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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丧妻 ...

  •   “陆景,齐朝诗人,早年诗词清新淡雅,闻名一时,后江郎才尽,所作皆过于雕琢,流于凡俗。一生未婚。”

      苏寄透过这寥寥数语似乎窥见了那个诗坛鬼才的陨落,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提酒拿笔便是一首立意新颖的七律,那本该在诗坛上留下浓重一笔的天才却早早凋谢,她不敢想象他提笔几番斟酌而又弃笔的苦闷。

      困厄之中才出天才。陆景生在太平盛世,又是富贵一生,原来的命轨中最大的坎坷就是丧妻。他写的悼词无一字写哀却是字字念来都是痛,后半生更是寄情山水,以山水入诗词,篇篇所写可谓鬼斧神工,这也成就了他“齐朝诗词第一人”的地位。

      陆景的困厄是丧妻,错乱了的命轨让他一生未婚,让他做了一生富贵散人。他的名声湮灭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诗坛上也少了一位惊才艳艳的山水诗人。苏寄的任务便是成为他的妻子,成为他的困厄,成就他的惊才艳艳。

      苏寄被安排的身份是苏家三小姐。开始没落的世家贵族,养在深闺的天真少女。

      她过来的时候陆景的名声已经传遍京城,他日日伏案写诗念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是苏寄只是私下里让丫鬟收集了不少他的诗作,细细研读,诗中窥人。

      等又过了两日便到了上元佳节,街巷里挂着密密麻麻的灯笼,像是结满果实的树沉甸甸的样子。一摊一摊的花灯铺陈开来,将往日冷清的青石板上灌满了人声笑语。各色衣裳的少女们穿梭在灯影幢幢之中,鲜亮的花裙,姣好的面容,总令这五彩花灯也失色。

      苏寄也被允了上街赏花灯,人声鼎沸,每个人脸上都是真切的笑容,她也被这节日的氛围感染得欢悦起来。

      她知道陆景必然会出现在这里,上元佳节、花灯赏月总是入诗的好意境,他是诗痴。苏寄不急,这条街是最为繁华的,他总会来的,于是她极有兴致地逛起了街。

      身后的丫鬟护卫跟紧了她,人来人往,总是怕丢了人被老爷夫人责罚。

      卖面具的摊主是个和善的老爷爷,给围在前头的小孩子们讲着每一个面具的故事,“这个青面獠牙的是山神,他可以保佑小孩子呀。”

      苏寄往头上插好刚买的木雕簪子,也兴冲冲地去买了个山神面具。正往脸上胡乱戴着,听着隔壁卖花灯那里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明之,你看这个灯谜好有意思啊。”

      她缓缓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他,那是眼里还一腔热枕的清澈的少年郎啊。

      陆景,字明之。是他呀。

      好像是心底偷偷地放了一个烟花,悄悄升起来的欢喜一点一点掩埋了她,人来人往,人往人来,都与她无关。那么清晰地望见了他,透过这青面獠牙的面具。

      她一直是知道他的,齐朝诗词第一人,那些字字椎心泣血的诗词在她心里酸酸涩涩翻滚着,那些清新淡雅放浪形骸的潇洒在她心里真真切切地掠过。

      可这都不及她第一眼望见他,陆景,她一看就知道是他了。他是这样的,年少成名的诗词鬼才,尚显青涩的少年,张扬着的眉眼显着满满的自信。

      陆景,陆景。

      陆景只是随意瞥了一下灯谜,笑着偏头,“店家有心了,恰好谜底是个灯字。”

      那店家也是笑眯眯地取下那盏莲花灯,“这位公子猜对了,这灯是你的了。”

      陆景也不推脱,只是看了看四周,拿着那灯径直走到了苏寄面前。

      “好啊,明之,你这想借花献佛。”他那友人也一同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戴着面具的苏寄。

      只见得陆景脸上微红,也不好意思迎上苏寄询问的目光,“这灯太花俏了,送给你。”

      他硬生生地将花灯递了过来,苏寄心里有点好笑,但也摇了摇头,“这灯是你猜对的,我不能要。”

      陆景也只是摇摇头,坚持着,“送给你。”

      她不禁莞尔一笑,从脸上摘下了面具,“那我把这个山神面具送给你好不好,他可以吓跑妖怪。”

      头上的灯笼投下影影绰绰的花纹,在苏寄的脸上骤然绽放成一个笑容。四周摊贩叫卖声、小孩哭闹声、人群嘈杂声都好像渐行渐远,他听到了骤然升空的烟花在寥无星辰的黑夜绚烂绽放,每一束光亮都将他那颗古波不惊的心深深颤动。

      苏寄看到陆景的眼睛突然亮起了光芒,好像藏着的那颗小小的星星突然闪烁起来,流光溢彩。于是她又慢慢笑开,接过了花灯,将那面具轻轻放在他手上。

      “苏寄。”

      他呆愣愣的,直到友人看不过去戳了他两下,他才回了神,眼神飘飘忽忽就是不落在苏寄身上,“陆景,字、字明之。”

      “陆景,谢谢你的花灯,很好看。”苏寄笑着小心晃了晃花灯,向他挥了挥手,便向前走去了。

      人潮涌动呀,她小心护着她的莲花灯。她初遇见陆景的欣喜突然像春溪解冻,江河翻涌,在她心底汹涌澎湃而又悄无声息地掀起一阵又一阵浪潮。

      人来人往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突然塌陷了一块,她的心里刚好正在经历着一场海啸。

      命轨开始纠正着错乱的人生,那些突如其来的心动、恰似偶遇的相逢不过是早已命中注定。

      后来又是遇见。

      苏寄去放了河灯,小小的一盏顺着水与许许多多的河灯相遇,小小的光芒也汇集成一河的莹莹。像是把星河给倾覆了,全倒在了这京都的护城河中,让天上的诸多星辰护佑着地上的人们。

      “你写了什么呀?”她闻声一转头,忍俊不禁。那青面獠牙的面具正戴在陆景的脸上,他故作正经地扶了扶面具,又实在好奇地望着她河灯飘去的方向。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苏寄看了看他身旁,“怎么就你一个人了。”

      陆景看起来有几分委屈,“子佑他去猜灯谜了,让我在这里等他。”

      苏寄跟身后的丫鬟吩咐了几句,微笑着看着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烟花。”

      陆景慎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得把面具摘下来,我想看看你。”苏寄玩心大发,伸手便要去摘他的面具。

      他也不躲闪,闷闷地说了声好。

      苏寄有些明白“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是什么意思了,她只觉得和陆景很是熟稔。在这上元佳节,她看到的不是什么诗词鬼才,只是一个青涩干净的少年郎。她也并没有怀着故意接近的心思,只是真真切切地相处。

      她的指尖碰到了陆景的面庞,似乎是沾着了星火,烫烫的。她犹豫着小心摘下了面具,那张如玉般的脸上染着几分红,像微醺。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专注地望着她。

      纵使是苏寄也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有暖融融的晚风夹带着熏人的酒香,一阵又一阵。

      两人一时无言,月慢腾腾爬上了枝桠,苏寄的手捏着面具一时紧一时松。

      “看烟花去吗?”陆景的声音好像是从云端遥遥传来,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并着她走,明明那么多的人,却好像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一时轻一时重。衣帛割着冷冽的空气的声音,又是那么温柔。

      登上城楼,放眼望去是一家一家的灯火,街巷则是连成了一片的明亮,那些远处的人成了一粒一粒的小黑点看不分明。离苍穹似乎更近了,一伸手好像就能抓住月亮。

      “觉宇宙之无穷,哀吾辈之须臾。”陆景似乎有些怅叹,望着远处有些迷惘。

      “但我只庆幸有所相逢,有可喜可悲之事。”苏寄回头看着他,笑着说着。

      突然有支烟花升空,砰地绽放了光亮,又瞬间熄灭,归于黑暗。

      “就像是烟花?”

      “就像是烟花。”

      陆景的眼里枯萎了一支烟花,又盛开起了她的模样。

      “你知道我那盏河灯里写了什么吗?”苏寄望进他的眼里。

      陆景摇了摇头。

      “只愿君心似我心。”她一字一字说得那么缓慢而又温柔。

      又一支烟花升空,燃放着所有的勇气。

      她抬着头,微笑着,那么温柔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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