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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杜氏滑胎 ...

  •   自从添了两位小皇子,玄凌成日家春风满面,频频驾临后宫。没多久,与甄嬛眉庄同届入宫的恬贵人便在某个给皇后请安的早晨显露了孕事,给乾元十四年的后宫增添了一桩新的喜事,被封为良娣。

      后宫喜事连连,前朝也是一派祥和之气,西南战事节节胜利,听闻赫赫大军已经派遣使臣求和了。消息传来,宫中上下无不欢欣鼓舞,皆道慕容家之功,去巴结皙华夫人的人都要踏破了宓秀宫的门槛。

      背后玄凌与甄嬛提及此事,连日的喜色总是有些寡淡,但仍不住口地称赞她:“朕庆幸采纳了嬛嬛的建议,若是当时一并复了慕容氏的协理六宫之权,倒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光景了。”

      玄凌并不多言,甄嬛也不多问,安分地在一旁斟茶侍奉,温文一笑:“壶中日月长。不过皇上以茶代酒,既不伤身,又可静待来日岁月静好。”

      毕竟来日方长。

      如此时光轮转,便是予泽的百日、予沐的满月相继过去,四月里春暖花开,莺歌燕舞,众妃嫔去皇后宫里请安过后,便陪着皇后在廊庑下赏花,软语娇俏,莺莺沥沥说得极是欢快。

      凤仪宫庭院之中多种花木,因着时气暖和,牡丹芍药争奇斗妍,开了满院的花团锦簇。尤其是那牡丹,开得团团簇簇,如锦似绣,多是“姚黄”、“魏紫”、“二乔”之类的名品。

      牡丹是花中之王,皇后的住处,自然也是牡丹开得最好。可甄嬛眼中看去,总觉得孤高不胜寒,与皇后本人一般,不过空有外表的华丽雍容罢了。

      妃嫔之中,皙华夫人借着父兄的功勋复起,甄嬛和眉庄生子晋封,杜良娣初初有孕,四人自然风头大盛,非旁人可及。但就此时此刻而言,尤以杜良娣最为矜贵,毕竟谁也不敢拿皇嗣开玩笑。

      自然,人人都明白矜贵的是她的肚子,然而日后母凭子贵,前途便是不可限量。

      皇后在众人面前乐得显示她的贤良大度,独赐了杜良娣在廊中坐下,又吩咐拿鹅羽软垫垫上,笑吟吟道:“你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正是不安稳的时候,要格外地小心才好。”

      杜良娣谢过了,便坐着与众人一同赏花。甄嬛冷眼看着,虽不知道没了安陵容会有谁顶上,但皇后本身也擅长医理调香,手下不乏棋子,杜良娣现在胎儿的时日比书中还短,恐怕是不容易留下了。

      她与眉庄远远地站着,在众人之后假装欣赏一株开得极盛的玉板白。她是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由,可一来她不希望坐视杜良娣生下皇子与予泽相争,二来皇后也不会让她抓住把柄,既然无法保全所有人,也就只能保全自己了。

      正与眉庄闲聊着予泽予沐的琐事,忽然听见与杜良娣站得近的方顺仪娇声笑道:“良娣身上这香气倒是好闻,似乎不是宫中平日用的呢。”

      尽管有五六步远,甄嬛也能隐约闻得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甚是甜美甘馥。

      化妆品果然也是古今中外女子攀比的东西之一,但见杜良娣掩饰不住面上自得骄矜之色,说道:“顺仪的鼻子真灵,这是皇上月前赏赐给我的,太医说我有孕在身,忌用麝香等香料做成的脂粉,所以皇上特意让胭脂坊为我调制了新的,听说是用茉莉和磨夷花汁调了白米英粉制成的,名字也别致,叫做‘媚花奴’,既不伤害胎儿又润泽肌肤,我很是喜欢呢。”

      那“媚花奴”称不上顶顶名贵,似甄嬛和眉庄这样的品级是看不上的,不过对杜氏一个从五品良娣来说足以向旁人炫耀了。所幸方顺仪性子直爽,只是呵呵笑道:“这样说来果真是难得的好东西呢,皇上对杜良娣真是体贴。”

      杜良娣洋洋自得,遂道:“顺仪若是喜欢,我便赠顺仪一些吧。”

      方顺仪还未应声,倒是刘德仪走了过来,一面执了她的手,一面淡淡笑道:“皇上独给了妹妹的东西,自然是皇上的心意,顺仪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好意思要呢?况且宫中等级森严,顺仪若是用了不合位份的东西,确乎不大妥当。”

      刘德仪这句话看似不咸不淡,细听来其实十分辛辣,无疑是在提醒杜良娣位份尊卑。尽管怀有皇嗣,从五品和从四品之间的尊卑差别也不容僭越。

      方顺仪素来天真烂漫,只当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莞尔道:“还是刘姐姐心细呢。良娣不必这般客气,上次皇上赏我的雪颜膏还没用完呢。”

      雪颜膏乃是取天山雪莲入料,各色名贵鲜花研粉,炮制过程中的炭火都是上贡的沉香木,与此相比,媚花奴实在不值一提。

      方顺仪说者无心,倒是杜良娣听者有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随手丢了一个金橘给侍女去剥,口中道:“那也是,到底是皇上一片心意不能随意送了,顺仪如此客气,我也就不勉强顺仪收下了。”

      刘德仪斜了她一眼,不做声,方顺仪看她面色也觉出些不对,遂一笑而过。

      一旁的欣贵嫔早已听全了她们的对话,耐不住性子,冷笑了一声道:“既然是皇上的心意,杜良娣你就好好收着吧,最好拿个香案供起来,涂在了脸上风吹日晒的,可不是要把皇上的心意都晒化了。”说着全不顾杜良娣气得发怔,扯了方顺仪和刘德仪就走,一边走一边口中嘟囔:“谁没有怀过孩子,本宫就瞧不得她那轻狂样儿。”

      皇后看见欣贵嫔嘟囔,问道:“欣贵嫔在说什么呢?”

      甄嬛连忙拉了眉庄走近两步,一指方顺仪掩嘴笑道:“娘娘还不知道方顺仪么?臣妾听闻欣姐姐宫里新来了个百越厨子,定是被方顺仪惦记上了。”

      欣贵嫔听了也顺坡下驴,笑回:“昭仪说得一点不差。是方顺仪吵着要去我宫里用午膳,我就和她开个玩笑。”

      方顺仪虽然人小没成算,但是胜在一向听甄嬛的话,又机灵,此刻也顺势道:“皇后娘娘要为臣妾做主:两位姐姐欺负臣妾呢。”

      皇后被她的娇嗔逗得忍俊不禁,须臾方道:“前两天皇上还说方顺仪过年以后一天是一个样子,不是长高了就是长胖了,衣服隔了几天就要另做。如今一见,果然是心思全然用在吃上了。”

      方顺仪见皇后也不帮着她,只好红着脸低头不语。甄嬛看着皇后若有所思的模样心头一凉,书中的淳儿是死在皙华夫人手上,可那时她承宠晚,位份不过是良媛,如今她已是顺仪,又与甄嬛和眉庄这两个有子嫔妃交好,只怕会让皇后忌惮。

      眉庄似乎看出了甄嬛的担忧,悄悄拉拉她的衣摆,还没等开口,便听旁边悫妃走近皇后两步,轻轻笑道:“日头好的很,不若请皇后把松子也抱出来晒晒太阳吧。”

      甄嬛一扬眉,见皇后微笑道:“悫妃你倒是喜欢松子那只猫,来了成日要抱着。甄昭仪向来是不敢抱一抱的。”说着便抬手,欲命身边的宫女绘春把松子抱出来。

      其实前世时,甄嬛就对猫有一种天然的厌恶和恐惧,大约是幼时和奶奶一起睡觉,夜里总会被她养的那只大花猫弄醒的缘故。重活一世,她亦是对猫敬而远之。

      更别说在书中,有许多重要情节都跟“猫”有密切的联系。

      她瞧一眼悫妃神色似有异样,忽然心念一动,上前劝道:“臣妾胆小,让娘娘见笑了,站远些也无妨。不过猫儿春天发性烦躁,松子又是高大肥壮的狸猫,臣妾还好,只怕一个不小心伤到杜良娣……”

      说着,她的目光向杜良娣的方向一荡,意思不言而喻。

      她的话自然是极诚恳的,句句在理,悫妃刚要说一句“松子是被调教过的”便被皇后拦住。她看着甄嬛,稍顷,折了一朵粉红牡丹花笑道:“罢了,是甄昭仪有心了。悫妃若是喜欢,午膳就留在凤仪宫用吧,也好抱抱松子。”

      悫妃只得作罢。毕竟甄嬛话已经说在这里,若皇后和悫妃还是执意如此,那么真伤到了杜良娣就不是意外能够搪塞过去的了……玄凌可一向是多疑的人。

      皙华夫人本在看着那些芍药正有趣,听得这边说话,便朝甄嬛轻轻一哼道:“甄昭仪还真是体贴低位的嫔妃呢,看你对杜良娣龙胎的关心,连皇后也不遑多让。”她悠然一笑,斜斜横一眼皇后道:“皇后娘娘一向是最端庄稳重的,今日是怎么了?”

      皙华夫人在皇后面前这样放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庭院中只闻得她爽利得意的笑声落在花朵树叶上飒飒地响。甄嬛虽然与皇后早已是表面和气,也不容皙华夫人这样挑拨,否则传到玄凌耳朵里也不好听,倒像是她僭越了一般。

      皇后轻嗅手中牡丹,笑吟吟道:“甄昭仪有心提醒本宫,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说起对杜良娣的关心,宫中的高位妃嫔都是一样的,何须分了彼此?”她顿了顿,又微笑向皙华夫人道:“四月十二是甄昭仪的生辰,皇上说了要让她帮着端妃、敬妃协理六宫事宜,到时候妹妹也可安心侍奉圣驾,这是妹妹的福气。本宫更是个有福的,可以乐得清闲。”

      话音刚落,众人连忙屈膝,连声赞皇后福泽深厚。

      皙华夫人也不接话,只盯着皇后手中那朵粉红牡丹道:“这牡丹花开得倒好,只是粉红一色终究是次色,登不得大雅之堂。还不若芍药,虽非花王却是嫣红夺目,才是大方的正色呢。”

      此语一出,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又不好说什么。此时她头上正是一朵开得正盛的嫣红芍药压鬓,愈发衬得她容色艳丽,娇波流盼。

      人尽皆知,粉红为妾所用,正红、嫣红为正室所用,此刻皙华夫人用红花,皇后手中却是粉色花朵,尊卑颠倒,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人再敢随意说话。

      可说实在的,宠妾灭妻不也是玄凌的专长么?甄嬛在心底暗暗腹诽,过后又恍然发觉,除了朱柔则,玄凌把谁当过妻子?

      此刻皇后执花在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显然想起了这得来不易的后位和由妾至妻的艰辛,大是为难,皙华夫人却甚是自得。

      甄嬛看场面的确尴尬,想来想去还是便宜了皇后,淡淡道:“臣妾幼时曾学过刘禹锡的一首诗,现在想在念来正是合时,就在皇后和各位姐姐面前献丑了。”

      皇后正尴尬,见她解围,随口道:“你念吧。”

      甄嬛倾身一拜,曼声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诗未念完,皇后已经释然微笑,信手把手中牡丹别在衣襟上,舒然道:“好个唯有牡丹真国色!尊卑本在人心,芍药花再红终究妖艳无格,不及牡丹国色天香。”旋即见皙华夫人脸上隐有怒气,遂笑道:“今日本是赏花,皙华夫人怎么好像不痛快似的?可别因为多心坏了兴致啊。”

      皙华夫人强忍怒气,施了一礼转身要走,不料走得太急,颈中一串珍珠项链在花枝上一勾,“哗啦”散了开来,如急雨落了满地。那珍珠颗颗如拇指一般大小,浑圆一致,几乎看不出有大小之别,十分名贵。

      她犹不觉得,身后宫女颂芝“哎呀”一声方才知觉了转过身来,正巧踏到起来为她让路的杜良娣的裙裾。杜良娣站立不稳,脚下一滑又正好踩上那些散落的珍珠,直直地滑了出去,口中没命的失声尖叫起来。

      甄嬛眼疾手快,在珍珠散开之时就将最近的敬妃拉到一旁,其他嫔妃自顾自避让,待眉庄反应过来一迭声喊“还不快去扶”已经来不及了,四下无人,杜良娣的肚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很快自裙摆渗出一大摊殷红的血,刺眼夺目。

      珍珠散落满地,早有几个嫔妃滑了跌倒,庭院中哭泣叫唤声不断,乱成一团,内监宫女们搀了这个又扶那个,不知要怎么样才好。此刻杜良娣又摔成这个样子,皇后和敬妃惊惶不安,忙忙地让内监扶她起来,又有人跑了出去请太医。

      甄嬛悄悄冲槿汐耳语两句,槿汐会意,趁着人多杂乱偷偷退了出去。

      杜良娣被暂时挪去了凤仪宫偏殿,皇后生了大气,一边安顿着脸色惨白昏死过去的杜良娣,一边喝止诸妃不得喧哗。不一时,太医院提点章弥进来请脉。周围寂静无声,不知是担忧着杜良娣的身孕还是各怀着不可告人的鬼胎。

      听着铜漏的声音“滴答”微响,窗外春光明媚,甄嬛举目望去,眼前晕了一轮又一轮,只觉得那春光在这宫里显得格外不真实,那么遥远,伸手亦不可及。

      良久,耳边传来章弥老迈苍凉的喟叹:“皇后娘娘息怒,良娣怀胎日短,如今气血两虚,肾精不足,脉象沉滑,纵老臣拼尽一身医术,皇嗣已然是保不住了。”

      皇后面色一沉,敬妃也连连哀叹,旁边众人的神情复杂难言,四下静默须臾,无人敢出声。

      眉庄环视左右,沉稳地上前进道:“杜良娣情况不好,怕是不方便继续在凤仪宫惊扰娘娘,臣妾等在此亦是裹乱。以臣妾所见,不如将杜良娣送回云安堂静养,再遣一贯侍奉龙胎的太医诊治。”

      皇后尚未首肯,殿外忽传皇上驾到,随即便见玄凌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众妃忙起身见驾。玄凌拂手命她们起来,先望向甄嬛,确认她一切安好,这才看向榻上的还未清醒的杜良娣,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可是目光精锐,所到之处嫔妃莫不低头噤声。皇后只好上前,简明扼要道:“是皙华夫人的珍珠链子被花枝勾断了,珠子四散开来,杜良娣恰恰踩中滑倒了,其余姐妹们也略有轻伤。”她又看看脸色铁青的皙华夫人,出言似轻描淡写:“不过皙华夫人应该是无心之失,珍珠链子不牢也不能怪她。”

      玄凌轩一轩眉毛,终于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道:“珍珠链子?去打发了做链子的工匠永远不许再进宫。再有断的,连脖子一起砍了。”

      见皙华夫人并不觉得什么,甄嬛暗自摇头,蓦然侧首,见槿汐轻步进来向她颔首,心中遂有了计较。

      眼下不是收拾皙华夫人最好的时候,玄凌也并未多言,只是当即晋封杜良娣为恬嫔,并赏赐了一些贵重补品以示安慰。待恬嫔醒来知道这些安排,或许会失控到发疯吧。

      一场喜事成了空,玄凌自然心疼。

      不过甄嬛是正合心意了。她将目光望向眼神闪烁的悫妃,凤眸微眯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杜氏滑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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