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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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百官告退、小型会议草草结束后，年轻的女王却并没有闲暇的时间。她和她的小团体——麒麟以及三公，转而又回到了例行的那个房间进行今日的教学。
白秋络一来到这个熟悉的房间精神便一下子放松下来，她随意地占了个位子，拿了块糕点扔进嘴里，完全不顾及身后的三公对她投来审视的目光。
毕竟，一直非常不靠谱的女王突然以雷霆之势压得百官们只能低首称喏什么的……果然还是冲击力太大了呢。
想到这里，白秋络突然有点自豪，她大大咧咧地问道：“三公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本以为三公会一脸惊奇地询问小康社会是个什么东西，然后她再掏出她的政治书本大谈马克思和社会主义，却不想三公对视了一眼相继向她发难。
“敢问主上，那‘三民’的第三问是何问？”
“……”其实是她忘记了，这个她只在历史书上学过好吗，政治不考三民主义。
“主上，初敕定为全民康健真是颇为豪迈，然主上可曾考虑过具体方针？难道还真是方才想出的不成？”
“……”总感觉这个地方不能回答“是”，不然会被爷爷弹脑门。
“主上与百官，尤其是冢宰之间的关系是否太过僵硬了？与臣子们相处不好于治国无益。还是说冢宰何处得罪了主上呢？”
“……”
冢宰“小栗旬”并没有哪里得罪过白秋络，不过她以为她是来开政治斗争剧本的原来不是吗？帝党和冢宰党（？）之间不是都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龃龉，表面上一派和谐暗地里却争权夺势……
原来是她想太多？可恶，难道既不是起点也不是晋江吗？这到底是什么风格的小说啊。
“主上……”
就连她家乖乖半身都这样吗？这世间还有没有一丝温暖了？白秋络一边自暴自弃地想着，一边恶狠狠地说了句：“讲！”
“……主上，苏沐秋是谁？”
“……”
“……”
一下子成为目光焦点的塙麒有些尴尬，但目光仍是笔直地看向白秋络。从方才就一直困扰他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塙麒静静地等着白秋络的答案。
眼见塙麒问得认真，白秋络愣了一下倒也答得认真：“苏沐秋啊，是我喜欢的人呀。”
不算狭小的宫室里一片寂静。
真该说麒麟不愧是这世间速度最快的生物？就连跑题的水准也是顶尖的。
看着主上那张眼角眉梢间都带着得意的脸，三公刚逮着机会想要磨一下未来女王的性子却被巧国麒麟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是该说宰辅不愧为主上半身？不多言语便能准确地找到主上的死穴戳个正着，却又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以至于此刻主从双方都不知出神到了何处。
太师轻咳一声唤回了女王的神志，“主上……”
这对笨蛋主从总要有一个先面对现实。
白秋络回过神来，她撑着下巴一脸的漫不经心，“说起来，你们完全没必要担心我嘛，怎么说我都不可能嫁给他的啦。”
塙麒听到了主上的声音，像是本能般地抬头去看她。这确实是实话，却更叫他心底有些难受。
他的主上半阖着眼，语调倒是和平常一般无二，“王不是不能结婚的吗？”
显然在塙麒处理首州事务的时候，三公已然教会了白秋络许多关于这个世界常识。
若是在成为王之前便于他人结为夫妇也就罢了，一旦入了仙籍，户籍便不能更改，也就无从谈及十二国意义上的结婚——即入籍了。
“不过好像野合还是可以的。”白秋络像是在喃喃自语，但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向着好似更加垂头丧气的塙麒招了招手，就把这位国之重宝招了过来。
白秋络歪着身子靠着麒麟，手指还不老实地捏了捏他的手掌，惹得麒麟不自在地想要避开，“怎么就生气了？还真以为我能这么干？”
她只是想到那天的授课内容，一顺嘴就一起说了出来。
不过细细想来，倒也不必太过担心白秋络。她的情况特殊，如果不出意外，那位苏沐秋并不是本国人士，甚至不存在于十二国。
思及此，太保犹豫着开口说道，“虽不能入籍，但主上可在燕寝中择一处宫殿赐予那位，也算是聊以慰藉。”
“哦，你是说搞个牌位什么的吗？好像不错的样子……”白秋络略一沉吟后复又问道，“不过你们怎么知道他已经去世了？”
白秋络不经意间吐露出的话语叫三公和麒麟有些错愕，本以为是隔着虚海两个世界无法相见，却没想到两人早就阴阳相隔。
如此一来，三公倒是有些怜惜起故作轻巧的白秋络来，巧国的麒麟更是以为自己触到了主上的伤心之事不敢再多言。却未曾想到白秋络发了会呆，继而兀自掰起手指算着些什么。
过了良久，才见她双眼放光地问道，“我后宫能纳多少后妃啊？”
“……”
还未等三公反应过来，却又听到女王兴致满满地感叹。
“这么一想，好像我的本命加上墙头也能凑齐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之类的……诶呀，这么一想我岂不是十分幸福？”
假如这一切都能实现的话。
话已至此，三公又怎么会不明白白秋络岂止是毫无悲伤之意，说不定她更满心都是什么荒唐的设想。想来那位被提及名字的苏沐秋先生和她那些叫人听不懂的词句一样，都是些颠三倒四的胡乱言语。
得了三公每人各一个暴栗的白秋络只好捂着脑袋乖乖回答起三公之前对她的追问。
“我本以为三位先生会先问我何为小康社会呢。怎么，原来这个不是新词吗？”被三公略施惩戒过的女王老实了不少，乖巧地举手提问道。
如果这乖巧底下没有藏着什么自作聪明的小心机就更好了。当然，也可能没那么糟糕，女王大概能凭着这副甜美可爱的外皮骗过很多人。
只可惜面对熟知她本性的三公，这副皮相毫无用武之地。
“诗大雅民劳有云，民亦劳止，汔可小康。”太保引经据典，自然熟知这词语的出处。
“哦，所以这不是个新词啊？”白秋络挠了挠头，整个人歪靠在麒麟身上一副懒散的样子，“我还铁定以为你们都听不懂呢。”
“……听不懂对主上有什么好处？”对于时不时就要皮一下的白秋络，太师显然恨得有些牙痒痒，说出这句话时却轻飘飘地仿佛未曾用力。
“没，就是显得我比较有文化。”白秋络一下子又竖起了身子坐得笔直，语气更是无比虔诚。
面对这种脸皮十分厚实又有宰辅护着的主上，三公简直不想吐槽。
“主上后日便要去蓬山受封了，却还是这般举止轻浮可真让人忧心。”太傅似的感叹了一句，“臣恐怕百官人心不稳，如此于稳固王位亦是无益啊。”
但任凭三公如何劝诫，白秋络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并且毫无改变的打算。
因为受封仪式当日的步骤繁重复杂，且须得早早便起身准备，白秋络和塙麒便提前了一日来到蓬山，并且接受了西王母的召见。
虽名为西王母，但十二国的却与传说中的西王母完全不一样。这位名为玉叶的夫人气质雍容，目光清澈，举止稳重。
“这位便是巧国的新王？不论怎么说，自昆仑归国至吉日受封，这日子差得也太久了些罢……就算是早几日便来蓬山我这里也是欢迎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她语气中的责怪却并不是包含着恶意的责怪，倒不如说是为了开解白秋络略微紧张的心情才特意如此说道。
“自从塙台甫离开蓬山去寻找塙王也已经很久了。没有了蓬山公，偌大的蓬山也怪安静的。如今公已经成为了宰辅，更有您陪伴前来受敕，蓬山可总算是又热闹了。”
按照惯例，塙麒应该住回他原来的居所，而白秋络则宿在离外界最近的丹卜宫。然而塙麒始终放心不下孤身一人的白秋络，前去探望时，却见着白秋络躺在榻上和身边的仙女有说有笑。
那名仙女塙麒再熟悉不过，是曾照顾过他的舜华。二人也不知聊到了什么，只见舜华捂着嘴笑个不停……
今天的塙麒也白白为主上担心了呢。
眼见白秋络混得很是自在，塙麒有些黯然地准备往回走，却冷不防被白秋络发现，乖乖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这么晚还有事找我？”白秋络偏过头来问他，她披散着头发，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漂亮的金棕色。
“不……我只是……”塙麒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呐呐地应答道。
白秋络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一下子便跳了起来，站在床榻上。这么算来，她倒是正好比塙麒高了一点，于是便顺利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家半身的脑袋。
“好啦，不要太担心明天啦，快早点休息吧。不管怎样，还有你主上我呢。”她个子娇小，这时站在床榻上也不过只挡住了半边的光，语调中又带着十二分柔软听起来不像是安抚倒更像是撒娇。
塙麒抬头去看，注意到白秋络的睫毛离着他不过几尺，只惹得他的心砰砰乱跳。
“不过我总担心明天我会睡过头，这样恐怕是要麻烦你多等我一会啦。”白秋络想到带来的那套繁复隆重的黑色礼服，不免有些头痛。
“若您让我等待的话……”他无意识地说出了前面半句，注意到白秋络的目光后又接着说道，“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待的，只要您会来接我。”
“嗯？”白秋络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一把把塙麒的脑袋按在了自己怀里，“怎么应该是我来接你，不如说是你应该主动来找我才对吧。”
这仅仅是在说明天吗？不，不如说这个话题早就不仅仅在讨论明天了。白秋络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不仅不只是是明天，还包含着“昨天”“今天”和“明天”。
她有意识地将头依靠在麒麟的鬃毛上，手臂轻柔地环住了对方，“比起平凡的我来说，倒不如是让脚程最快的你来找我还比较方便呢。”
女王和她的麒麟此时倒像是一个个体，不分彼此，互为半身。
吉日，沐浴更衣，白秋络由仙女们替她装扮好一切后，被带领着来到了蓬庐宫北的云悌宫。
朱红色的宫门那头是高耸入云的台阶，身穿黑衣的仙女们平伏在两侧，西王母行礼恭送：“祝塙王及塙台甫永享安康。”
永享安康，这个词在白秋络的嘴边打了个转。从一开始她被教导的就是只要有王坐在玉座上，国家便会风调雨顺，不被妖魔肆虐。比起试图改革却失败的王，这个世界的人民可能更想拥有平稳却长久的统治吧。
你看，就连祝词也是各种含糊的词句。
白秋络绷紧了下巴，迈出了步伐，而塙麒跟在她身后不过一步之遥。尽管台阶上方好像有一只白鸟在跳着催促他们，但白秋络仍在台阶前停下了步伐。
眼见塙麒向她投来困惑的目光，白秋络的语气倒像是再正常不过，“傻瓜，待在我身后干什么？上前一步和我一起走啊。”
自古君臣地位分明，从来没有哪位王敢提出这种要求，纵使是他国来的胎果也未曾做出过如此出格之事。以至于塙麒愣了一会才敢答允。
甫一踏上台阶，便仿佛有洪钟般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最初天地间有九州四夷。
“百姓不知条理，天子知理而不遵。蔑天地之理，疏仁道，轻纲纪，烽烟四起，战火燎原，血流成河，天帝欲解道正理，然人溺乐而不自制。
“天帝悲叹，决心患。吾，现夷九州四夷，还盘古之态。尊条理，创天地，理纲纪。
“天帝拓十三国，中为黄海，蓬山之田。托王母使之安泰。余十二国配君王。各赐予枝，以此为国之基业。
“降一虫，天受之以意。降三果。一果落而得王，一果落而得地，一果落而得民。
“以此开天辟地。”
玉座，土地，百姓。
天纲数条，又有如何为王、如何为相等劝诫数则。
那声音直直地劈入脑海，饶是塙麒听得也有些头昏。他不禁侧头看向身边的主上……白秋络那双钉了米珠的翘头履稳稳当当地踩在似玉非玉的台阶上，成组的玉饰随着步伐打在她深色的衣摆，赤金打造的发簪装饰着棕色的头发被挽成发髻，而她日后还将戴上冠冕。
尽管汗水早就滴落下来染湿了衣领，但白秋络的背仍旧挺得笔直。
……
白雉鸣叫，一声鸣叫。
塙王白秋络，即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