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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杀人取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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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寂告诉卢九尾,女妖精是个树妖,桃树妖。名叫“春枝”,跟在他后头有五年。虽然他在这五年中赶了她无数次。
“你是捉妖人,却让一个妖跟着你。那你杀其他妖的时候,别人不会说闲话吗?”白德松舔了舔前爪的毛问道。
“说。”徐有寂点头。
“所以……她是被别人的唾沫淹死的?”白德松疑惑。
卢九尾听到白德松的猜测,还没来的及笑话,就听徐有寂极其认真地回道,“不是。”他摇摇头,“春枝是代替我去死的。”
徐有寂说到此处,卢九尾终于将自己已经跑到百十公里外的神思扯了回来。她转头看他,示意他接着说。
徐有寂杀妖,杀的是恶妖。春枝跟在徐有寂后面五年,被他教会什么叫众生平等,什么叫善恶。她不因自己是妖,而觉得与徐有寂有什么不同。也不因徐有寂杀的是妖,是她的同类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善恶之间,她心向善,便不会在乎其他妖类对她的冷嘲热讽。
只除了一次。
那次徐有寂杀的是只桃妖,是她的同族。桃妖被斩杀的时候,树枝从地下凶猛生出,盘根错节,将春枝紧紧缠绕其中,有万千桃花从那妖的身体里飞出,差点没将她给活埋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同族的原因,春枝那时能够切身体会到那妖在魂飞魄散时的痛苦和憎恨。
她憎恨同为桃妖,却不作为,任由别人斩杀自己的春枝。
桃妖死后,春枝被徐有寂救了出来。这之后,春枝便开始有意无意疏远徐有寂。因为她经历此事后,第一次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应该跟着徐有寂。诚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徐有寂告诉她的,“我是捉妖人,我不杀你,可你不能跟着我。”
她不觉得徐有寂有错,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只是觉得,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是非对错来判定的。这是徐有寂没有教过她的。
徐有寂有时会感叹,春枝虽然没有心,但却是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她以前不在乎别人的说辞,因为别人说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既是没有关系,那管他个屁。可这次不一样,徐有寂杀的是她的同族。虽不相识,但同承一脉。眼睁睁看着她死,总会有些残忍。
后来春枝离开了,徐有寂没有挽留。
当白德松听到徐有寂说自己没有挽留时,一爪子就挠了上去。可惜却在爪子快要挠到他脸上时,被人掐住了颈子肉。
“白德松,人家动口,你动什么手啊。万一挠伤了,我是不是还得给他赔钱啊。”卢九尾捏住了它打的后颈,冷静提醒道。
“可,可他……”白德松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被卢九尾给重新拽了回去。
“那日我杀的,是桃妖一族的长老。”就在白德松暗戳戳地仍要把爪子往徐有寂脸上送时,徐有寂忽地开口道。
“哦~~你杀人长老,那她们全族的人是不是都要来灭你口啊。然后小春枝就回来救你了?”白德松顺口接着开玩笑道。
“嗯。”徐有寂点了点头。“她的一缕魂魄附在了我的桃木剑上,我想陪着她重新修成人形,我想再见她一面。”
徐有寂点了头,说明白德松说的是对的。这有点出乎卢九尾的意料,也大大出乎白德松自己的意料。
白德松心说,这不就是茶馆里头说书人经常编的那套哄骗无知凡人的鬼话嘛!他如今竟想拿这些来诓骗自己这个成了精的妖祖宗?
愚蠢!
“你问我的,我都回答了。现在,你能帮我吗?”徐有寂定定看着卢九尾。
妖精靠一缕魂魄修成人形,怕是没个三四百年是成不了的。那个时候,徐有寂早就白骨一堆,魂魄都轮回转世几个来回了,还见个鬼。
卢九尾没有立即回答徐有寂,而是转头去看白德松。她想跟他商量商量,谁知白德松全然没注意到卢九尾抛过来的眼神,径自冲到徐有寂跟前,然后一爪子拍过去,“你个不要脸的死骗子!就这点把戏还想来骗药!”
徐有寂看到白德松面露凶光地朝自己跑来,站起身来侧身一躲,白德松的爪子堪堪落在自己的肩膀上。立时,肩膀上整块布料都被白德松的爪子给挠了下来,兼带着还有四道爪印留在肩头黄褐色的皮上。
徐有寂转头看了一眼,并未在意。
卢九尾却是定定瞧着他肩膀上那块肉,饶有兴趣的模样。
“喏。”她朝徐有寂轻抬下巴。
徐有寂见了她这有些怪异的神情,半疑半惑地再次转头朝自己肩头看去。这时,他的脸上逐渐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肩上的四道抓痕不见了。
白德松刚刚挠出来的爪印虽然很浅,但是也渗了些血痕。他是个凡人,伤口断然不可能在一瞬间就愈合。
“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卢九尾开口问他。
她这医庐开张虽有三个月,但是从未有一个人前来看病。白德松为何会知道她这医庐,又为何相信她能开出长生药?
即便白德松当初对外说了“黄金百两,有求必应”这种鬼话,但又有哪个正常人会联想到长生不老这种凡人求之不得的神药?
卢九尾觉得,一定是有谁跟他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他才敢贸然前来。
“我不记得了。”徐有寂失神回道。
这话卢九尾并不相信。不记得是谁告诉他的,却知道自己要来这个地方,并且对这个地方的人或药深信不疑,在她听来,这话太不可信了。
卢九尾并不追问徐有寂,而是转头看向白德松。
白德松收到卢九尾询问的眼神,点了点头,“我看不到,那他应该是不记得了。”
白德松有一只天眼,能够看到过去。他刚刚没在徐有寂的过去里看到有关医庐的人或事。
“你看不到什么?”徐有寂疑惑道。
就在徐有寂将目光转朝白德松说话的空档,耳中忽听“扑哧”一声轻响,是皮开肉绽的声音。
“老卢!你干啥呢!!”白德松一声怒吼,猛地从桌上弹跳起来,身上的毛都炸开了。
他落到地上,化了人形,却还是四蹄着地,“你掏他心窝窝干啥?他让你给他长生药,你不想给,不给便是了,你杀他干啥啊!!咱开业三个月了,一个铜子儿未进账,现在还背负一条人命,赔不起啊!!”白德松有些着急,只顾着哭嚎,忘了自己现在可以站起来,仍跟猫一样半蹲在地上。
“他早就已经死了,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他这身体里头是个什么东西。”卢九尾一把将白德松从地上拉了起来,“你看看,这上面是不布了封印?”
卢九尾将徐有寂的心脏递到白德松跟前,白德松接过来后细细也盯着瞅了瞅。他二人将脑袋挤在一起,全然无视了那刚被掏了心窝,杵在一边呆若木鸡的徐有寂。
徐有寂此时没疯,一是因为职业原因,见多识广,心态远胜于一般人;而是因为他被吓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
徐有寂的心脏与常人不同,或者说,与凡人不同。那是一颗由粉色晶膜包裹着的,周身萦绕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的心脏,宛如一颗大蟠桃。可以说是相当少女了。
“我……”徐有寂看着他们,有些怔怔开口。话说出口,自己被吓了一跳。
此时他的声音,衰老的跟大半截已经入了土的老大爷无异。
他愣愣低头,发现手上满是皱纹,皮松肉垮。他再抬手,手还未触到已经自行愈合好的胸口,身体上的皮肉便猛一下垮到地上,顷刻间化为尘土。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下一刻眼珠子也从眼眶掉了出来,同样也化为了尘土。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徐有寂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经成了具骨架。
“老卢你快放回去,他快不行了!”白德松听到徐有寂的声音有些奇怪,随意抬头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成了个骷髅架立在一边,急忙让卢九尾将他的心脏塞回去。
卢九尾却淡定许多,只是悠悠罢了罢手,“不急”。
她拿着徐有寂那颗大“蟠桃”,重新坐回到屋檐下的摇椅上。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那妖精的妖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