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芒》顾西追

9、失控

　　盖聂每天都在和自己做心理斗争，这种感性和理性的斗争在只有和卫庄独处时尤其激烈，这耗费了他极大的心神——
　　“聂儿啊！你再看看这个数据。同一组根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误差，你看看是哪出了问题。”
　　“哦，好。”
　　“聂儿！你定容之前没摇匀吧？怎么跟小庄的浓度差这么多？”
　　“哦，我重做。”
　　“盖聂！你再不关阀门，溶液要见底了！你最近这脑子在想什么？！”鬼谷子老教授用笔敲着盖聂的脑袋，“别的课你都好好的，就这堂实验总不带脑子？这屋里就你和小庄两个人，什么干扰都没有，你倒好，趁着安静给我神游！”
　　“哦。”盖聂连忙关上阀门，“对不起师父。”
　　盖聂做实验从来都利索又精确，从来没犯过这些低级错误。要是以前，卫庄早就开口笑话他了，可是现在，故意疏远，连个消息都不发？卫庄冷笑一声，不管是对谁，他卫庄都永远不会去做那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小庄，你的溶液也要流干了！”鬼谷子急吼吼地走到卫庄面前，气得眼睛溜圆，“你们两个，今天不做完这个实验，都别回去！”
　　这个失误直接导致整个实验都要重新来过，晚上九点，卫庄捏着实验数据走进鬼谷子办公室：“师父，做完了。”
　　“嗯…”鬼谷子用笔尖掠过表格里的每一项，“去把实验报告写完，交来我看，过关了才能走！”
　　卫庄的表情瞬间冻结——他可已经两顿没吃饭了！
　　卫庄重重地踏着脚回到实验室，把数据随便往桌上一甩，毫不掩饰一脸的不高兴。
　　正在打扫实验台的盖聂见状问：“怎么了？”
　　两人前几个小时都忙着做实验，虽然同处一室，却几乎没说过话。此时一听见盖聂的声音，卫庄一股气冲上来，抓起刚刚丢下的数据往裤兜里一塞，头也不回地出了实验室。

　　本来想去超市买点吃的，可刚才走得急，裤包里除了一张皱巴巴的实验数据外什么都没有。卫庄想着回寝室说不定有吃的，结果寝室一片黑，敲门也没人开，卫庄自己开了门后把钥匙往桌上一甩，蹬掉鞋子就上了床。
　　盖聂一定有什么事，不然不会突然这么冷淡。卫庄把被子揉成一团盖在胃部，目光融入一片黑暗的虚空。
　　不是以前的盖聂有多热情从而反衬出现在有多冷淡，他又不是小女生，男人之间哪有这么多扭扭捏捏的讲究？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互相联结的，这就像是在两个人的心脏之间牵了一条线，线上挂着很多东西，例如尊重、默契、回忆…在一定的距离内，这条线都是平衡的。但如果其中的一个人试图切断这条线，那另一个人的心脏势必能感受到刀片切割的摩擦，也势必要承受这条线因不再平衡而产生的拉力和下坠力。
　　除非另一个人没有把线拴在心脏上。
　　卫庄很确定，盖聂正在试图割断这条线，而卫庄自认，和盖聂的这条线，他是栓在心尖上的。
　　不可能，不允许。卫庄不吝啬真心，但绝不允许自己的真心得不到平等对待。
　　而且盖聂不是那种人，卫庄捏着拳头想，盖聂不能是那种人。

　　盖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卫庄的笔和本子还摊在桌上，以为他会回来，便一边扫地一边等。地都扫完拖完了还不见人，盖聂去办公室一问，就七七八八猜到了卫庄暴走的原因——如果下午他没犯那个错误，实验应该早就能做完了。专心做了大半天实验本来就饿得不行，鬼谷子却又为了惩罚而提出那额外的要求，卫庄该是又饿又不爽，不想再忍，就直接走了。
　　饿坏了吧？气走了吧？盖聂，可把你能耐死了。
　　盖聂这么想着，走回实验室，本想连着卫庄那份实验报告一起写了再回去，才拿起笔来，肚子就悠长地“咕~”了一声。
　　盖聂攥着笔愣了两秒钟，把两张实验报告连带着桌上的本子和卫庄的饭卡往自己包里一扫，快步走到办公室：“师父，今天犯错是我不对，我保证下不为例。您看都这么晚了，您老人家也该回去休息了，实验报告我明天就写好给您送来，您别再气了，伤身体。”
　　鬼谷子本来也只是想小罚一下，此时盖聂话说得周到，他顺着台阶也就下了：“小庄的明天也让他一起交来。”盖聂点头答应，鬼谷子又补一句：“让他亲自来。敢跑，我还得训他。”盖聂再次连连点头，得到鬼谷子的应允后，退出办公室，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