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太阳》了了晴

9、009

　　徐二水很会找话题，这一餐吃得多是欢声笑语。

　　江下黎因为对他固有印象不好，全程没怎么交谈，专注吃肉。她都没动手烤肉，吃完一片之后，抬头就能看见面前的又是烤好的。

　　当然，偶尔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环顾一下大家，发现她们聊得甚欢，心思根本没在吃上，便又心安理得夹起一块放在嘴里。

　　期间有次和许和日的目光对上，他笑弯了的眼里仿佛有电一样，使江下黎立马别开脸，垂下头抽了张纸，仔仔细细擦起自己的嘴来。

　　餐后，两个男生一起送女生们到寝室楼下，几声“再见”交叠。就在互相转身要分别时，颜泉突然叫住徐二水。

　　“徐二水学长，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她手里攥着手机，界面已经点开到微信添加朋友处。这个想法她酝酿了一路。

　　徐二水的那张脸始终有笑，有时候是明朗绚烂的，有时候又是浅淡漫不经心的。他的眼睛生得好看，像一汪深深的桃花潭，就这么一眨不眨，定定地盯着颜泉。

　　“不可以吗？”

　　本来是不紧张的，好的家庭出身使颜泉见过的世面很多。像这种要联系方式的事，她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只是那一刻，她确定徐二水的眼底仿佛有什么，她突然间就被看得心里发虚，泄了气。

　　不过，也没什么。就是一次失败的搭讪经历而已。颜泉心态良好，修养也好，没有立马变脸色，仍旧保持着微笑。

　　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差。所以，她很快得到反转。

　　男孩上前一步，在更近的距离里目光落到她一个人身上，语调轻快欣喜：“怎么会？当然可以。我的荣幸！”

　　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都是让听者开心的话。颜泉心里悄悄绽放起了烟花。

　　看到颜泉的表情，徐二水勾了勾唇角，从她手里轻轻抽出了手机，输入自己的微信号，然后调转机身，再放回到颜泉手里。

　　放的时候，有意识地装作不小心碰到她小指尖。

　　察觉颜泉的手抖了一下，徐二水的笑变得更深了些，连额头的发梢都像在轻快地舞动，被风吹得偏来偏去，但遮不住他好看的眼睛。

　　“下次见面，就不用叫我学长了。”

　　“嗯？”颜泉不解，问，“为什么？”

　　“下次见面你就知道了。”徐二水卖关子，有意挑起对方对自己的好奇。

　　不是学长还能是什么身份呢？颜泉被撩得心里痒酥酥的，开启自我攻略胡乱瞎想，脸颊都微微在发烫。

　　“不会是说要叫他男朋友吧？”

　　“不愧是成年人的世界，这么快啊！”

　　小A小B在后排一边看戏，一边少女心满溢地小声讨论。

　　江下黎很轻蔑地哼了一声，对徐二水的印象分更低了，从零减至负。

　　“见个女生就开撩，绝对是渣男！”江下黎小声嘀咕，给徐二水早定好位。

　　同时眼风扫过一旁乖巧等待的许和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江下黎觉得和渣男玩在一起的，多半人品也不会有多好。怨愤地暗暗给这两人赏了两记眼刀，然后上前几步提醒颜泉：“我们该回去了。”

　　颜泉回过神，冲徐二水挥手，刻意挤出甜甜的声线：“那就下次再见。”

　　“好，下次见。”

　　这也是某可怜被连坐者想对另一个女孩说的话。

　　——

　　目送着江下黎一行走入楼道，许和日收回视线，终于有单独问徐二水话的时间。他的心里老早就一阵抓耳挠腮。

　　“你怎么会和江下黎认识的。”

　　两条大长腿迈的步子很快，可也没有许和日质问的语速快。徐二水缄口不言，就看着许和日笑。

　　“你笑毛啊！”气得许和日抬腿要踢他。

　　被躲开了！徐二水身姿灵敏跳到前方，又猖狂地笑了好几声，笑声在夜晚的校园里甚是凄厉。

　　终于等到他笑够之后，又开始发挥商人家小孩从小耳濡目染养成的经商头脑，讨价还价道：“我不能白白告诉你，你也得告诉我一件事。”

　　“告诉你什么？”

　　四周安静下来，风声，笑声，走路声，说话声，一瞬间全部消失。月亮闪进厚厚的云层里，星星也不闪烁。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呗，我这人坦诚又大度！”许和日这是在抬高自己，贬低徐二水。

　　徐二水自然能听出来，不过他不在意，他也经常这样对许和日。男人之间没那么多斤斤计较。

　　可他确实不够许和日坦诚，他有秘密。徐二水扯了一下嘴角，向前迈出一步，站进斑驳树影里。

　　心乱得像麻，不懂的人又在旁边一直催。

　　“你要再不问，我就当你机会作废了啊！”又不是宠小姑娘，许和日才不会分给徐二水太多耐心。

　　徐二水叹了一声气，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缓缓发出声音：“前段时间，不是教官比武闹挺大嘛。你姐有没有受伤？”

　　“你确定就问这个？”

　　徐二水点头，下定了决心。

　　许和日笑出声来，心里放松：“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心里琢磨了好几个备选呢。真是浪费我情绪！”

　　“所以，答案……”

　　“我不知道。”许和日理直气壮。

　　风又吹起来，树影摇晃，在徐二水的脸上变换。借着路灯，许和日看见徐二水亮亮的大眼睛透露着不信两字，语气由漫不经心转为了诚挚。

　　“不是，我真不知道。”

　　又是一声叹息。

　　“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徐二水本想说家人。但家人的定义有点宽，徐二水怕许和日多想，缓冲一下后，接着道，“你的姐姐。”

　　“诶！这个不回答了啊！你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许和日智商上线。

　　他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坦诚。他也有秘密。这世上谁能没有秘密。

　　“我这哪里是问题。我这是陈述事实，是陈述句！”徐二水耍赖皮。

　　“那陈述句就到此为止，话题终结。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许和日正好顺着他这张皮玩一出将计就计。

　　拳头揍在棉花上。可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哪能这么轻易终结。

　　走了两步之后，徐二水又突然开口：“许和日，你还记得去年军训吧？”

　　不喜欢这个话题，许和日皱了皱眉，不做声。可徐二水竟然叫了他全名，几秒钟的纠结，许和日还是选择了回应：“记得。怎么了？”

　　“没啥。就是突然想到。”徐二水顿了顿，在思考如何将话题接得自然，然后笑了一声，说道，“我觉得你姐可能是和我们学校犯冲吧。年年来军训，年年都要闹点事。”

　　“可不是。”许和日顺着徐二水的话接道，脚边有一小块碎石子，硌了他一下，正好当出气筒。

　　抬头深吸一口气，许和日接着说：“我哪能想到，姐弟之间打点架，还害得她被处分。”

　　语气能听出是真心感到后悔。

　　徐二水斜他一眼，语气尽是嘲讽：“你那根本就不算打架，而是单方面被压制好吧。”

　　“哎，徐二水，你别为了美化我姐，就贬损我啊！”许和日的语气也终于松下来，又开始开玩笑了。

　　“这，你要是打女人那更让人瞧不起，我是在美化你好不！”

　　“行行行！你油嘴滑舌，能说会道，口若悬河！我说不过你！”

　　许和日以前从来没觉得女生寝室A栋楼和男生寝室O栋楼之间有这么远的距离，明明他们走得挺快，怎么还没到。

　　他已经不想和徐二水扯东扯西了。聊这些很没意思的。可徐二水这突然提到了他姐，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事儿。

　　“哎！”许和日朝旁边歪了下身子，肩膀有力地撞了下徐二水，“你和我姐之间发生什么了吗？我记得高中她经常背着我请你去吃好吃的，你俩关系比我和她还好来着。”

　　眼睛突然有些发痒，徐二水眨了眨黑刷子一般的浓密睫毛，口吻轻描淡写：“没什么。”

　　“行吧。”

　　问了也当没问。

　　寝室楼就在眼前了，楼下还有小情侣在缠绵。应当是男生把女生送到寝室楼下后，女生又要把男生送回来，待会儿多半两人又要将这段路程再重复一遍。

　　大学生的恋爱就是这么幼稚和无聊。许和日轻声笑了笑，他顺便暼一眼徐二水。

　　他没笑，神情还挺严肃，目光定在某一个女生身上。他像是在询问许和日意见，但更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你说，我要不要把文学院今年大一的这些都追一遍？到手后再把她们抛了。”

　　许和日无比鄙夷地睨了徐二水一眼，语气里满是嫌弃：“你这也太渣了吧？”

　　念在兄弟一场，他好言规劝：“你这还想不想在学校找女朋友了？”

　　“你不懂，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徐二水收回视线，边说完还边刻意做了个坏笑的表情。

　　“大哥，非主流时代都过去好多年了。”

　　徐二水干笑两声：“骂你姐的不是文学院那帮新生嘛。”

　　许和日愣了两秒，而后抬手朝徐二水肩膀锤去：“得！你总有理由。但我警告你，别打着为我姐好的名号去理直气壮地霍霍女生哈。”

　　徐二水但笑不语，竖了两根手指在许和日面前得瑟地晃。

　　就这么插科打诨的，直到回到寝室，许和日才猛然发现：“嘿！这人还没告诉我怎么和江下黎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