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HE，富冈子的奇妙日常[综]》冬喵

54、明月何时召哥还11

　　行至半夜时，位于地平线的远方隐隐约约的现出了继国家那形制古朴、苍翠萦绕的阔大宅府。此时正值樱花盛开之时，鲜艳娇嫩的浅粉花蕊朵朵繁茂，缀在新萌发的绿叶枝条上，可谓是一番怡人悦目之景。

　　“兄长，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行告辞了。”缘一朝严胜点了点头。他等待着严胜的回应，却没想，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过了半晌，凝视着今夜明月的严胜才堪堪侧过脸。对上那双与他有八成相似的深红色眼眸，严胜下意识地皱起眉，声音却异常平静的回道：“既然回来了，今日就在此留宿吧。夜幕已深，如今的夜晚并不安全。”

　　回来……是了，他已经有十年没回过家了。而今，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所以，对于从前的过往，竟已经淡忘到了不是十分留念的程度了吗……？缘一怔怔的想道。

　　见缘一沉默不语，严胜以为他是拒绝了。心下情绪一阵复杂，他抑制住喉咙的酸涩，又道：“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就不多留了。悠回来的事，恐怕已经被父亲大人知道了，该如何处置，我还真没有定夺下来……”

　　自动脑补故事的继国严胜没有想到，伊咏并不是从正门进来的，而是带着个太阳神、形式张扬的从空中跳到他家来的。

　　等他等的无聊的他们甚至还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双六——后世称为飞行棋游戏。研究一番后，伊咏便惬意舒适的靠在庭檐的柱子上，全神贯注的投着骰子，和太阳神比拼谁在游戏地图上走的更远。

　　此时，在继国兄弟正风尘仆仆的赶路的这段时间，她还十分有闲心的给池子里的金鱼喂食。不一会儿，手中还拿着个水草，引导着鱼儿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游走，玩的不亦乐乎。

　　当然，由于太阳神设置了人类勿扰的屏障，继国家上下无一人察觉到少家主的院子里多了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处置？”缘一发觉严胜话语中的异常，眉头微拢，他有些迟疑的问道：“兄长大人……处置伊咏，是什么意思？”

　　虽说伊咏已经有了【真名】，缘一却还是下意识地唤了她一开始告诉他的名字。

　　【“我失忆了，想不起自己原来的姓名。”】那一瞬，少女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细碎光芒，太阳映照下的暖橘色的光辉四散开来，水墨般的荡开一笔，在其中翻涌着似深海滔天的潮浪。

　　一贯平直的声线放的缓了些，她认真的对他说道：【“但我新编了一个，你们可以叫我富冈伊咏。”】

　　她说的是那番真切，一定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姓名的。一如他得知自己的名字是母亲所起时的那番感触。

　　是的，他的名字，缘一。

　　十余年过去，缘一仍可以清晰明了的回想起当初，记忆深处的温暖片段一直镌刻在他的心里，埋藏的极深，却从未忘怀。

　　或许是他从前得到的太少，因此拼命想要抓住仅存的美好吧。

　　那时，经年累月被父亲严加管教和叮嘱，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而产生的压力和所积累的疲惫一扫而空，小小的他睁大眼睛，清楚的感觉到了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因为他的母亲弯下腰，亲切地抚摸着他的耳垂，触碰着她为他祈祷来的日轮花札耳饰，对彼时神情淡漠、气息淡到几乎毫无存在感的他说道——为他取名为"缘一"，是想让他在以后的人生路上，珍重人与人之间的每一份羁绊。

　　自此以后，他便一直对自己的名字感到由衷的认可和欢喜。这也是母亲珍重她与她来之不易的孩子之间的羁绊的一种证明，继国缘一如此想到。

　　母亲深爱着他，而他也想回馈母亲的这份爱。于是不管落魄与否，无论艰难与茫然，他仍是矢志不渝的、坚定地践行了自己名字的含义。

　　伊咏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自己取下新的姓名呢？

　　想着想着，缘一的思绪不禁神游天外，直到严胜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前者沉吟片刻，倒是明明白白的和他说了事情始末，想来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八邑悠的真身是妖怪八岐一氏。八岐一氏最擅长使用幻术，想必就是在我订婚之日将父亲蒙骗过去，以至于偷梁换柱仍无所察觉……若不是有阴阳师勘破她所伪装的身份，我在不久之后便会与她成婚。”

　　长长的睫羽遮盖住眼中翻涌的情绪，继国严胜接着道：“那时我正巧没有归家，等回来时，便得知了一切真相……也就是八邑悠被继国家的武士和阴阳师们一同重伤，负伤逃跑之事。”

　　“而我此次在外，也是应父之命，彻底祓除她。”说到最后，严胜的话语极轻极淡。指骨间相互摩挲，按捺住烦躁的情绪，青年声音低沉的问道：“缘一，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如何做？”

　　缘一怔怔的看着他，像是在仔细的描摹兄长的样貌。他并未向严胜所预料之中的那般凝神苦思，反倒是朝他露出了一个并不明显的轻笑，像是江岸在春水潮涌下破封的冰层，说不出来的温暖。

　　缘一笑道：“我想，只要遵从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便是最好的答案。”

　　他的话本来不多，只是遇见严胜后，倒是将这十年来、兄弟二人缺失的交流一并补齐了。

　　“兄长大人之所以犹疑，是因为这与继国家武士杀伐果断的行事准则相悖吗？”青年眨了眨眼，“可是在缘一看来，兄长大人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因此，我的回答就是兄长大人内心的声音。”

　　声音沉稳温和，像是能给人带来无尽温暖的太阳。分明还是夜晚，太阳余晖却已似映照在了他的眼中，形成金红交织的光晕。当他看着严胜时，会让后者在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在凝视着太阳的人。

　　而这种人，渺小如蝼蚁，却又不自量力。一如只能借着太阳的光辉在夜晚暗淡的闪烁着光芒的月亮——自身发不了光，依存着太阳，才能侥幸被人瞩目。

　　【缘一，你的想法真是天真幼稚……令我发自内心的感到厌恶和憎恨。】严胜垂下眼眸，夜风吹过他的长发，青年想道：【但是我，却永远都成为不了你这样的人……人与人之间的命运，在一出生时便决定了。你是注定要远去的，而我只能注视着你的背影。】

　　【朝夕相处的未婚妻是欺骗和愚弄自己的人，还拂了继国家的脸面。明知如此，我却下不了手……还为此烦恼不堪，可是面对我的问题，你却能毫不迟疑的给予回答……】

　　【我……发自内心的讨厌你，缘一。】

　　【所以，别再对我露出笑容了……那只会让我感觉到自身的脆弱不堪和卑劣无能……】

　　“——兄长？”缘一忽地凑上前来，把毫无防备的严胜在内心里惊了一跳，他抿直唇角，声音冷冷的回道：“何事？”

　　“兄长若是现在无法定夺的话，先与伊咏见一面，如何？”缘一望向他道：“心意相通的双方，是一定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的……因为兄长是个温柔的人，所以我想，伊咏也一定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恶妖……”

　　“嗯。”严胜没有看他，神情淡然的回道：“不必多说了，走吧。”

　　下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直到走了两步，严胜才反应过来缘一刚才似乎是准备回自己的家的。

　　而当他侧眸的时候，缘一却并未离去，而是一直紧紧的跟着他的步伐。耳坠上的日轮图案时而被微卷的发丝挡住，轻薄的外衣当做披风般飘在身后，好似在风中摇曳的旗帜。

　　严胜看着前方。须臾，薄唇轻抿，眼底落下微光，素来恪守肃穆的青年眉眼微弯，嘴角噙着罕见至极的微浅笑意，在明月夜中璀璨生辉——只是自身恍然未觉。

　　他突然想起一件封尘已久的往事。

　　那时的他年幼，可能也就三四岁的年纪，不恪守家规不说，还总爱四处跑动。当时时局尚且太平，难得遇到一个父亲外出征战、母亲在屋闭门不出的日子，在屋顶趴着晒太阳的他在偶然间听到了侍从的悄悄私语，意外得知了自己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弟弟……？他的第一反应是又惊又喜，刚练就的故作严肃的小脸绷不住的笑了起来，像是揉搓好的白面团子，眉眼俊俏又柔和。

　　可是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听见侍从说，他的弟弟继国缘一是不祥的象征，是不应该存在于继国家的人，给他住三叠大小的屋子都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

　　若不是母亲心善，阻止了父亲想要丢弃缘一、并杀死他的行为，他的亲弟弟早已丢失性命。

　　眉头皱起，他突然感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几乎要让他落下泪来。【好可怜……】严胜心想，【他与他有着那么紧密的血缘关系，是一同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双生子，可无论是地位还是衣食，他与他之间却天差地别……他的弟弟，真的好可怜。】

　　于是小严胜便偷偷去找那个未曾谋面的神秘弟弟了。他躲在树后，等到附近的武士去别处后，才悄无声息的潜行过去，正好看见了一双从小小的屋子里伸出来的手。

　　他忽地有些踌躇和紧张，便压低声音唤了一声：“缘一……？”

　　半个脑袋探了出来，一个和他样貌十分相似、只是左额处有火焰状的胎记的小小孩童看向他这边，一双眼眸暗沉无光，像是堪堪缀着清晨雾气的松枝。

　　由于和他想象的见面方式不太一样，严胜在内心想好千番万次的开场白一下子卡了壳。他磨蹭着脚步，好歹是接近了那间小屋子，犹豫着说：“那个……我是你的双胞胎哥哥，继国严胜……我就是来看看你。”

　　与缘一不同，他那深红色的眼眸又大又圆，眼底清澈明亮。笑起来时，好似特意从太阳上下来、为人间祈福的幼小神明。

　　此时，这双眼睛好奇的瞧着小缘一看。小缘一却连个点头的动作都没有，只当他全然不存在，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又退回到屋子里了。

　　小严胜涨红了脸，以为弟弟是并不喜欢夺走了他的一切的自己。本来想着以后偷偷给他送点自己做的手工小玩意儿来逗他开心，这下倒好，不仅泡汤了，自己还讨了个没趣。

　　想到这里，小严胜颇为灰心丧气的低下头，轻声道：“既然你不喜欢我，我、我下次不来了……”

　　小缘一往后退的身影几不可察的一滞，他抿了抿唇，再次抬头时，视线里的严胜却已经准备离开了。他有些着急，甚至想要喊出来，但想到父亲对他的严加告诫，缘一即将呼出的话语便压抑在了喉咙里。

　　【不可以……不可以彰明自己的存在感……因为自己是不被需要的孩子，自然也没有资格取得与哥哥沟通的机会。】

　　【但是，那是他的双胞胎哥哥。】

　　【是哥哥的话，不想他离开，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这么想着，缘一拉住了严胜的衣角，还来回拽了拽，生怕他没发现。见后者愕然的转过身，缘一无声的看着他，主动的朝严胜伸出了手。

　　他这里本是朝阴的小屋子，可那一瞬，阳光却从这边倾泻下来，将他整个人的身影在地面拉长。

　　浮动于长空中的光影在他暗红色的瞳孔中肆意游走，细嫩柔软的手指轻轻地勾住了严胜的衣角，而后更进一步，自下而上勾住了他的手指。

　　严胜怔忡的看着他，好似透过他看见了寒冬季节自冰层破土而出的细枝嫩芽，心中已有一片长春花开满遍野的绿意盎然。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爬到了小小的三叠屋内，握住了缘一的手。

　　或许是搭话的过程过于艰辛，又或者是内心深处对弟弟的怜悯，伴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耳边鼓噪，当他小心翼翼的触碰、并握住缘一的手时，继国严胜倏然有种鲜明的感觉——

　　感觉到本应分离的血脉再次接续，感觉到世界赋予了自己更加明亮的色彩，而他何其有幸……能够窥得藏在世界角落里的无名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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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温情向不是正剧向，所以兄弟二人之间的别扭少了许多。
正剧向的话，大概对话走向会是严胜不会挽留缘一，缘一走的很是迅速，可能会开导哥哥，但是并不能开导到点上，反而会让严胜深度自闭。
但是，无论是温情向还是正剧向，严胜真正讨厌的都不是缘一，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