一不捏着一个叫号单,心中虽然在骂娘但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队伍缓慢地挪动。

      此时,我的眼神突然聚焦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他一个人背着个小包,手中也捏着一张叫号单,站在广场中央那条曲折队伍的末尾,一脸深沉,仿佛在思考着人生与理想。他的前面排着几个带孩子的大妈,身后排着几个佝偻的大爷,他在那一群人的围绕下,显得格外显眼。

      见惯了龙虎山得道仙人般超脱尘世的他,再见到如此具有生活气息的情景。我不禁有些猥琐的嘿嘿笑出声,拿出手机朝他的微信上发了一句。

      “王道长,抬头看海X捞窗边。”

      他抬眼看来,我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又发了几句。

      “同是天涯沦落狗,相逢何必曾相识。”

      “四宫格骨汤菌菇番茄加清油微辣。”

      “拼桌吗?”

      (四)

      密密麻麻的小气泡逐渐浮上了表面,火热的蒸汽腾飞四溢,辛辣的香料味,番茄浓厚的甜香,掩盖住了骨汤和菌汤的醇厚,酥酥麻麻地窜进了鼻腔。

      我咽了口酸梅汤来压抑我的食欲,从旁边拿了点菜的平板,递给了王道长。

      王道长的大长腿上枕着那只熊,手上正在脱着衣服,那一人一熊有一种莫名的和谐感。

      “道长,有什么要加的吗?”我怕他羞涩不点,就又补充了一句,“我请客,随便点。”

      “请客就不用了,”他道。“能让我提前吃到我就得感谢一下你了。”

      他脱完了衣服到也没客气,抱着熊接过平板划拉了两下问道,“毛肚鸭肠黄喉点了吗?”

      “点了。”

      “肉呢?”

      “羊肉牛肉乌鸡片都有。”我点头,“虾滑虾丸也点了。”

      “其他呢?”

      “点了个蔬菜拼盘,”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腐竹豆腐皮油面筋。”

      “那差不多了吧。”他沉思了一会儿道,“再来点主食?”

      我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招呼来了服务员说,“加份粉条。”

      然后转头用眼神示意王道长,“你要什么?”

      他把平板和熊一起递给了服务员,开口道。

      “加两根面。”

      服务员把对面王道长怀里的熊带走,过了没一会儿,就把我先前点的菜全都上了上来,完全没了之前的那种磨蹭劲儿。

      然而等服务员说了声菜上齐了,我和王道长还在互相谦让着谁动第一筷子。

      “你先你先,”他道,“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要爱幼。”

      “不不不,您先,”我谦虚地说,“尊老尊老。”

      我俩推辞了两个回合,我刚想厚着脸皮说“那就我先吧”的时候,就听到了王道长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那我就不推辞了。”

      话音刚落,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地拎起几片羊肉下到清汤锅,然后夹着一片毛肚在辣锅里七上八下。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旁若无人,看得我目瞪口呆,差点给他竖个中指。

      我狠狠地抽了抽眼皮,内心的震惊和被抢台词的愤怒混杂在了一起,久久不能平静,一时间连筷子都忘了动,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唰了半盘子的羊肉。

      王道长似乎感受到了我内心的复杂,抬起头露出一个在我看来极其猥琐油腻的笑容,还夹了块肉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刚才就客气客气,你别当真。”

      (五)

      闻君一句话,已领教十年不要脸。

      果然,饭场无亲人,火锅无朋友。

      我深沉思考了片刻,果断挪动盘子护住了离我距离最近的牛肉,然后操起筷子开始和他争夺在清水上漂浮着的几片毛肚。

      可是不料,王道长方向一转,在毛肚的盘子上虚晃一下,罪恶的两根木筷却伸向了那微红娇嫩的鸭肠。这一招声东击西,撩了就跑,灵活迅疾,颇有当时抗战时期游击队的风范。

      那两根颤颤巍巍的肠子随着筷子一伸一缩就进了红油锅,在清油麻辣里起起浮浮,随热浪而翻腾伸展。

      我也不甘示弱,趁机他盯着鸭肠的功夫,攻入敌后根据地,从他那儿顺了大半羊肉丢进番茄锅,然后又把牛肉夹了一筷子放进辣汤,顺便还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酸梅汤,也算是扳回一城。

      美哉。

      我正得意着,就差就哼个小曲儿。我拿起酸梅汤小口喝着,眼角瞥见王道长就又夹了一片毛肚,仿佛丝毫不在意我的挑衅,在辣锅里慢慢悠悠的唰着,要是无视他之前饿虎扑食般的精彩表现,还真泛着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我刚以为他要开始和我签订和谐共处五项原则,开展一系列友好外交之时,只见他小小地“咦”了一声,边伸着筷子在寻找些什么边说。

      “我的毛肚怎么不见了?”

      我心中顿时警铃大响,刚想放下杯子阻止他的动作,可惜我阻止的话还没蹦出口,就见他操起漏勺在那小小的四宫格的清油麻辣锅里狠狠捞了一下,然后把东西悉数放进自己的碗中,里面包括我心心念念的牛肉。

      好一个欲擒故纵。

      我无比残念地再到锅里捞了一下,最后只得见到了些牛肉的残渣。

      “嘿嘿,抱歉,”王道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咧开一个微笑道,“我不小心都捞了。”

      “没事。”我咬牙切齿道,一边快速地捞番茄锅里的羊肉,一边心里安慰自己,没事,还有下次。

      等王道长慢吞吞地吃完了碗里的东西,正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的时候,他眼睛乍一看盯着锅,但无意中却瞟着我的牛肉。我露出了势在必得的诡异微笑,然后果断把牛肉全部下到菌汤锅,眼神专注盯锅不挪动,不给他一丝可乘之机。

      在牛肉即将熟透之时,我刚想仰天大笑以表庆贺,王道长向我的方向伸出手,拿掉了我的牛肉盘子,露出了盘子下面的虾滑,然后把虾滑一勺一勺地下到了番茄锅里,边下边摇头晃脑道,“这虾滑不错。”

      靠。

      夫战,勇气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三大战役后,我快要选择死亡之时,突然想起一件事,瞬间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如中国当年掌握了原子弹技术一般,有了底气。

      接下来,王道长安分了许多,和我一起和平地刷了会儿毛肚鸭肠,没再惦记我的肉。但等毛肚差不多耗尽的时候,我知道,转战乌鸡片的时候就差不多到了。

      他先刷了几根鸭肠作掩饰,然后放下筷子想去够台子下面乌鸡片的盘子。但是,机智聪明的我早就把乌鸡片的盘子调包到了我这里,所以他最后拿出的只是豆腐皮。

      这大概就是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开端。在他多次抢肉未果之后,我的行为深刻地让他懂得了,什么叫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你这是怎么干到的?我每次想拿什么都被你先拿了。”他揉了把脸,看着碗里的蔬菜豆腐皮,仿佛放弃了治疗自己,边夹了口小白菜边一脸深沉地控诉我。

      “吃火锅也要遵循基本法的,给条活路啊。”

      “道长,你忘了我的职业了吗?”碗里盛满了肉我猥琐地嘿嘿笑出声,拿着筷子在空气里比划了两下,挺胸抬头一脸严肃道。

      “我可以算啊。”

      他一脸“卧槽”地沉默了半响,然后似乎最后松了口气,一脸释然地倒在了靠椅上,嘴里好像嘀咕了两句,“我就知道。”

      我欣慰地看着满碗的肉,感觉自己已经获得了抗战的胜利,刚想开始享受战果时,对面呈挺尸状的王道长懒洋洋地出声了。

      “服务员,加份羊肉加份牛肉。

      (六)

      服务员过来加了趟儿汤,而且新加的肉还没有上,所以我和王道长就暂时休战,一边和平地唰着豆腐皮和蔬菜,一边聊起了天。

      王道长唆唆溜溜地吃了口小白菜,问道,“你怎么会来北京啊?”

      “工作加班。”我有些忧郁地盛了碗番茄汤,向他晃了晃勺子道,“你要吗?”

      他点点头,把碗递过来然后感慨道,“哪都通这么黑啊!”

      “是啊,简直剥削压迫。”我帮他弄了一碗,然后问,“你怎么也一个人在外面过?”

      王也道长悠悠地叹了口气,“唉,别提了,我爸妈啊老哥啊今天都在外面有应酬,就留我一个在外面自己解决。”

      “这样啊,”我揶揄道,“那今天我们俩孤家寡人一起跨年?”

      “好啊。”他懒洋洋地应了声,边喝了口汤边缓缓道,“那等吃完我们干嘛?现在时间还挺早的,才八九点吧。”

      我拎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八点多了,我俩总不能在火锅店里呆四个小时吧。

      我纠结了半天,一脸严肃地问对面王道长,“道长,你热爱艺术吗?”

      “不热爱,”他摆摆手否决道,“艺术展什么的我可不去看。”

      “不不不,”我淡定道,翻出排片时间往他眼前一晃说,“我就是问问你想不想看电影?”

      他无语了一阵,“看什么?”

      “要看逼格高点的话,”我瞅了两眼手机,“《X华》?”

      “袁一同志,你的主旋律色彩有点浓厚啊。”他一脸蛋疼。

      我把手机递到他面前,“那你选?”

      他不声不吭地看了半响,最后道,“你说的对,《X华》挺好的。”

      于是我在网上买了两张票,也没再和王道长开展新一轮的抢食活动,就在那边葛优躺了半响,等吃的差不多了,就叫来服务员买单。

      买单时,服务员有些为难道,“小姐,您这,不能半价啊。”

      “他是我哥。”我指着王道长一脸严肃道。

      “小姐,不瞒您说,”服务员笑了笑说,“今天我已经遇到第五对情侣自称兄妹啊姐弟了。”

      面对她的迷之微笑,我只能一脸蛋疼地否认道,“不不不,我们真的不是情侣什么的。”

      “算了,”王道长阻止了我,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卡,“我来付就好了。”

      “付钱可以,”我夸张地捂着胸口对他道,“但你不要玷污我的二十多年的清白。”

      “她的确不是我女朋友,”他抬手刷卡着,对服务员说道。

      我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他一脸慈祥地看着我,又说了一句话。

      “她其实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七)

      《X华》的确有些主旋律,但看下来更多的却是感到嘲讽。一时间看完,场里的灯光亮起,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描述我的心情。我默默地瞅了眼旁边的王道长,开场时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的他,现在与我一样沉默着,没有说话。

      电影谢幕,我和他坐在最中间,想等着两边的人走完再出去。

      散场时,后面几个高中生模样的举起手机嘻嘻哈哈地拍了几张照片,闪光灯差点亮瞎了我的眼睛。一些大妈带着小孙子小孙女,把爆米花饮料全扔在了场内,拎着个大嗓门,吵吵嚷嚷地走了。

      王道长左边的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男人半响没动,陆陆续续等人差不多走完了,他才用餐巾纸抹了把鼻涕眼泪,缓缓站起身子。

      啪,啪,啪。

      他缓慢地鼓了三下掌,声音在这硕大的电影院格外渺小,这三下却简直拍进了我的灵魂,久久让我无法回神。

      他又朝着屏幕立正敬了一个礼,然后转身走出了这里。

      身后的一个不大的年轻人嘀咕了一句。

      “真矫情。”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想拉着王道长离开这里。他按下了我的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也像那个中年男人一样,郑重而又庄严地鼓了两下掌。

      我也起来像他一样,啪啪啪地鼓着掌,没鼓两下,这电影院就开始稀稀拉拉地响起了掌声。

      我走之前瞄了一眼身后那个说话的年轻人,他挂着尴尬的笑,脸色难看至极。

      离开了电影院,我和王道长一前一后地走着,默默无言。我心中莫名感慨,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了没一会儿,不知怎么的,我们又绕回了海底捞前的那个广场。

      广场里人山人海,这边有小孩在哭泣喊叫,那边就有小情侣欣喜欢闹。角落里的乞讨老人柱着拐杖抽劣烟,口中呼出的浊气还没在停留一秒就被冷风吹散,广场中央年轻人载歌载舞,推搡打闹,笑声冲破了云霄。

      我看到了先前广场上的几个小年轻,他们依旧在派发着气球给路过的老人小孩,他们中一个女孩子一直在搓手哈气,可依旧没有离开。

      我凑近了点,听到他们一边发着气球,一边微笑地祝福着,“元旦快乐。”

      “真好。”我忍不住像老年人一样叹了一声,王道长听到我的话,一脸诧异地问。

      “什么真好?”

      我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盯了半响之后也笑了起来,“是真好。”

      元旦的倒数声最终响了起来,人群渐渐地往电子屏幕那里挤去。而我和王道长早已失去了年轻人的朝气,依旧呆在原地没有动。

      哭声,笑声,闹声,交谈声,最后都被倒数的叫喊所掩盖。

      “十。”

      王道长突然朝人群的方向走了过去,丢下我一个人在广场边缘瑟瑟发抖。

      “九。”

      我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八。”

      密集的人流挡住了我的视线,他的影子逐渐消失在了人群中。

      “七。”

      一个奔跑的小孩子突然撞到了我,也没道歉,就又撒开了脚丫子跑掉了。

      “六。”

      我掏出手机向他发微信。

      ——你人呢?

      “五。”

      ——说好一起跨年的呢?

      “四。”

      ——卧槽,做人要讲诚信啊!

      “三。”

      我的脑袋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然后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是个气球。

      “二。”

      王道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帮你拿了个气球,算是纪念吧。”

      “一。”

      他凑到了我耳边。

      “零。”

      他说。

      “元旦快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元旦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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