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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压打的小子 ...

  •    慕湮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咳血和间歇性失去生命体征的现象出现得日渐频繁,纵然楚暮买再多她喜欢吃的桃子、穿再多她想看的大红衣裙,都不能阻止苍白的死气聚集在她的脸上。
      可是楚暮毫无办法,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都没有任何作用。
      空寂城最好的大夫都对此束手无策,她这个毫无医术的小丫头能干什么呢?
      楚暮恨不得将慕湮带回现代,上大医院里里外外给她检查一遍......可是她只能想想而已。
      慕湮对此并不着急上火,淡然得仿佛这具将死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的,那日一战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生命是过一日少一日了,只不过现在收了徒弟,总不能撒手不管,于是她用了‘灭’字诀,陷入长久的睡眠,来静止自己身体的恶化,同时固定着年月醒来一次,来督促她的小徒弟好好学武。
      楚暮这三年,最开心的就是年底那一日,她睡了一整年的师傅,会从死寂的睡眠里醒过来,陪她过年节,那一日,她总是要穿上慕湮喜欢看的大红裙裳,摆好慕湮最喜欢吃的蜜水桃,等她睁开眼睛。
      一个人在古墓的日子,倒也不算太难熬,白日练剑,夜里休息,她习武的天赋一般,不过有的是时间,便一日一日扑在练剑上,总不能在师傅醒来复查她的时候,她还耍着一手难看的九问。
      有时候,她还可以回应一下古墓门外的牧民,他们也都时不时挑着日子过来祭拜女仙,求一些保平安的愿望,他们以前拜的是师傅,现在大概拜的楚暮,不能让他们吵着师傅睡觉,所以往往是她拿着大宝剑杀出去——楚暮能干到的,比如带回被兵匪捉走的哪个部族姑娘、比如救下在博尔古撞上沙魔的盗宝者们......
      日子也不无聊。
      练得累了,她还能吸狐狸,就是师傅养的沙狐,居然是蓝色的毛发,蓬松着毛茸茸的,可爱得很,还很机灵、鬼精鬼精的,上一年跑出去一阵还以为丢了,结果两个月后带回一群小沙狐,个个圆滚滚到每天揉不腻,取名无能的楚暮挨个给小狐狸叫了七彩虹的名字,毕竟它们老娘叫小蓝,所以叫小红、小橙、小黄、小绿什么的也很合拍啊,虽然它们都是一个色儿。
      实在无趣狠了,她还能去找牧民的同龄小孩玩儿,仗着自己会剑,厉害得很,分明混成了这群小孩的大姐头,带着一帮小孩子摸沙蝎子、爬胡杨树、捉萨朗白鹰......楚暮感觉自己都年轻到十二三岁了。
      这样的日子流逝得飞快。
      第三年的年底很快就到了,楚暮兴冲冲地翻出自己衣箱里的红裙子,放到身子上一量才发现裙子又短了一截儿,她身体这几年长个儿长得挺快,你看上年到脚背的衣裙又穿着小了。
      楚暮从牧民给的花篮里翻出一些城里通行的金铢,随意收拾了一下,打算去例行一年一度地去空寂城采购年货和衣服。
      古墓在空寂山脚,离空寂城并不大远,她的脚程很快,只花了小半刻,就已经看见了空寂城的城门。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径直进门去,停在城门口的沙丘上,向下看去。
      沙丘底下吵吵嚷嚷的,围着七八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儿,圈成一个圆,将里面正在打架的两个男孩围住。
      弱小的那个被打得无法还手,只拿双手护住脸面,却不吭一声。
      “不说话?我打到你说话为止!你这个小冰夷!”
      “小冰夷!”
      “小冰夷!奥普打他!打死他!”
      “阿爸说冰夷都该死!他也该死!”
      围着的孩子开始起哄叫好,甚至有人还鼓起掌来。
      吃瓜的围观群众终于忍不了,楚暮在上头实在看不下去,这类小孩子间的欺凌有时候也残忍得可怕,那个大个子每一拳都到肉,这么打下去,这底下的小子真得重伤。
      被慕湮训导过要‘为天下苍生拔剑’的楚暮决定先为这个被打的小子拔剑了,她高喝一声住手,整个人跃了下去。
      打人的小孩儿们齐齐一愣,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同龄女孩儿。
      深褐的发色和瞳仁仍旧掩藏不住她高鼻深目的轮廓,愣住的小孩有人回神,指着她的鼻子大叫道:“她也是冰夷!”
      “冰夷?”在他们眼里,冰夷都是金发的,还很少见到楚暮这种深色头发的冰族人。
      “是杂种!”那个一口咬定她是冰夷的小孩继续说,“阿爸说,中州人和冰夷杂交生下来的孩子就是这样的!她就是冰夷的小杂种!”
      楚暮作为一个已经心理年龄28的大姑娘,本不该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计较,可是他这一口一个杂种听得她真的是极度不爽,她难得有些生气,不发一言,只拔出圆筒里的长剑,一个漂亮的剑花耍出去,开锋的剑尖直指那个叫骂小孩的脖子。
      “你这个种族歧视很厉害啊,嘴这么脏,要不要我拿剑给你削了?”
      楚暮歪着脑袋看他,抖了抖剑,轻微的剑气从剑尖荡开,掀飞了小孩额头前的发帘,问他:“削不削?”
      小孩哪见过这阵仗,他们这个年纪还没能碰上开刃的兵器呢,哪有楚暮这样高超的耍剑技巧,他盯着楚暮,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围观的孩子也纷纷后退,连一直压着打人的大个子也站起来往后退。
      被压着打的云焕终于从尘土里爬起来,冷眼望过打他的奥普,目光就不再继续移动,只去看前头持剑的小姑娘。
      西下的日光正好打在她的背上,小姑娘笔直的背脊被镀上明黄的夕阳色。
      他深色的眼瞳里忽然绽了亮光,灼灼地盯着楚暮。
      楚暮装模作样地挖了挖耳朵,冷声说:“不准哭!”
      那小孩被她一吓,立即收住了下一声哭喊。
      剑尖挽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插回楚暮腰侧的剑筒,她遥遥对着云焕那儿一指,说:“看看你们嘴里的小冰夷多有骨气,挨了这么多揍都不哭一声,你可不经吓啊。”
      “胆子这么小,就不要乱说话,你得庆幸我不是太暴躁的人,不然真给你削了嘴!”
      楚暮四下一扫,继续笑道:“你们仗着人多势众、还是仗着体格高壮?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好意思?”
      她又解下剑筒,在两手间抛来抛去,一边抛动一边不经意地说:“那我也仗着我功夫好,打你们一顿?”
      “啊!”突然又有个小孩子惊叫了一声,认出抛着剑筒玩儿的姑娘是谁,他指着楚暮说:“她是、她是萨其部那群小孩儿的头头!”
      楚暮还以为被认出她是古墓的新晋小女仙呢,结果被认出是萨其部的孩子王。
      “要和我打一架吗?我这不也是小冰夷!”
      楚暮眼神突然发厉,盯得那些小孩浑身一抖。
      “不用你帮,一对一我来。”
      云焕朝她走过去,眼神发亮。
      楚暮看着这个浑身狼狈的男孩朝她走过来,脚步还有些不稳,只是一步一步坚定无比。
      她这才看清这个小子,他是冰族特有的高深轮廓,直鼻薄唇、金发黑瞳,样貌倒真是好看。
      楚暮略皱眉,忽然觉得他很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很简单,慕湮、沙狐红橙黄绿青蓝紫、萨其部的小孩们,再没有其他人了。
      楚暮一把拦住他,说:“有骨气是好的,但是具体来分析......”
      她比了比自己和他的身高,直白地对云焕说:“你还没我高,再和这些野惯了的牧民孩子比,更是矮得可怜,气力不够大,理论上是打不过的。”
      “所以要聪明的,不要主动去挨揍。”
      她嘴里的‘可怜’两字分外刺耳,云焕捏紧了拳头,咬着牙说:“我总归会打败他们。”
      楚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点头称赞他:“给你点赞,百折不挠的性子不错啊,不过现在还是我替你出口气先?”
      她转动着自己的手腕,继续说:“好吧,也算给自己出口气,卧槽,骂我杂种!”
      楚暮依旧惦记着小孩子刚刚骂的话,她就不指望这个世界各民族大团结了,但如此粗鲁的话总归是要教训教训的,小时不学好、他长大是要上天啊!
      “你难道不知道混血基因有多好吗!”楚暮撸起袖子,不打算动剑,对这群小屁孩还不用大动作,追上去敲打一顿就乖了。
      原本围着的小孩一下子四散着往城内跑,楚暮这四年多的功夫可不是白学的,脚下的步法个顶个地快,上去就追着几个孩子每人送了一脚,然后叉着腰看他们踉踉跄跄地跑远,才分外解气地哈哈笑了声。
      楚暮拍了拍手,收拾了一下衣裙,打算结束这个买年货中途的见义勇为插曲。
      云焕只是在背后盯着她,目光几乎粘住了,等她回头的时候倏忽移开,盯在自己的脏污的鞋靴上。
      楚暮过去打了招呼,小心地问他:“你没事吗?”
      少年低下的脖颈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看得人有些心疼。
      他伸手拉起衣领,遮挡住楚暮的视线,只是摇头。
      少年硬茬子般的倔强不会给外人透出一丝柔弱,楚暮当然也懂得这个年纪小孩子的心思。
      她记起自己还要采买东西,见他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便摆着手说:“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啊,再见!”
      “你等等!”少年突然叫住了她。
      楚暮疑问道:“怎么了?”
      云焕踟蹰了一下,终于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楚暮,楚天的楚、暮色的暮。”做了好事,也是可以留名的嘛,万一人家以后发达了,报恩无门怎么办。
      作为交换,她其实也该问一下这小子的名字。
      于是楚暮眉梢一挑,颇为不正经地问他:“这位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的确称得上‘小帅哥’一词,不是楚暮刻意奉承,虽然狼狈不堪,可是人家金发、深眼、白皮,他的眉眼轮廓,显出来的面貌就是好看得很。
      怪阿姨楚暮是颜狗没错,少年很好看也没错。
      云焕却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镇住,良久才回了神,板着脸说:“云焕。”
      楚暮咂咂嘴,称赞他的名字取得真好,然后又想起自己该办的事,继续挥了挥手,“那云焕小帅哥,我走了,再见!”
      云焕尚有什么话还未出口,她却有急事般离开得迅速,他最终没有再挽留,只是看着她慢慢消失在视线里,垂下了眼睫。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颈侧的瘀伤,原本清亮的眼睛阴沉起来,他拉高脖颈处的脖围,企图遮住伤痕,这样回去,总不会让长姐再多伤心,云焕往空寂城的家中走,原本被踢伤有些跛脚,硬是给他生生忍着痛,一步一步端正地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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