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泡泡雪儿

48、第 48 章

　　（四十六）
　　雷小宁带安辉去了他现在住的地方。安辉惊愕地发现，他竟然就住在他和剧丽的房子邻两条街的小区，走路顶多十分钟。发现这一点，他当然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他问雷小宁，这是你选的地方？雷小宁点了点头。安辉看着他的眼睛。
　　那你……来看过我？
　　雷小宁说，你没发现我。
　　安辉错愕。在他以为雷小宁早已身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的时候，怎么会想到，他竟然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想象着雷小宁站在某个角落远远看着自己的样子；想到那一晚他在自己喊他名字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原来他一直都看着自己。
　　安辉问起雷小宁这几个月的生活，雷小宁回答得很含混。只说在新学校上课，有时候逃逃课，打打游戏，睡睡觉。每次安辉问起，雷小宁都是这些话，不愿意多说。有时候安辉问多了，雷小宁就显得不耐烦。
　　虽然雷小宁不肯讲，安辉也猜得到，这几个月他是怎么过的。
　　在学校后门的那次斗殴；在“极光”的重逢；相遇的那一晚，雷小宁娴熟地从身上掏出的安全套……
　　安辉避免往不好的方面去想。但他猜得到事实。雷小宁回到他身边的这几天，白天两人各自出门，晚上雷小宁也会按时来他的房子找他，但是安辉有时候问起他白天在学校的情况，雷小宁支支吾吾，很快把话题带过去。
　　安辉几次想细问雷小宁，又犹豫了。他怕真的知道，雷小宁又回到过去消沉时打架、堕落的生活，甚至更糟；而那全都是他的责任。每次想起雷小宁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可能做过什么，遭遇过什么，安辉心里都是一阵抽痛。想要当面问这个孩子，又怕反而伤害他更深。
　　他没有追问雷小宁，也是因为心里怀着一种想法，觉得雷小宁会过那种堕落的生活，都是因自己而起。现在他回到了他身边，自然也就会告别那种生活状态了。他想，还是等自己把家里的事情做个安排，把自己和雷小宁的关系理清楚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好好为雷小宁打算。
　　安辉买了些药品和补品，到剧丽妹妹的单位让她带给剧丽，然而自己没去见过剧丽。他想两人都需要时间，彼此冷静地思考一下将来。
　　最让他头疼的是自己的父母。安辉父母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抱孙子的打算，安辉知道这件事迟早也是瞒不过去的。他找了一个时间，想要艰难地对父母说，没想到老两口竟然已经先知道了，原来剧丽已经向他们坦白了经过，哭着请求二老原谅，安辉妈一听就气病了，安辉爸听了起因是自己儿子在外面有人，也说不出指责媳妇的话来，把安辉叫来一通臭骂，可是看着儿子，想到他的心情，当父母的又怎么不心疼，老两口临了也只得不停叹气，只丢了一句话：事儿是你们自己闹腾的，你们自己看着怎么解决，你也大了，知道轻重，好好掂量吧。
　　安辉从父母那里回来，满心都是疲惫。想到父母憔悴难过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在心里恨剧丽，恨她骗自己可以，不应该连他的父母也一起骗；可是想到剧丽满是泪水的脸，他又只能狠狠地搓自己的脸。
　　手指被轻轻拉开，雷小宁蹲在他的面前，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吧？”
　　安辉摇了摇头。伸出手，雷小宁偎进他的怀里，安慰地抱住他的腰。
　　安辉用脸颊蹭着他的头发。他最近习惯上了这个动作，在心烦时，这样和雷小宁偎依着，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寻找平静。
　　雷小宁知道他回父母家的事，问了问他情况，安辉也简单地告诉了他。
　　安辉不再像过去从不对雷小宁说起自己生活里的事，而是开始会慢慢把一些苦闷和烦恼说给雷小宁听。雷小宁总是认真地听，虽然不会表达出太多意见，但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安辉长久以来，闷了太多的事在心里，和雷小宁再相遇后，经历了这一番离别，他的心态也有所改变。他不再只单纯地把雷小宁当成一个孩子，开始像对大人，甚至是对一个互相依靠的同伴似的，把身边的事和心里的一些想法告诉他，有些事情，也开始慢慢和雷小宁商量。
　　雷小宁也感觉到了安辉的变化。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安辉看得出，他很高兴。
　　雷小宁离开沙发，泡了一杯热茶放到茶几上，把电视调到安辉喜欢看的体育频道，然后把安辉的身体向前推，自己坐到他的身后，按捏着安辉的肩膀，有模有样地按摩起来。
　　安辉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雷小宁揉揉弄弄，居然很像样，时而敲着他的背，时而□□他的肩颈。
　　“舒不舒服？”
　　他笑着问。安辉点点头，指了指后肩，雷小宁立刻又卖力地往那里捏了起来。
　　黄色的灯光撒在房间里，电视里放着轻松的节目，窗户开着，夜风柔柔地吹进来，小小的屋子里，是一片温馨宁静。
　　安辉感受着雷小宁背后的手指，纠结的心情就像背后的肌肉，在雷小宁的按摩下，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在从父母那里出来时，安辉在晦暗的心情中，不由自主地想着雷小宁。一想到雷小宁，就像在混乱一团的烦乱中有了一种安慰，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就像学生时代快要考试时，在焦头烂额地背书做题中，只要想到考完后能痛快地去打街机，心情就立刻明亮起来。而现在雷小宁就像那一抹明亮，让他走出父母的家门时，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小屋，去见等在那里的雷小宁。似乎那里才是能让他歇脚的地方，只要从这里逃开，就能甩脱压在心头的喘不过气来的憋闷。
　　以前，安辉把打街机当作救命稻草。是那根稻草，支撑着他熬过那些没完没了的考试岁月。
　　而现在，雷小宁是不是他心里的那根稻草，安辉不想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