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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伪装重生 ...

  •   挂断电话,祁悦倒了一大摊药片,胡乱地塞了下去。在床上静坐了十分钟后,他匆匆赶往了柳云亭的房间。
      推开门的瞬间,祁悦看见柳云亭正坐在办公桌前,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柳爷,这个节骨眼儿上了,您还有功夫——看书呢?”祁悦似笑非笑地走近,俯视着柳云亭。
      “阿悦是来兴师问罪的?”柳云亭抬起了头。
      男人的眸子异常平静,宛如一湖夏夜的清水。
      “区区在下不才哪里敢呢,柳爷本来也不用为这种事情负责,只怪我哥哥命不好,无缘无故摊上这样的天灾——”
      “阿悦,”柳云亭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里颇有些无奈,“你看这个。”
      一叠叠纸张铺在了祁悦的面前。
      “这些是部分公司今早发来的函件,有的是需求更改,有的是取消订单,有的是催促产品交付……简而言之,全是有预谋的趁火打劫。”
      祁悦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这些公司有什么共通点?先前可有结盟关系?”
      柳云亭摇了摇头。
      “那他们……难道都知道我哥哥不见了?是谁放出来的风声?明明就连我本人也才刚刚得知消息。”
      祁悦突然想明白了柳云亭之所以这样淡定的缘由,若柳云亭此时表现出一丝不安的情绪,就会落实那些虎视眈眈之人的揣测。
      无论是何种刁难,这些环节充其量只是一个试探,对祁家的基业来说并不造成毁灭性的打击,顶多白白增加数倍的工作量。但若让他人坐实祁晟失踪的猜测,那么扑面而来的便不是这么简单的试探了。
      “敌明我暗,猜来猜去也没意义,不如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
      “现在是您在帮哥哥处理这些来挑事的公司?”
      “怎么,阿悦想帮忙分担一些?”
      祁悦愣了愣,随即笑道:“柳哥说笑了,我和哥哥不一样,我从小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在生意场上一窍不通。”
      “令尊令堂当年不应当让你们兄弟俩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
      祁悦心中微动,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做出这样的评价。“他们大概是担心我会和哥哥恶性竞争。他们是对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哥哥的关系很好——”
      “于是你现在只能当个戏子,任由投资商欺辱?”
      祁悦默然不语。
      “阿悦,你不会的地方,将来可以随时问我。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去找到你哥哥的下落。”柳云亭摇了摇手中的文件,示意自己无法走动。“如果遇上困难,你可以联系我的属下。”
      接过联系方式后,祁悦走出了房间,像鱼一样溜进了一家夜总会。
      白天的夜总会还未营业,穿着制服的年轻男女靠在沙发旁打呵欠。
      “祁爷,什么风把您刮来啦?”夜总会的负责人笑脸相迎。
      祁悦视若罔闻,径直走入里屋小包厢。
      昏暗的包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早晨的光线穿过花窗,在茶几与地砖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祁悦坐在沙发上,隐匿在阴影里,任由夜总会的负责人向他端茶送水。
      “我让Joker过来服侍您。”中年男人识相地退下,半分钟后,一名穿着制服的男人敲开了包厢的门。
      Joker向祁悦深深地鞠了一躬,高大的男人笔直地站在青年的面前,一言不发。
      “对不起,属下没法找到您的兄长,他所搭乘的游轮在大西洋触礁了。”
      “残骸呢?”
      “不见了。”
      祁悦笑了。“不见了?什么意思?”
      “游轮途径百慕大三角……”
      “那种毫无科学依据、专门骗三岁小孩儿的浪漫幻想——也想拿来糊弄我?”
      Joker的手微微颤抖,为他递来了厚厚一沓照片。“请您过目。”
      照片记录了祁晟一路上的行踪以及所有与他有所接触的人员,游轮在大海中缓缓行驶,最终突然消失于镜头前。
      祁悦倒吸一口凉气。
      他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向来持以中立态度,甚至在他看来,柳云亭那些花哨玩意儿也不过是心理因素占据上风,然而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怀疑,世界上也许真的存在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我要亲自出国一趟,Joker,帮我办手续。”
      Joker是个行动派,祁悦很快便搭上了开往事发地点的私人飞机。

      一周后,祁悦回了家,柳云亭拉开房门的瞬间,便怔在了门前。
      浑身缠满绷带的青年静静地伫立在门外,脖颈上挂着玉佩,竟是他亲手戴给祁晟的那一块。
      “阿悦?”
      祁悦的笑容很奇妙,和他印象中的青年迥然不同。那个总是笑得张牙舞爪的家伙,此时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可那份温柔之下,又暗暗蕴藏着浓浓的忧郁。
      “云亭。”他听见对方这样呼唤着自己。
      “你……”
      “你先不要惊讶,听我慢慢说。”
      青年关上门,静静地坐在了沙发上。“我遇上了不可思议的事件。起初,船被卷入飓风里,我沉入海中,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座小岛上,身边是阿悦的属下。”
      细嫩的手指摩挲着自己脖颈上的玉坠,青年垂下头来,脸上是化不开的悲戚。“我听他们说,阿悦亲自过来找我,却突然陷入了昏迷。后来的事情,便是我装作阿悦本人,命令他们继续寻找我的下落,而我先一步赶回了家。”
      柳云亭握紧了拳头,掌心里的玉石碎片硌得生疼。“晟儿?”
      “还是别这么叫我,这种事情太诡异了,”青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务之急,是找到我的尸体以及阿悦的灵魂。云亭,你能帮我吗?”
      柳云亭沉沉地望向青年的眼眸,片刻后,方才点了点头。
      “谢谢。”青年憔悴的脸庞上浮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他顺着盘旋楼梯拾级而上,走向两人的房间,柳云亭紧随其后。
      室内,办公桌上摆满了文件。青年按了按太阳穴,叹道:“这件事,简直就像是一场阴谋。”
      “这些天的公务确实比寻常多。”柳云亭盯着他的动作,只见对方坐在了办公桌前,熟练地批阅起来。
      数日前,祁悦曾说自己从未接受过商业教育,然而眼前这位与祁悦有着相同面容的人,却像生意场老手般处理着一封封文件。
      柳云亭微微垂眸。
      青年抬起头来,对着他温柔地笑了笑。“这里就交给我吧,云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
      男人俯下身来,抱了抱自己失而复得的爱人,走出了房门。
      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青年站起身来,锁上了房门,随后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墙壁滑了下去,跪坐在地毯上。
      祁悦伸出缠满绷带的双手,瑟缩着肩膀,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缓缓抱住了自己瘦弱的躯干。
      “哥哥……”
      眼泪夺眶而出。

      从小到大,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都羡慕着无所不能的哥哥。父母师长偏爱着长子,而体弱的次子则成为了陪衬。
      哥哥在接受精英教育的同时,他在弹琴绘画,摆弄着不成器的艺术。所有人都希望他健康快乐,却没有问他是否愿意过得如此平庸。渐渐地,他习惯在众人的面前表现出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一面,单纯无害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只有哥哥,那位完美无缺的天之骄子,将他视为最重要的人,尊重他的感受。他只得一边嫉妒,一边愧疚,最终在哥哥的爱里变得既矛盾又偏执,将哥哥视为了世界的中心。
      藏锋敛锷、装疯卖傻成了本能,久而久之,他甚至忘记了本我,直到他在大洋的那一边捡到了柳云亭赠予爱人的玉佩。
      配绳完好无损,仿佛玉佩的主人凭空消失了一般。若是配绳断裂,让他捡到被海水冲上岸的玉佩,他大可给自己一丝希望,继续寻找下去,可眼前的情况明摆着告诉了他,哥哥大约再也回不来的现实。
      祁家可以没有一个卖笑的祁悦,却不能失去主心骨。那一刻,他便做下决定,要和这个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的世界,交一份完美的回礼。
      他早已习惯了演戏,日复一日,他都时时进行着名为“祁悦”的角色扮演——那么,演一演自己最熟悉的人,又有何不可?

      祁晟“重生”的事情,祁悦暂时并不打算告诉其他人。公司的运营一切照常,让人挑不出一丝错,甚至需要祁晟出场的大型会议,他也冒名参加,仿佛“祁晟已死”的传言只是恶作剧一般,虎视眈眈的人最终也只得作罢。
      沈逸数日不见祁悦,上门拜访,只见记忆中的那人坐在柳云亭身侧,一人研墨,一人执笔,桌上摆着尚未干透的书法墨迹。
      “祁晟?”沈逸有些惊讶,毕竟他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然而影帝毕竟是影帝,就算心里憋满疑惑,面上依旧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你是来找阿悦的吗?”和祁悦有着相同面庞的人温柔一笑,“他最近去国外探亲了,估计电影上映的时候才会回来。”
      “陈迟的《山雨欲来》?”
      “祁晟”微微颔首。
      沈逸了然,祁悦扮演的角色虽然重要,但戏份不多,导致他的部分早已提前竣工。电影上映前后正是发布会密集的时段,祁悦毕竟小孩子心性,避开通告高峰期跑出去玩,也情有可原。
      告别沈逸之后,祁悦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亭,到时候我会替阿悦参加各种必须露面的场合。在找到他之前,我不想替他做出息影的决定。”
      柳云亭垂眸,笔锋一转,在宣纸上提出一道锋利的钩。“好。”
      最后一笔书完,柳云亭拂袖收笔,转身离去。祁悦望向宣纸,只见上面落着四个大字:“不知周也。”
      庄周梦蝶的典故祁悦还是省得,他的心里一抽一抽地凉,猛然意识到柳云亭不是什么可以糊弄的人,那是风水圈的柳爷,真正的玄学巨擘。
      祁悦以为自己的演技早已成为了柳云亭眼中的笑话,心中忐忑不安,却没料到晚上入寝之时,与他同床共枕的男人突然越过了“三八线”,将他抱入了怀中。
      黑暗之中,祁悦屏住呼吸,在月光下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他原以为柳云亭会说上一两句话,或是感叹人生无常,或是无情揭露他的伪装,可男人却久久地沉默着,与他目光交汇,安静得如同一滩湖水。
      “云亭……”
      柳云亭轻拍他的脊背。
      “八年前,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才十七岁,读着高三……”
      祁悦愣住了,他没料到柳云亭会突然提起往事。
      “那一年,家父仙逝,兄弟阋墙,族人内斗,我像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是你冒着被波及的危险,收留了伤痕累累的我。”
      “我上位后,便一直在寻找当年向我伸出援手的少年。三年前,我在电视上看见了阿悦的笑容,然而他告诉我,十七岁那年他在国外进修钢琴,于是我找到了你。”
      他说话的语速很缓很慢,莫名地安抚了祁悦躁动不安的心。
      “那是我在孤立无援的岁月里,最快乐的一年……如果没有遇见你,现在的我不过是一抔黃土。”
      祁悦斟酌许久,这才试探般地聊了一聊原本并不该谈论的话题。
      他苦笑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我最不愿看见有人死在亲生兄弟手里。”
      月光下,柳云亭的眸子里倏然闪过一丝寒意。
      “然而我杀了他们,斩草除根。”
      祁悦的笑容凝固了。
      柳云亭温柔地抚摸上他的脸颊,语气里带着浓浓歉意。
      “对不起,吓着你了。睡吧。”

      这一夜,祁悦失眠了。
      他总觉得柳云亭话中有话,否则堂堂岐山柳氏家主,这个跺跺脚全国都要跟着抖三抖的人物——为何会借着那么微不足道的理由,向他道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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