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间无地着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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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无地着相思】
一°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路演演正在切土豆丝。路演演觉得能把土豆切成丝的人真是太厉害了，哪儿像自己，在厨房折腾了半小时，一个土豆还没切完，早知道还不如直接点外卖呢？一时抽风自己想做饭，冰箱里又只剩下两个土豆，现在倒好，一个土豆折腾到现在还没切好，正在想着要不然干脆直接点外卖得了。原本正在切土豆的女生一分神外加电话突然一响，路演演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吓了一跳，随即手一抖，得，下一秒左手食指就被刀切了个伤口，路演演不看伤口还好，一看伤口还在流血，瞬间就想骂街，心想，哪个混蛋偏偏这时候给自己打电话？真是活腻了吧。女生刚转身准备伸手拿手机接听电话，结果转身时没在意嘭的一下膝盖又撞在厨房的柜台上，路演演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手机铃声还在疯狂叫嚣着，一副你不接电话我就誓不挂机的状态。
于是路演演只好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拿起手机，待看清来电显示时，路演演便摁下接听键咬牙切齿道，“沈帝，你今天最好是真的有事找我，不然姑奶奶跟你没完！”
电话那端男生正在纳闷儿今天路演演接个电话怎么这么慢，一首彩铃都来回听了几遍了，对方那边居然一直无人接听，大周末的就算睡觉也该起床吃饭了吧？刚准备挂断时电话又被接听起，只听女生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道，“沈帝，你今天最好是真的有事找我，不然姑奶奶跟你没完！”沈帝一听路演演这声音立即便将手机拿远一些，否则估计自己的耳膜都得被路演演吼破，于是待电话那端女生平静下来，沈帝便才轻描淡写地说，“今天还真有事儿告诉你来着，那什么，程青阳要结婚了。”
电话那端刚才还在鬼哭狼嚎咬牙切齿的女生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云淡风轻地说道，“哦，关我屁事？”说完就啪的一下挂了电话，留下一脸懵逼的沈帝。
沈帝想，啧，路演演听到这么重大的消息居然没炸毛？这位小姐姐最近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二°
挂了电话的路演演则在想，程青阳结婚就结婚呗，关自己屁事儿。沈帝也真是够了，平时怎么没见他这么积极？现在人家程青阳结个婚而已，沈帝干嘛非要给自己打电话？不过是前女友而已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那天中午，路演演一边碎碎念一边将余下的土豆直接大卸八块，也不再折腾着切土豆丝了。沈帝要是在现场估计肯定要毛骨悚然，合着路演演哪里是在切土豆啊，简直是把土豆当做沈帝自己来大卸八块吧！
吃饭的时候手机微信响了一声，路演演顺手点开看了一下，待看清图片时，路演演微微一怔，随即给沈帝回复道，“新娘挺漂亮。”沈帝很快回复道，“程青阳下个月二十号结婚，你去吗？”
“不去，忙。”路演演想都不想地拒绝，结果下一秒手机铃声就欢快地响起来，路演演摁下接听键喂了一声，便听见沈帝一贯吊儿郎当的声音说道，“路演演，你真不去参加程青阳的婚礼？”路演演刚想说，沈帝你脑子是不是瓦特了？还是眼睛坏了？刚才电话是姑奶奶说得不够清楚吗？现在还作死？结果沈帝下一秒笑嘻嘻又带着欠抽的声音说道，“哦，也是，毕竟前男友结婚，前女友不去也正常。”
“哟，沈少爷，您最近挺闲是吗？不用相亲是吗？我记得上次那个郑小姐貌似挺不错的，要不然我再给您联系联系？”路演演也不怒，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说道。
“得得得，路大小姐，我错了，晚上我请客，负荆请罪行吗？”沈帝立即投降，要知道之前相亲见的那个郑小姐，倒也称得上是个美女，但性格实在是太刁蛮任性，看谁都不如自己，仗着自己是城南郑家的千金，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上。说话嗲里嗲气的，动不动就强调自己是家财万贯的主儿，沈帝听着就觉得后牙槽疼，全程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只想快点结束这令人尴尬的相亲。加上那天服务员上菜慢了一会儿，郑千金便说话刻薄起来，说得人家服务员小姑娘都要哭了，沈帝实在看不过去就说了几句，这才勉强解围。
那天相亲中途沈帝到底是找个理由溜之大吉，一出来就给路演演打电话吐槽，路演演在电话那端简直笑得撒手人寰，沈帝一边心想，真是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一边又在想，以后再也不要与这种女的相亲了，简直是人生噩梦。想到那个郑小姐沈帝就觉得头疼，要不是当初爸妈非要自己给郑家面子，估计沈帝死都不会去见那个郑小姐的。所以刚才路演演一提到郑小姐这几个字，沈帝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想到对方那嗲里嗲气的声音和看谁都不如自己的傲慢态度，沈帝瞬间觉得，女人真是太恐怖了。
“这还差不多，晚上等着你负荆请罪，小心我吃到你破产。”路演演有些嘚瑟地说道。
“行行行，小爷等着你吃到破产，不过估计得下辈子了。”沈帝笑嘻嘻地应道。
挂掉电话，路演演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里面的女主此时正哭得梨花带雨，只听女生哭着说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那分手好了。”倘若是以前看到这种剧这种台词，路演演还会伤感一下掉个眼泪什么的，甚至说不定还会特意给程青阳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说，“我这么喜欢你，你以后可千万别辜负我啊。”发完再继续顶着红红的眼睛边吃零食边看剧。即使是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到那个时候的路演演，十几岁的年纪，成绩不好不坏，长相不好不坏，运气不好不坏，似乎路演演整个人都是贴满了“不好不坏”的标签，哪怕是人生的后十年也依旧如此。
可偏偏就是这样不好不坏的路演演，遇上了堪称完美的程青阳。
三°
路演演半躺在沙发上，重新拿起手机看了看沈帝之前发的那张照片，是程青阳的婚纱照，照片上男生依旧一副眉目清晰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眼神清明，双手揽着新娘的腰，女生笑容甜美，两个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某个瞬间路演演像着了魔般地伸手抚摸了一下照片上男生的眼睛，路演演曾经特别喜欢程青阳的眼睛，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眸格外流转，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说来奇怪，路演演对于眼睛似乎有种执拗的喜欢，当初便是因为程青阳那双眼睛喜欢上对方的。虽然一开始路演演十分偏爱尚思易的眼睛，哦，当然，尚思易的脸路演演也是很喜欢的，那样一张精致的面孔，谁能不喜欢呢？可无奈人家尚思易尚大少爷眼里只有一个纪冬至，待其他人都是恰到好处的冷淡与疏远，观察一段时间后，路演演就知道，尚思易这种人，自己只可远观，不可亵渎，更不可能有机会靠近的。总之一句话总结的话，尚思易这种大神级别的男生，自己是完全没有指望了。
女生就那样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脑海中却忽然想起很多事情，仿佛回到很多年前一样。
只是，倘若把时光倒回到很多年前，那个时候的路演演还会选择遇见程青阳吗？
第一次见到程青阳时，是什么时候呢？路演演闭上眼睛想了会儿，是买早点的时候。高中那会儿，一到冬天，路演演就觉得生无可恋。那时候学校的冬天冻死人，宿舍的电压不够，不能烧热水。每天早上又要雷打不动地早起赶去教室上自习，还不能迟到，迟到就要被班干部记名字，累计几次之后就会被班主任在班会上点名批评。鉴于路演演最近两个月已经被班主任批了几次，于是早上只好极不情愿地早起一会儿，再也不敢踩着学校的起床铃声起床。每天起床洗漱完毕后，路演演都要去学校门口买一碗馄饨和一杯豆浆，冬天于路演演而言，每天叫醒自己的，不是闹钟，而是学校门口的早点。
那天早上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路演演穿起羽绒服，然后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出宿舍门口的时候，路演演还看见纪冬至，对方倒是没穿羽绒服，但依旧将外套里面的高领毛衣竖了起来，瞬间就将原本巴掌大的小脸遮挡住大半，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一双乌黑的眼睛，两个人相互笑了笑，随即各自去买早餐。
说起来当初还是纪冬至笑着跟自己说，冬天就适合穿那种高领毛衣或者戴帽子的衣服，这样一出门就能将自己裹起来，防寒又暖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路就好了呀。于是后来每逢冬天，路演演的衣柜里就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高领毛衣和羽绒服，但凡出门就一定会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哪怕是后来这么多年，路演演也依旧没改掉这习惯。
“阿姨，老样子，一碗馄饨一杯豆浆。”路演演说完这句话便能看到雾蒙蒙的白气，不禁感慨道，“今天可真是冷啊。”
“是啊，今天比之前冷多了，小姑娘要多穿点儿呀，千万别感冒。”卖早点的阿姨一边煮馄饨一边对路演演说道。
“好谢谢阿姨，您也是哦。”路演演露出一对小虎牙笑着应了声，下一秒觉得一定是刚才多吸了几口冷气，所以现在才突然觉得好冷，路演演哆嗦了一下，随即又赶紧将围巾围得更紧一些。
“阿姨，麻烦给我来份馄饨。”路演演正在想今天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吧，估计数学老师要分析之前的试卷了，想到这次数学考试成绩，路演演就觉得后牙槽疼，150分的数学试卷，路演演只考了91分，勉强及格，要是再错一道选择题的话，估计就彻底不及格了。路演演原本正发愁数学成绩怎么办，估计又要被数学老师批了，下一秒就听到有些清亮的声音，抬眸的时候便看到身边站了一个男生，对方比自己明显高了一个头，校服外面套着黑色的外套，侧脸看起来线条分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似自己，永远一副没睡醒两眼无神的模样。
“大早上的可真精神啊，我怎么就睡不醒呢。”路演演小声嘀咕道，谁知刚嘀咕完，那个男生便抬眸看了自己一眼，眼神里似乎还隐隐有几分笑意，但转瞬即逝，对方很快转过头去，全神贯注地盯着锅里煮着的馄饨。
饶是如此，在对方刚才转头的时候，路演演还是看清了对方的正面，心想，看来学校里还是有很多帅哥的嘛，虽然不如尚大少爷惊艳，但长相还是不错的，尤其是眼睛。路演演原本想找个理由搭讪一下，反正冰天雪地的，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搭讪个帅哥也不错嘛。想到这里，路演演清了清嗓子，刚想说，“帅哥，你也喜欢吃馄饨啊？巧了，我也喜欢，顺便认识一下呗，你哪个班级的？”结果路演演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到身后有人叫道，“程青阳，你早点买好了没？”
“还没呢，你先去教室吧。”眼前男生应了一声，回头冲身后的男生说道，自然没注意到身边的女生略微有些讶异的眼神。
这端路演演则将之前准备好的话咽下去，心想，原来他就是程青阳啊。
四°
晚上路演演抵达大排档时，沈帝已经开吃了，抬眸的时候见路演演不满的眼神，沈帝赶紧将红烧肉咽下去，然后放下筷子谄笑道，“哎，不是我不等你，是你来得实在是太慢了，我又太饿了，就只好自己先吃了，不过你放心，你最喜欢的红烧肘子我给你留着呢，保准儿你今天吃个够。”
“哟，现在知道给我留好吃的了？”路演演白了对方一眼，随即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边吃边想，这家大排档的红烧肉做得真是好吃，不油不腻，口感极好。原本路演演最开始对红烧肉无感，可自从当初沈帝偶然带她来这家大排档吃饭点了一份红烧肉和红烧肘子时，路演演自此便沉迷于红烧肉和红烧肘子不可自拔，套用一句话大概便是：我对这家大排档的红烧肉和红烧肘子爱得深沉。
于是对红烧肉和红烧肘子爱得深沉的路演演连续吃了几块红烧肉和红烧肘子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又十分没形象地打了个嗝，也不在意对面男生一副嫌弃的面孔，瞬间觉得，纪冬至说得果然是太对了，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美食。
“不是我说你，路大小姐，咱好歹也是女生，能注意点儿形象吗？这是公共场合，公共场合好吗？”沈帝无奈地抚了抚额。
“公共场合怎么了？公共场合就不能打嗝了吗？”路演演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继而顺便翘起了二郎腿。
“……”沈帝再次默默抚额，心想，也是，路演演一直都是这么女汉子，还能指望对方能有什么优雅的形象吗？
“所以说，路大小姐，程青阳的婚礼你真的不去哦？”沈帝半依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说，沈大爷，您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脑子是真的被驴踢了吗？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去不去不去不去！重要的事情说四遍总行了吧？没完没了了是吧？还能不能好好负荆请罪啊……”路演演抬眸挑了挑眉，将酒杯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有些不悦道。
“好好好，我不提程青阳行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喂，不是我说你，少喝点儿酒行不行？等下你要是喝醉了，我还得拖着你回家，这不坑小爷嘛。”沈帝看着眼前已经有了些醉意的女生，瞬间觉得后牙槽疼，早知道自己就不告诉这位姑奶奶程青阳结婚的事情了。
于是一个小时后，沈帝半扶半架着路演演从大排档拖出来到副驾驶座上，男生俯下身替女生系好安全带，抬眸的时候看到女生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遮挡住眼睛，再看看女生一身酒气外加熟睡的面孔，沈帝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女生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露出一张干净的面孔。沈帝望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随即轻声叹了口气。
路演演喝得晕乎乎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很多画面，先是高中开学那天，自己兴冲冲地坐在班级里，和同桌的女生聊天，然后讲台上站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女生，同样是十几岁的年纪，对方却气质极好，眉目温和的。接下来讲台上又站了一个男生，眉目如画，面孔精致，说话的语气慵懒随意，黑板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只听对方懒洋洋地说道，“大家好，我叫尚思易，以后大家多多指教。哦，对了，我和前面那位同学是一个学校毕业的。”路演演当即便顺着男生的目光看了过去，对方提的前面的那位同学，正是刚才那个眉目清秀气质极好的女生，路演演想，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儿。
画面一切换，脑海中浮现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轮廓分明的面孔，以及对方那句，“这位同学，发什么呆呢，你的馄饨好了。”
再后来画面中浮现一个短发女生的面孔，只听对方说道，“程青阳，我们分手吧，不是不爱了，是实在走不下去了。算了吧，就到这里吧，好聚好散。”明明是看似平静的语气，声音里却满是疲倦。
最后便是沈帝的那句，“今天还真有事儿告诉你来着，那什么，程青阳要结婚了。”
所有画面混合在一起，路演演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自己还是最初一副混不吝整天不学无术专心花痴的小女生，梦里面纪冬至永远是一副眉目温和的模样，尚思易永远是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而程青阳呢，还是那个大部分时候有些木讷又呆板的男生。
可梦终究是要醒的，有些人，也注定是要散的，终究是，强求不得。
五°
路演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准备翻个身继续睡觉的时候，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活物，路演演也不震惊，一副早就习惯的模样，很淡定地继续翻个身，顺便一脚把那个活物给踢下床去，只听那活物嗷一嗓子嚷道，“我靠，谁踢小爷的？找死啊。”路演演不耐烦地说道，“大早上的嚷什么嚷，没看见姑奶奶还在睡觉吗？”
沈帝：“......”
“路演演，你可真行，吃我的喝我的，现在连小爷的床都霸占了！”沈帝此时被踹在地上，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白色卫衣，连衣服都没时间换。托路演演的福，每次这货喝醉酒后都发疯，刚开始沈帝还会费劲地把她送回家，但后来发现实在是太费劲了，而且每次面对路演演爸妈的目光，沈帝都觉得后牙槽疼。虽然自己在初中就和路演演认识了，两家人也住得比较近，路演演的爸妈也认识自己，还拜托自己平时帮忙照应一下路演演。但每次自己送喝醉的路演演回家时，沈帝都要替路演演找各种借口来解释她为什么又喝醉了，然后看着路演演爸妈皱着眉头对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后来为了避免麻烦，沈帝索性直接将路演演拖到自己的公寓里。自从正式工作之后，沈帝就从家里搬出来了，爸妈给自己在公司附近直接买了一套公寓，沈帝也落得轻松，省得再折腾。现在不用将路演演送回家，也省得再找各种理由对路演演爸妈解释，万一路演演爸妈问起时，沈帝就说路演演去朋友家了。索性路演演爸妈一直很相信沈帝，觉得沈帝这个玉树临风的小青年比自己那不靠谱的女儿靠谱多了。以前沈帝就经常去路演演家蹭饭，每次路演演爸妈都会做自己喜欢吃的菜，吃饭的时候也一直拼命给自己夹菜，那时候路演演简直是目瞪口呆，随即女生有些不满地敲了敲桌子，嘟囔道，“喂喂喂，我和沈帝究竟谁才是你们亲生是啊，不带这样玩儿的啊，怎么没见你们给我夹菜？”
路演演爸妈似乎早就习惯女儿这不着调的言论，只见阿姨笑眯眯地夹了一块红烧鱼放到路演演碗里，随即说道，“好了好了，这不是给你夹菜了嘛，快吃吧。”路演演一时竟无言可对，心想，自己绝对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吧？否则这亲妈口气也特敷衍了吧？路演演不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妈，发现对方完全无视自己，还一个劲儿地跟沈帝聊天儿。路演演想，毫无疑问，自己绝对是垃圾桶捡的！沈帝这小子才是亲生的吧！而且平时沈帝都是吊儿郎当油腔滑调的，偏偏每次在自己爸妈面前就变成文质彬彬的三好学生模样，真是虚伪。想到这里，路演演对沈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男生倒也不怒，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意，顺手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女生碗里，笑眯眯地露出白白的牙齿，伸手拍拍女生的头，显得特别和颜悦色地说道，“喏，你喜欢的鸡腿。”路演演也不客气，瞪了对方一眼，然后拿起鸡腿就啃，毫无形象可言。路演演爸爸妈妈看着女儿粗鲁地啃鸡腿，再看看沈帝优雅的吃相，瞬间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喂，沈少爷，发什么呆呢？没听见.....我说话吗？”路演演见沈帝坐在地上愣了半天没反应，不耐烦地坐起身来扫了对方一眼，这才发现对方正望着窗外出神。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男生轮廓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对方似乎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路演演竟觉得此时的沈帝有些温柔，以至于自己后半句话嗓音不自觉就低了八度......
“啊.....你说什么？”沈帝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路姑奶奶。
如果此时有人进来，大概会浮想联翩，甚至会以为沈帝和路演演是一夜春宵。可沈帝和路演演都十分清楚的知道，估计就算世界末日，他们俩也不会在一起。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每次沈帝才会想都不想地直接将喝醉的路演演拖到自己的公寓。刚开始沈帝还会避嫌地睡沙发，将床留给路演演。后来有次沈帝自己也喝醉得晕晕乎乎，强留着一丝清明撑回家，将醉得一塌糊涂的路演演扔在床上后，沈帝自己也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那天早上沈帝是被路演演的尖叫声吵醒的，自己刚想说，“路大小姐，你大早上的发什么神经啊。”结果下一秒自己就被路演演的无敌腿嗖的一下踹下床。沈帝揉了揉自己与地板亲密接触的屁股，怒气冲冲道，“路演演，你神经病啊。”结果自己不叫还好，路演演原本正在查看自己衣服，看看自己是不是被某人混蛋地占了便宜，听对方这么一嚷，瞬间也炸毛起来，吼道，“沈帝，谁他妈允许你睡在我床上的！”
沈帝听到这句话瞬间哭笑不得，看着床上蓬头垢面又炸毛的女生，不知怎么就想逗逗对方，只见男生站起身来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说道，“路大小姐，你搞清楚一件事，这是我的床，这是我家，还有.....”男生突然凑近身来，在女生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说道，“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完男生便以迅雷不及耳之势闪开，果然下一秒路演演就杀气腾腾地丢了个枕头砸过来。沈帝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攻击，微微一偏头便躲闪了过去，嘴角微扬，眼里都是笑意，连带早上被踹下床的起床气都瞬间平衡了。
“行了行了，逗你的，我就是再饥不择食，也不会挑你啊，赶紧滚起来出去吃饭吧。”沈帝想，对付路演演这种人，一定要懂得适可而止，不然自己绝对会死得很难看。于是沈少爷见好就收，弯下腰拾起枕头，习惯性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虽然上面半点灰尘都没有，这才随手丢在床上，转身走向客厅。
下一秒便听见身后女生咬牙切齿地吼道，“沈帝，你个王八蛋，居然还敢嫌弃我！”吼完路演演便将枕头再次砸向男生，这次沈少爷倒是没躲过，枕头不偏不倚稳稳地砸在他的头上。
沈帝：“.....”
于是从那次之后，沈帝也懒得再“避嫌”睡沙发，反正路演演这货也不知好歹，自己何必再给对方让床睡什么沙发，简直浪费自己的好心。刚开始路演演还抗议，后来当沈帝冷笑着说，“行，要不然你滚去睡沙发，要不然下次我就懒得管你死活，让叔叔阿姨给你收尸。”于是刚才还在刁蛮任性的路演演瞬间闭嘴，脑袋里面则在想，自己肯定是不会去睡沙发的，沈帝的大床那么舒服，自己才不要去沙发上憋屈地睡着。最主要的是，万一沈少爷下次真不管自己，后果还真是不敢设想。于是下一秒便见路演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好像刚才那个大声吼叫的人不是她的，有些谄媚地说道，“沈少爷，以后我喝醉的话，床就一人一半好了。反正我们俩都认识多久了，你又不喜欢我是吧？睡一起也没关系，都是酒鬼who怕who啊。”路演演自顾自地说话，丝毫没在意男生在听到那句“反正我们俩都认识多久了，你又不喜欢我是吧？”时，微微一怔，随即牵了牵嘴角，勉强扯起一个笑容。
再后来，路演演好像都习惯每次喝醉后醒来就看到沈帝那张眉清目朗的脸。平心而论，沈帝长得挺不错的，虽然没有尚思易尚大少爷长得那么精致好看，但也确实是不错了。皮肤白白的，眼睛比自己大，睫毛比自己长，虽然喜欢贫嘴，但性格其实还不错，反正是标准的帅哥。真是不知道以后沈帝这个少爷会找个怎样的女朋友，对方可真是有福气了。再看看自己，啧，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每次自己醉酒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大多数时候自己不是胳膊压在沈帝头上，就是腿压在沈帝肚子上。刚开始路演演还会有些心虚地将胳膊和腿收回来，后来发现沈帝睡得比自己还死，也就心安理得的大腿一横再次压在沈帝身上，这才换个姿势继续美美地补觉。反正于路演演而言，沈帝是哥们儿，是闺蜜，丝毫不用担心任何所谓的安全问题。
彼时，沈帝有些迷茫地看着女生，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待听清女生说的话后，也不怒，只是扬起眉头道，“路演演，你整天就知道吃就知道喝酒就知道欺负我，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啊！现在知道饿了是吧，给小爷滚起来，冰箱里没吃的，滚出去吃饭去！还有，今天你请客！”说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末了，路演演倒是难得服软了一次，估计是眼前的男生实在太憔悴，再想想自己昨晚已经蹭吃蹭喝了，今天勉强请个客也是情理之中。于是路演演就轻咳一声道，“那什么，我请客就请客呗，这么凶干嘛？”说完立即由之前凶巴巴的面孔转换成委委屈屈的表情。
“啧，路演演，你怎么不去演戏啊？你要是去演戏，奥斯卡肯定非你莫属！”沈帝扫了对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鄙视两个字。
路演演抓了抓头发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道，“我倒是想去演戏来着，关键是我家母后大人不让啊。”
“姑奶奶，你有完没完？赶紧滚起来请客！”沈帝无奈地白了对方一眼，心想，自己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平时都是别人拿自己没招儿。现在倒好，真是风水轮流转，自从遇到路演演后，自己就一直拿对方没辙，造孽啊，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她的，所以这辈子是来还债的吧！还真是冤有头债有主啊！
然后某只嚷着还债的沈少爷，在听到债主那句“麻烦把外套递给我时”几乎是本能反应地伸手去拿衣服，递给对方后沈少爷才反应过来，我靠，不对啊，这是我家，这是我的地盘，为什么自己总是被差遣的那个？然而肇事者此时完全没在意到沈少爷阴晴不定的表情，依旧慢悠悠地掀起被子再慢悠悠地套上外套，然后回眸一笑，对沈少爷勾勾手豪气冲天道，“走吧，小沈子，姑奶奶请你吃饭去。”
“.....”沈帝瞬间觉得后牙槽更疼了，心想，看着路演演是失恋的份儿上，原谅她好了。
六°
2017年3月，程青阳正式结婚，结婚那天，路演演到底是没去。虽然说路演演现在是不喜欢程青阳了，但人的心理有时候很奇怪，当初两个人分开时，希望程青阳幸福是真心的，哪怕到现在路演演也是真心希望程青阳过得好的。相信程青阳那样的人，也是真心希望自己过得好的。只是这种过得好这种祝福，并不代表路演演可以看着程青阳娶别人。路演演想，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个庸俗的人，前男友结婚这种事情，前女友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沈帝那天倒是穿得人模狗样地去参加程青阳的婚礼，沈帝以前就是三班的，和程青阳在同一个班级，两个人关系也不错，婚礼自然不能不去。在婚礼上，沈帝还看见了尚思易和纪冬至，男生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明明有些轻佻，却偏偏被身上贵气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只剩下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倒也不突兀，反倒是浑然天成一般。女生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生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睛笑起来时弯弯的，看起来格外温和的模样，两个人站在人群里倒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见到这两人沈帝也不意外，毕竟当年在一中年级前几十名的人，彼此之间几乎都认识了，有些人甚至关系还不错，比如尚思易和程青阳，还有二班的陆希木，等等。沈帝嚼着口香糖，上前打了声招呼，几个人聊了几句，期间纪冬至似乎往自己身边扫了一眼，眼里还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估计是在找路演演吧。沈帝忽然心里一暖，心想，难怪路演演总是提起纪冬至，要是自己有这样的朋友，大概也会一直提及的，随即嘴上说道，“路演演最近感冒啦，就不过来啦。”纪冬至微微一怔，随即关心地问道，“演演没事儿吧？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正式换季的时候，一定让她多小心哦。”
沈帝想到家里那位姑奶奶此时说不定正在好吃好喝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瞬间就觉得有点儿打脸，于是有些略微尴尬地应了一声，但纪冬至和尚思易原本就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人，见沈帝这幅表情，心里大概也清楚对方只是找个借口而已。原本之前纪冬至还担心婚礼上见到路演演怎么办，虽然路演演平时表现得大大咧咧的，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女孩子而已。自己曾经喜欢的人结婚….罢了，没来也好，省得见到程青阳结婚又糟心。这样想的时候，纪冬至便将之前的担忧收了起来，对沈帝笑了笑。
婚礼结束后，沈帝刚回到家躺在沙发上，手机铃声便欢快地响起来，沈帝原本不打算接的，但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后，终究是摁下接听键喂了一声，那端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于是，半小时后，沈帝拖着有些疲倦的身体到常去的大排档，晚上十点多，店里人倒不是很多，沈帝一进门便看见了路演演，初春的天气，女生穿了一件黑色卫衣，愈发衬得皮肤白皙，头发好像比之前长了一些。这么多年，路演演一直留着短发，长度基本到脖颈处，说是嫌长发梳起来麻烦，外加一对小虎牙。沈帝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女生，忽然想起今天婚礼结束纪冬至和自己道别时意味深长地说，“有些话你如果不说出口，有些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的，演演性格一直大大咧咧，你又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再这么下去，你们俩呀…..”纪冬至没把话说完，倒是尚思易微微挑了挑眉道，“你和路演演还没在一起？”一副有些不解的眼神，但两个人也都没多说什么。也是，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便好。
沈帝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里面的女生，想到这么多年自己的心意，再想想纪冬至的话，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心思，唯独那个人不知道。沈帝内心忽然生出几分酸涩，连带鼻腔都有些酸楚。男生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一片清明，再无半分伤感。
“哟，沈少爷来了，来来来，吃吃吃。”路演演抬眸时便看见沈帝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路演演，你今天要是再喝醉，小爷绝对不会管你的，不信你就试试。”沈帝吊儿扬了扬眉梢，脸上挂着笑容，但眼神里面却没有笑意。
路演演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地扫了眼沈少爷，发现对方面色不善，心想，沈少爷今天抽什么风，难道参加个婚礼让他想起自己是孤寡老人现在拿自己撒气？于是路演演十分识趣地没回嘴，还特别乖巧地给沈少爷倒了杯饮料，连酒都没倒。
沈帝每次见到路演演这幅小心翼翼又委屈的讨好模样都有些哭笑不得，从以前到现在，平时路演演都是对自己招手即来挥手即去的，弄得好像自己是她的仆人似的，一副大尾巴狼的模样。但每次一旦路演演察觉到自己真的生气动怒时，又会显得特别乖巧露出招牌式的小虎牙微笑，但偏偏沈帝就吃这招。说来奇怪，沈帝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又有些少爷脾气，平时都是别人对自己言听计从，哪儿有人敢对自己大呼小叫还把自己当仆人差遣似的？可自己偏偏就拿路演演没办法，真是见了鬼了。
想到这里，沈帝忽然轻声叹了口气，路演演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心想，完了完了，难道沈少爷今天去参加婚礼看上哪家有妇之夫了？不然好端端叹什么气嘛，再说，今天叹气的该是自己吧？今天可是自己的前男友结婚呢，难道不该是自己叹气吗？
“路演演，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沈帝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臂，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对我挺好的啊。”路演演有些莫名其妙，心想沈少爷今天看来是喝醉了抽风。
“就这样？”沈帝扬了扬眉梢，脸上挂了笑容，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讽刺的意味。
“沈少爷，沈公子，您今天究竟是抽风个什么劲儿？难道是去参加个婚礼受到刺激了？啧，单身汪也没关系嘛，依照您沈少爷这身家这模样，随便勾勾手指就有一群人接踵而至嘛，想结婚就更容易啦。”路演演一边夹了一块红烧肉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丝毫没见对面的男生挂着笑容的面孔忽然冷却下来。
“哦？是吗？你觉得按照我这身家这模样，随便勾勾手指就有一群人接踵而至？那如果我对你勾勾手指呢？”沈帝说着便微微凑近了些，伸出修长的手指竟真的对着女生微微勾了勾手指，下巴微扬，一双眼睛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七°
路演演盯着对面的人看了会儿，垂下眼眸，再抬起时又恢复之前大大咧咧的模样，十分夸张地一把抓住男生的手，笑嘻嘻地说道，“要是沈少爷对小的勾勾手指，小的自然也就滚过来赶紧抱紧长期饭票啦，以后可是能一直免费蹭吃蹭喝呢。”
沈帝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对面的女生一副笑嘻嘻吊儿郎当的模样，目光倒是亮晶晶坦荡荡的，手上估计是刚才吃红烧肘子留下了些许油腻，就这样握着自己的手，沈帝竟然也没甩开。看到女生一副笑嘻嘻无所谓的模样，沈帝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怒气，自己的真心被人这样不当回事儿，既然如此.....下一秒男生几乎是想都不想地直接站起身来，抬起女生的下巴，不顾对方眼里的诧异，低头便吻了上去。
路演演一时间怔住了，眼里哪有之前无所谓的淡然模样，大概是太诧异了，诧异到都忘记推开对方。索性沈帝很快松开女生，眼里有些复杂的情绪，路演演回过神的时候，便看见沈帝一双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自己，随即只听男生轻声叹口气说道，“演演，我喜欢你，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路演演抬眸看了对面的男生一眼，对方冲自己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我也觉得奇怪，你看，以前我交过几个女朋友，不是肤白貌美就是大长腿，无论哪个都是对我言听计从，偶尔任性撒娇也是点到为止，带出去也都是倍有面子。哪儿像你，整天素面朝天，齐耳短发的，长相一般般，嚷嚷起来嗓门儿又大，对我不是大呼小叫就是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沈帝似乎终于平静下来，又恢复之前嫌弃的模样。
路演演在听到男生后面那些话时，瞬间怒意四起，刚想说，我这种人怎么了？居然还敢嫌弃姑奶奶长相一般？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见沈帝轻轻笑了笑，随即说道，“可是真是奇怪，即使是这样的你，我还是很喜欢。演演，你说，我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以前你和程青阳在一起，我想这样也好，反正程青阳是我哥们儿，人也不错，你们俩在一起也好，万一以后程青阳欺负你，我也能替你教训他。可后来你们俩分开，看你难过，我也难过。但我又隐隐有些期待，我知道这样很不厚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了，大概潜意识里觉得，如果你们俩一直在一起，我是真的会真心祝福你们。可如果你们俩分开，我希望以后那个在你身边，那个能照顾你的人是我。”
那是路演演第一次认真看沈帝的眼睛，又大又明亮，被这个人用这种目光注视的时候，会不自觉觉得有些莫名的温柔。某个瞬间，路演演忽然想起以前尚思易看向纪冬至的目光，也是这样安静又柔软。那个时候自己还花痴地想，天哪，要是哪天自己能被尚大少爷这样的人用这种目光注视一眼，简直是死也情愿。可现在真正有人用这种目光注视自己的时候，路演演内心又有些伤感与苦涩，心想，原来身边有人是这样注视着自己的，可为什么以前自己没有发现呢？这样想的时候，路演演终究是没将之前的话说出口。
路演演不记得那天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家的，脑袋里面好像一团浆糊一样，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断断续续浮现很多人的面孔，闪现很多人的话语，最初是程青阳笑着说，“路演演，等你这次考试拿到年级第50名，我就考虑和你在一起。”然后是纪冬至将数学笔记借给自己，眉眼带笑地说道，“这里是高一到现在的数学解题集，一些容易错的地方也都做了标注，你拿去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问我。如果我不在的话，就问尚思易这个欠抽男好了。没事儿，按照你现在的成绩，努力加把劲儿，年级第50名也不是不可能啦，加油哦。”旁边的尚思易尚大少爷似乎有些不满自己被纪冬至指明当替代品，但看了一眼纪冬至和可怜兮兮的路演演后，终究是撇了撇嘴，漫不经心道，“先把之前试卷仔细看下吧，你数学基础不怎么好，加把劲儿吧，不然年级50名也够呛.....”尚思易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纪冬至在桌下踹了一脚，男生哼唧了两声，倒也没回嘴，索性趴在课桌上继续睡觉。
后来画面切换到年级名次公布的画面，饶是路演演已经十分努力了，但也终究是只考了年级65名，路演演也不失望，按照自己的成绩，肯定不能指望一步登天，能够有现在的成绩路演演已经是很开心了，还要多亏冬至和尚大少爷呢。至于程青阳说的50名，没关系，这次不行那就下次好了。倒是程青阳那天晚自习时站在自己班级门口，送自己回宿舍的路上，对方牵住了自己的手，那个时候路演演脸红通通的，心跳加速，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胸口一样。
自己曾经是真的那样喜欢过那个人。可那样天真单纯的喜欢，终究是被时间消磨殆尽。
画面的最后忽然浮现出沈帝那张总是笑嘻嘻的面孔，只是此时那张面孔有些悲伤，对方定定地看着自己，目光安静又柔软，嘴角似乎想勾出一个微笑，可终究是没笑出来，只听对方轻声叹口气说道，“演演，我喜欢你，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想到沈帝那样一贯吊儿郎当笑嘻嘻的人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路演演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八°
这端沈帝亦是一夜无眠，隐藏很多年的心事在今天全部摊开，沈帝是在打赌，倘若这个赌赢了，自己便是称心如意。但倘若输了，按照路演演那种性格，大概以后是不会再和自己当朋友了。说来沈帝也并非是犹豫软弱之人，但面对路演演，沈帝总是不敢冒险，总担心一不小心就失去路演演。
人生似乎总是如此，太在意的东西也好，人也好，总是过分小心翼翼，半分风险都不舍得冒。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路演演的呢？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就凭路演演那副貌不惊人的模样和惊人的脾气，大概很少能有人对她一见钟情吧。想到对方时不时一副炸毛的模样，沈帝嘴角微微扬起，露出几分笑意。
一开始，自己是真的没想过会喜欢路演演的，否则自己早在初中就出手追了，哪儿轮得到别人追呢？初中自己和路演演在一所学校，高中两个人又在同一所学校，不同的是，自己在理科班，路演演在文科班。高中那会儿，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去一班找路演演，有时候在路演演的爸妈让自己给路演演捎点东西，这丫头不经常回家，倒是自己爸妈规定自己高中每周都必须回家一趟，家里安排专门的司机来接，省得自己在学校玩疯了，跟着一群人学坏。沈帝倒是无所谓，反正在学校也没什么事儿，周末宿舍里也就顶多打打牌抽抽烟而已，自己对香烟不感兴趣，之前受不了一群人起哄，便象征性地吸了一口，但觉得也不过如此，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抽烟，从此之后自己便再没碰过香烟。
倒是后来有次无意中和尚思易提及这件事时，对方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说道，“青春期嘛，大家都喜欢耍帅装酷呗，就算有些人不喜欢香烟的味道，也会因为担心被其他人笑话，强迫自己去抽的。”沈帝顿时恍然大悟，心想，还是尚大少爷厉害，一语中的。
沈帝一直记得高二上学期时一个冬天的傍晚，路演演气喘吁吁地跑到三班来找自己，对方仰着一张冻得红通通的小脸，沈帝几乎是想都不想地就伸出双手捂住对方红通通的小脸，试图让对方暖和一些，语气却是一如既然嫌弃道，“干嘛跑那么快啊？赶着投胎？不知道现在冬天走廊滑吗？几日不见也不用这么想我吧。”
倘若是平时路演演肯定立即就吐槽回去，可那天路演演倒是难得没回嘴，一双眼睛乌溜溜地转着，然后低声说道，“你们班是不是有个男生叫程青阳的？”
沈帝当时也没在意，随口应道，“有啊，怎么，人家难得得罪你了？不能吧，程青阳是标准三好生嘛，怎么会招惹你。”
“那你有他扣扣号吗？”路演演仰着一张小脸期期艾艾道。
沈帝饶是再神经大条，此时看到女生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的眼神，也明白路演演的心思了。何况自己当时也在追十班的一个女生，自然明白喜欢一个人时露出的神情，男生也不说破，只是顺手捏了捏女生的脸颊，笑得不怀好意道，“啧，现在还没到春天呢，怎么就有人思春呢。”路演演笑骂了一句，两个人在走廊上闹了会儿，下一秒路演演突然做乖巧状，沈帝正纳闷儿路演演怎么突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还一副娇滴滴的小女生模样，一回头便看见程青阳正教室方向走来。
沈帝瞬间明了，脸上却是笑得愈发不怀好意，待程青阳走进教室后，路演演狠狠踩了沈帝一脚，转身趾高气扬地跑了，留下沈帝在原地咬牙切齿道，“路演演，你还想不想活了！”对方听到这句话后倒是回头冲自己做了个鬼脸，沈帝做了个要打对方的手势，路演演忙不迭地溜进一班教室，不敢再嘚瑟。
这端沈帝在看到女生进教室后，脸上露出笑意，不由得感慨道，“没想到我们的路大小姐现在都有喜欢的人了啊，啧，这荷尔蒙泛滥的季节啊。”
可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路演演的呢？想了好久都没想到究竟是什么时候。最开始他是没想到路演演会喜欢程青阳，毕竟路演演自己班级有个尚思易尚极品，按理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着路演演也应该先喜欢尚思易才对吧？人家尚思易长相极好，虽然性格冷淡了点儿，但人品挺不错的，也没那些纨绔子弟的毛病。哦，估计要是路演演听到这句话肯定会特别鄙视地看自己一眼说道，“沈少爷，您这是在说您自己这种纨绔子弟吗？”想到路演演那鄙视的小眼神儿，沈帝忽然轻声笑了笑。
是啊，最开始，是真的没想过自己会喜欢路演演，也没想过路演演会喜欢程青阳，甚至更没想到程青阳那样德才兼备品学兼优的三好生会喜欢路演演这个大大咧咧的人。路演演和程青阳正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沈帝也终于追到十班的那个女生。于是那段时间路演演借着到三班找自己的缘由实际上就是多看程青阳一眼，和沈帝聊天的时候，也总是将“程青阳”三个字挂在嘴边，似乎全世界路演演只看得到程青阳这个人。
沈帝想，他大概永远不会忘记路演演提及程青阳的表情，一向粗枝大叶又大大咧咧的女生，竟然流露出些许小女儿家的姿态来，有些害羞又有些欢喜，连带面孔都变得格外柔和，眼神也是亮晶晶的。有那么一瞬间，沈帝晃了晃神，心想，同样是恋爱，为什么路演演能够在提及喜欢的人时满心欢喜而自己好像在想到十班那个女生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呢？连带最初的初恋，都没有那种提及对方时满心欢喜与眼神都是亮晶晶的感觉。
沈帝忽然有些迷茫，那是一贯自诩情场高手的沈少爷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也从未真心喜欢过一个人。
而这些，倘若不是路演演，沈帝大概永远不会察觉。
路演演是高二上学期和程青阳正式在一起的，再后来是高考，大学，两个人竟然真的没分手，连带大学毕业两个人也没分手。而这期间，沈帝倒是断断续续交了几个女朋友，交往时间期限最长的，大概也不过是半年，以至于每次路演演见自己时，都会笑眯眯地问道，“哟，最近又换女朋友了？”要是哪天偶尔碰到个和上次见面是同一个女生时，路演演则会有些讶异地挑挑眉低声说道，“居然这么久没换女朋友？这不科学啊，沈少爷。”沈帝也不怒，通常都是睥睨路演演一眼，随即揽着女朋友扬长而去。
沈帝一开始是真的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可以一直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并且真的就没有分开呢？比如路演演和程青阳这种。两个人一直在一起，难道不会腻吗？于沈帝而言，大部分时候感情都是打发时间的附属品，女朋友似乎也只是图个新鲜感。别人嘴中常说的“喜欢”这种东西，于自己而言，是不需要的东西。反正自己才貌双全，家世背景也不错，从来就不担心没人喜欢，也不担心交不到女朋友。
所以自己从以前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是在游荡世间似的，感情上用路演演的话来说，则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实沈帝想，自己也并不是那么花心的，只不过是多交了几个女朋友，也并不是像路演演想的那样天天换女朋友如换衣服似的。反正无论说什么，路演演向来是看不惯自己这幅德行的，以前是见一次说教一次，沈帝也无所谓，左耳进右耳出，到后来路演演知道沈帝这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救了，索性干脆利落地闭嘴，以后见到对方也不再提及这些事。倒是沈帝自己最近几年不知道是不是顿悟了，忽然觉得是挺没意思的，无论是人生还是感情，都挺没意思的。
于是对世间万物都觉得挺没意思的沈少爷近几年终于消停了会儿，没再频繁地换女朋友，甚至连女朋友都没交。每天竟然正儿八经的上班下班，晚上下班有空就去找路演演吃饭喝酒，日子倒也过得优哉游哉的，甚至有点儿乐不思蜀的感觉。
九°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路演演都没再联系过沈帝，倒是沈帝期间给自己打了几次电话，一开始路演演都没接听，后来沈帝发来消息说，“路演演，你行啊，现在连小爷电话都不接了是吗？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你要是真的想友尽就痛快点儿说，我保证不打扰你。”路演演一时间觉得有些头疼，平心而论，沈帝挺好的，作为朋友是挺好的，虽然自己总是吐槽对方花心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可也明白，对方其实也不是真的花心。用沈帝的话来说，他每次喜欢对方时是真的喜欢，但不喜欢时也是真的不喜欢，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手，很正常啊。
其实沈帝说得也没错，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手，只是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忍耐罢了，说到底，也是不够喜欢吧。那自己和程青阳呢？高中毕业没分手，大学毕业没分手，倒是工作几年后走向尽头。两个人分手时倒都是心平气和，甚至是路演演自己提的分手，没有劈腿没有小三，什么狗血剧情都没有，就是走不下去了。
以前路演演从来不相信，原来感情真的会“走不下去”这么一说。路演演曾经是真的认为，自己一定会和程青阳结婚生子然后白头到老，可后来呢，终究是太天真了。
沈帝接到路演演的电话时差点手一抖，随即又手忙脚乱地摁下接听键，挂掉电话的时候，沈帝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拿，便穿着单薄的衬衫直接奔向两个人常去的那家大排档。抵达大排档的时候，正是晚上吃饭的点，店里熙熙攘攘的，饶是如此，沈帝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路演演。明明不过是一个月没见路演演，沈帝却恍惚觉得几个世纪没见到对方似的，几乎是有些贪婪地看着对方，看着对方的眉眼，唇角以及漂亮的锁骨，最后视线停留在女生的眼睛上。沈帝想，完了完了，自己这辈子算是栽了。
“来啦。”路演演抬眸的时候便看见沈帝有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介意，笑嘻嘻地打个招呼。
“嗯。”一贯喜欢贫嘴的沈帝今天倒是难得乖巧又言简意赅，坐在那里仔仔细细看了看女生，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啧，几日不见，沈少爷这是有点儿颓废啊。”路演演笑着打趣道，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一个月20小时又15分钟.....”男生顿了顿，看了一眼手表，有些有源的口气说道，“30秒….是一个月20小时又15分钟30秒没见，不是几日。”
路演演：“.....”
眼前的男生有些颓废的模样，头发也比之前长了一些，原本一贯神采奕奕的眼睛此时也有些黯淡，唯独看向自己时露出些许光芒，下巴上有些胡茬，饶是如此，对方也依旧是风采不减。沈帝原本长相就不错，如果说之前是清爽明亮型的帅哥，那么现在顶多就是从清爽明亮转向文艺忧郁的颓废帅哥而已。路演演原本还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打趣对方几句来着，可现在看着对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心软，连挤兑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好有些头疼地说道，“那什么，饿了吧，吃饭吧。”说完便叫了个服务员，加了几个菜，然后便低头继续吃饭，也不再看对面的男生。
沈帝有些委委屈屈地看向对方，大概是那目光太专注，以至于路演演这种擅长装傻吃饭的人都实在装不下去，只好轻声叹口气抬眸说道，“沈少爷，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地方？你自己也说了，我长相一般，身材一般，脾气还不错，又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你说，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我呢？”
“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你。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喜欢你啊，我要是知道为什么，要是能控制这该死的喜欢，我早就直接摁个摁钮停止了。不然，你以为我喜欢被人呼来喝去喜欢被人欺负啊。”沈帝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委屈，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心里就涌现出委屈的情绪，而且这种情绪在面对女生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时尤为更甚。
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路演演这个神经大条又咋咋呼呼的女生，但也是真的喜欢这个人。否则，自己哪儿会任由对方差使？倘若不是喜欢对方，也不会当初在对方说不喜欢自己频繁更换女朋友，就真的很长时间没更换女朋友；倘若不是喜欢对方，也不会每次路演演一个电话过来自己就抛下手中的事情奔向她，甚至连当初自己的女朋友都不满道，什么朋友啊，一个电话就走，连女朋友都丢下哦。沈帝安慰了对方几句答应下次买个最新款的包包奉送这才消停；倘若不是喜欢对方，怎么会后来一直没再恋爱没找女朋友；倘若不是喜欢对方，又怎么会每次都告诫她不要跟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喝酒，万一要喝酒，也只能跟自己喝，好歹自己会将喝醉酒的她安顿好，替她善后。
是啊，倘若不是喜欢路演演，自己这样不着调又纨绔子弟的人，怎么会任由对方差遣呢？沈帝苦笑了一下。
倘若不是这次参加程青阳婚礼时遇见纪冬至和尚思易，倘若不是这两个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大概自己还是在原地踏步踏吧。算了，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那就赌一把吧，想来自己运气不会差到全盘皆输吧。
路演演微微一怔，看着对面的男生委委屈屈的表情，一时间忽然有些难过。沈帝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从自己认识他的时候，对方便一直像尚思易那般飞扬跋扈，大部分时候这个人都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待谁都能三分笑脸，还美其名曰多个笑脸总没坏处嘛，反正大家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仔细想想，平时都是沈帝差遣别人的份，好像也就只有自己不拿他当回事儿什么事儿都差遣他。
可现在呢，那个整天笑嘻嘻整天一张笑脸的人，那个整天任由自己差遣也不会真的不耐烦的人，此时一张面孔委委屈屈，眼神里还有些悲伤的神色。路演演忽然就有些难受，下一秒路演演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微微站起身然后伸手拍了拍男生的头，沈帝一时间愣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
“沈帝，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喜欢人。你之前问我，你对我怎么样？我后来仔细想了想，你对我其实不是挺好，是很好，一直都很好。当初我和程青阳吵架时，你也总是站在我这边。好像从认识你以来，一直都是我麻烦你多一些，什么事儿也都跟你吐槽。虽然你总是表现得不耐烦又嫌弃我的模样，可每次那些我让你帮忙的事儿，你总是照旧会做。看起来总是你嫌弃我欺负我的样子，可实际上确实是我欺负你多一些。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沈少爷性格可真好，要是我哪天遇到自己这种事儿多又麻烦的人，大概早就要友尽了吧。”说到这里，路演演笑了笑，露出一对小虎牙。
“你知道吗？以前冬至还跟我说，你那个哥们儿沈帝是不是喜欢你哦？那时候我几乎是想都不想地摆摆手道，怎么可能呢，沈少爷可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只喜欢那种大长腿大胸的美女，哪儿会喜欢我啊，我们只是认识的时间久，关系好而已啦。那时候冬至笑而不语，现在想想，可能还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后来遇到程青阳，和程青阳谈了一场恋爱又分手。以前我总觉得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腻呢，一辈子如果真的遇到特别喜欢的人，大概是一辈子都不够好好喜欢吧。那时候我也是真的以为我会和程青阳走到最后的……可你看，感情这种事向来变故太多，我自己亲手推翻了那些我曾经笃定相信的东西……和程青阳分手的这三年，你也看见了，我没有再恋爱，也没有再接触新的人，是因为我太累了，累到根本不想去碰感情。”路演演似乎是第一次将内心真实想法摊开，中间断断续续停顿几次，后来闭了闭眼，总算平静下来。
沈帝忽然有些心疼，伸出手去握住女生的手，轻声说，“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演演，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总是会好起来的。”
十°
路演演那天晚上自己好像说了很多，到最后酒劲儿上来，倒在桌上不省人事。倒是沈帝自始至终眼神一片清明，男生伸手捏了捏女生有些红润的脸颊，轻声说道，“没关系，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慢慢等，等你好起来，等你喜欢我，等你和我在一起。人生那么长，能有个人让自己心甘情愿地等待也是一件好事，心里住着一个人，至少不会觉得孤寂。”
后来沈帝想，他似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喜欢路演演了，因为全世界只有路演演让他一颗飘荡不安的心能够平静下来。原本自己一直觉得好像在这世间游荡，就是那种漂浮在空中的感觉，没有着落点，没有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可路演演不同，只有跟她在一起时，才觉得自己不是在这世间游荡的，而是那种特别踏实的感觉。
某个瞬间，沈帝终于想起自己当初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路演演的了，大概是对方当时十分不满自己所谓的“新鲜感”，更是不满自己经常更换女朋友。那时候路演演站在学校走廊上，一副理直气壮道，“谁说的？怎么可能会腻呢？两个人一直一直在一起，明明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好不好，怎么会觉得腻呢？要是你觉得腻，肯定是你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特别喜欢的人，要是哪天遇到特别喜欢的人呀，一辈子时间都不够好好喜欢人家呢，怎么会觉得腻呢？”
那个时候的女生，小小的个头，露出一对小虎牙，煞是可爱，偏偏又一本正经的模样。站在走廊上逆着光，表情是那般的天经地义，那般的理直气壮，好像一些人就该天生和另外一些人一直一直在一起然后白头到老似的。沈帝从未告诉过路演演，其实他也是羡慕过那种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感情的，只是他没有遇到过那样的人而已。
大概是那个时候，沈帝就在想，自己好像从未被人这般坚定的喜欢过吧？如此理所当然，如此理直气壮。某个瞬间沈帝忽然突发异想，如果路演演喜欢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是路演演就好了，而是，如果路演演喜欢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大概是潜意识里，自己一直是喜欢着对方的吧。所以才会第一反应便是，希望对方喜欢自己。
原来是那个时候啊，沈帝看了眼对面侧趴在桌上睡觉的女生，呼吸匀称，大概是做了个美梦，嘴角挂了丝笑意。沈帝伸手碰了碰女生的唇角，软软的，如同自己此时的内心一样，只要想到这个人就会觉得格外柔软。
沈帝想，那就这样吧，反正自己总归是会等着路演演的。
——BY纪暖色
20171024 周二北京阴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人间无地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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