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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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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和日不确定许骄月的“等会儿”是多久,她向来是个变化无常、说风是雨的人。
当教官的时候展现出的雷厉风行狠辣那一面,其实在许和日这个做弟弟的眼里不过是一种角色扮演,“生活傻白甜”才是许骄月的准确定位。
想到这,许和日不禁合理怀疑许骄月所说的临时有事,很可能是这人突然发现自己走错校区了。
于是,他给她发消息,让发个定位过来瞅瞅。
一分钟后“噔”的一声,提示有新消息,来自“骄傲的老姐”,一段文字:【定位:徐二水旁边。】
“搞什么?”许和日有些看不清形势了。徐二水不是一大早出去和文学院学妹约会了嘛,他的参赛挣学分大事都还扔给他在代劳呢,怎么又和许骄月在一起。这俩人关系恢复从前了?
不行。得去看看!许和日再度收拾东西。
江下黎见状,压低声音问他:“你要走了吗?”
许和日瞅了瞅周围的同学,怕影响到他们,也压着音量:“嗯。我姐来了。”
“噢。”江下黎默了两秒,合上书,起身拎起月饼,“我和你一起走。”
江下黎本来是为了摆脱杜邵文才来的图书馆,这会儿杜邵文人肯定已经回寝了。想想自己也还是在寝室待着自在,想坐想躺、想外放音频、想大声说话都可以,无所顾忌。
于是,便索性跟着许和日一块走,把这块座留给真正想学习的人。
两人并排刷卡出闸门,走出图书馆大门后,一个径直往前走,另一个则向左拐了弯。
拐弯的见直走的搞错了方向,转身叫她:“江下黎,这边。”
江下黎困惑:“啊?”
许和日也困惑:“你不是说和我一起走吗?”
反应了两秒,江下黎忽地笑出声,意识到自己搞了个乌龙出来。她解释道:“误会。我是指一起走出图书馆。”
“啊-”许和日的神情瞬间变得失落,他怅然道,“我刚才已经和许骄月发消息说你也会去了。”
江下黎懵:“许骄月是?”
许和日:“就是你的许教官。”
“噢。”江下黎恍然大悟,脸上有歉意,“叫教官叫多了,还真没记住真名。”
许和日对叫法不在意,他关心的是:“所以,你还跟我一起么?”
呃。这句话怎么那么暧昧啊。一起。而且还是见他的家人。江下黎思量须臾,破罐子破摔,决定今天随心所欲,不去框住自己的所言所行,畅畅快快地过一天。
她仰起脸,展露明媚的笑容,果断干脆地应下这场因误会而得来的邀约:“去就去吧。就当是去见教官。”
“好。”许和日的表情重新晴朗,他仰头挺胸眺望远处,“正好今天天气很好呢!”
江下黎失笑:“突然说什么天气!很像没话找话哎!”
许和日也笑,明牌承认:“被你看穿了。”
——
假日的校园比平日冷清静谧,许和日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时而沉缓时而急促。
他怕江下黎听见,不敢靠得太近,又不好隔得太远,显得疏离,兀自在这纠结,忽听得江下黎问:“你们和好了?”
“和好?”许和日皱了下眉,不明所以。
“是这样,我不是有意打探你的家庭隐私啊。就是之前军训,我看你和许教官关系还挺紧张的。现在一起过中秋,是和好了?”
江下黎问这个问题时,联想到了她自己和沈纭。
许和日没觉得这个问题唐突,毫不避讳地回应说:“我该生她气的还是生,或许要几十年后才会气消。可这不中秋嘛,得团圆啊,毕竟一家人。我就她这么一个家人了。”
毕竟一家人。就她这么一个家人。江下黎和沈纭也是如此。
江下黎晃了晃神,听得许和日问:“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回家?”
她支吾一阵,想起在超市时杜邵文的说辞,搬过来当借口:“我家离得远,假期又太短。我等下周国庆长假再回去。”
许和日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噢”一声,问:“你家哪儿的?”
江下黎觉得他这声“噢”的音调有些奇怪,蹙眉深究几秒,高警惕性地避答说:“你查户口啊?”
“不是。听你口音有点像我老家那边的。”
“那你老家哪儿的?”江下黎反客为主,迅速出击。
许和日失笑,用江下黎刚说过的话开玩笑回击:“你也查户口啊!”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出校门的这段路竟然显得比平时要短了许多,没多时就走到了。
许骄月和徐二水就在正门对面的红绿灯旁。
绿灯亮得恰恰好,许骄月朝许和日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原本只要穿过人行道就行,但江下黎意外舍近求远,说自己想走天桥。许和日虽不解,但也未多嘴,默默陪她一起。
多费了几分钟才汇合,许骄月很有领导风范地招呼说:“中午了。咱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江下黎莞尔:“谢谢,许教官。”
“妹妹。”许骄月拉住江下黎的手,挽上她的手臂,两人一块并排走着,“军训都结束了,还在叫我教官呢……”
“妹妹”这两个字,使得江下黎不由自主想起徐二水。瞅他一眼,发现他今天格外老实,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见识过许教官的威力了。
回过神来,听见许教官还在言语:“不过,你比这俩臭小子强。这俩完全就不尊敬我。从来就没听过叫姐。”
“那他们怎么叫的?”
“直呼其名啊!”许骄月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谈到就很愤慨。
江下黎瞅了瞅徐二水,再瞥一眼许和日,勾勾嘴角坏笑一下,决定在一旁火上浇油。她故意茶言茶语:“啊。那他们也太目无尊长了吧!”
“就是呀!”许骄月激动地附和,扭头狠狠瞪了身后的两个男生。
关于称呼的诉苦第一次有了人响应,这使得许骄月对江下黎非常满意。到达饭店时,首先把江下黎拉到她旁边坐下,菜单先递给她。
“来。你看看最喜欢吃什么菜。你先选。”
江下黎客气地推托,把这个如同烫手山芋一般的菜单推给身体另一侧的许和日。
“许学长,还是你点吧。”
许骄月听到江下黎对许和日的称呼,忍不住笑:“怎么还在叫学长,这么生分吗?还是说你们觉得这样比较有情趣。”
“啊?”江下黎歪头看了许和日一眼,嘴型无声进行交流:感觉你姐好像误会了。
许和日冲江下黎眨眼,表示接收到她的信号以及肯定她的想法。他的表情也有些微尴尬,但又控制不住地浮动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最后,在江下黎的眼神求助之下,许和日干咳一声,起身从许骄月手上拿过划菜单的记号笔。
“那我来点吧。”
四个人菜品不需要太多,六菜一汤足够。许和日全部自己做主了,看得许骄月在一旁干着急。
真是不懂事,这么好一个探听女生饮食喜好的机会就被这个呆子浪费。只能靠她亲自出马,把许和日勾选好的菜单又回传到江下黎手上。
“妹妹,你再看看,有需要更换或者添加的没。看你有什么忌口。”
如此温柔亲切的形象,江下黎真是不适应。她讪然一笑:“许教官,你叫我下黎吧。”
“好。”许骄月爽快应道,“那你也别叫我教官了。”
江下黎立马回说:“好。骄月姐。”
“上道!”许骄月冲江下黎竖起大拇指,夸赞说。
江下黎莞尔一笑,展开菜单看了看,汤是番茄玉米炖排骨,主食四荤两素,麻辣、甜酸、清淡,各种口味应有尽有,搭配得也好。最重要的,每一样都正好选在了江下黎心尖上。
她惊叹道:“刚好都是我喜欢的菜耶。”
“是吗?那就好!”许骄月觑了许和日一眼。没看出来她弟竟是有备而来。
果然,恋爱中的人无师自通。
——
因为是临时点餐,又都是重头热菜,厨房需要忙活一阵。许骄月便朝江下黎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一起去洗手间。
江下黎本不想去的,顾虑到许骄月离开后自己一个人和两个大男生共处一室怪尴尬,便应好。
结果这一出包间,许骄月却并没有要去卫生间的意思。
江下黎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想得太单纯,压根没留意到许骄月醉翁之意不在酒,约她出来应该是想避开两个男生单独聊聊。也就没多话,只默默跟在身后。
这家饭店经营有好些年,主打古风古韵,布局参照游园,颇有种曲径通幽的意味。许骄月来过很多次了,直接领着江下黎去其中一个可以观赏人工湖的休息区。
这个湖水域不大,但湖水澄澈,湖里有四簇盛开着的紫色睡莲,还有朵粉粉的苞,莲叶下金色锦鲤游动,活泼而欢快。
清风吹动湖面涟漪,许骄月盯着那荡漾的纹路看了几秒,侧脸转向江下黎,进入她的正题:“我听徐二水说,你有试图让许和日去上英语课?”
“我是英语课代表,应老师要求。”江下黎述说实情。
她猜不透许骄月是要认同她的做法还是来兴师问罪。不过,既然她主动谈到这个话题,江下黎寻思:从许和日那里得不到的答案,或许她可以将切入口换成许骄月。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江下黎看着许骄月,表情认真。
许骄月心中已经猜到江下黎会问什么了,她可以拒绝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谁家也不会把那种事情往外抖。
但是作为姐姐,她很想帮弟弟解开这个心结。现在有人主动愿意来帮这个忙,她自然是乐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倾囊相授。
于是,她微笑着开口:“你说。”
获得许可,江下黎便直言不讳了。
“许和日他有什么不能上英语课的理由吗?”
“他呀。他估计是对英语有ptsd了。”许骄月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远眺,眼神沉重又哀伤,仿佛穿透时空,再次亲眼见证了一番当时之事。
“为什么?”江下黎接着问。
许骄月摇摇头,怅然道:“高考英语交了白卷。还有一个最关键的……”
在许骄月讲话的过程中,江下黎的心揪得越来越紧,她安安静静听着,仿佛自己也参与到许和日那段黑暗的过去。
“她就是共情能力太强,给自己徒增很多感情负担,导致消化不了。”之前有医生这样给沈纭说过,被江下黎无意间听到。
导致她以为共情能力是她的累赘,让她那么的压抑。可当下,她忽觉得这或许也没有那么不好。世间万物皆各有所长有所短。
“你能想象那个场景吗?我都成年了,两个人在那问我他们离婚后我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多可笑呀!”
重新回忆起那荒唐的过往,许骄月的心里五味杂陈。明明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她却总觉得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就这样破裂,曾经关系那么好的姐弟就此产生隔阂,曾经稳进清北的好苗子屈服于命运选了C大。
一切都被他们的爸爸所赐。
所以,当江下黎问出“所以你选择了爸爸?许学长才会生你的气?”时,许骄月的情绪一下子上来,音量拔高,强烈否认道:“当然不是!”
“我怎么会选他!”许骄月垂下头,眼眶红润,声音忽地沙哑,“和日他是在气我瞒着没告诉他。……可是当时正是高考这个重要关头,我怎么可能让这件事影响到他。”
“可是最后,他还是自己知道了……”
最后,事情也还是朝着许骄月害怕的最糟糕的那个走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