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木叶忆如君》水墨灵犀

4、劫人易容

　　拿着那块玉牌，果真很顺利就离开了这里。暗夜深沉，萧萧独自行路，步履若飞。

　　从雅间出来的那瞬看到的景象证实了那位赵公子说的话，确是实情。

　　小巷据点里头，她扬手发了集合暗号。

　　虽不知君少行派人盯上玉烟居是为什么，但她感觉这也许和南蘅姑娘有关——刘南蘅的真实身世，是当朝锦州王宁巳的私生女。不管锦州王心里是否还认这个女儿，能将她握在手里总没坏处，必要时或许还能成为一把好使的刀。这就是她被她挑中的原因，也是她受有心人注意的原因。

　　南蘅的这重身世，她自己也未必知道，有心人也替她隐瞒着秘密。但现在不同了，这个消息多半已经传到了君少行的耳朵里。不用说，是萧萧命人散布出去的。虽然君少行未必屑于南蘅这枚棋子，但这是目前看来最可能接近他的方法，只能一赌了。

　　南蘅是即将被她代替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此人不能出什么差错，只能被她牢牢控制在手中。因此她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打探有关南蘅的一切，而是该即刻决定将她带过来。

　　把人拿到手，方是最稳妥的。这其中，经不起任何一点变数。

　　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就聚集齐了八人，还剩两人未来。有些人似也觉察到了不对，有些人则一头雾水不明她意。

　　“情况有变，来不及与你们详细解释了。”她环视众人问道：“还有两人呢？”

　　“禀副堂主，小菊和小瓶已经扮作了刘南蘅的服侍丫头。”底下一人说道。

　　她闻言心底微惊，立马道：“传令，提前行动。一个时辰之内将刘南蘅带到我面前来，不容差错！”

　　“是！”底下人齐声呼应，立即离了此地，开始行动。

　　抓人，是司命阁中人最基础的本事。

　　几人去后，她正欲发个消息给陆欢，却在这时收到了他给她发来的消息。

　　传信人将一卷小纸递给她便下去了。展开一看，上面写的话，和自己的临时决定如出一辙。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个柔弱美丽的女子被带到面前。两缕秀发垂至胸前，一双翦水秋瞳中慌乱又害怕地闪着光，更添了几丝娇柔与妩媚。萧萧打量她一会儿，确认是刘南蘅无疑。

　　“你们要做什么？！”看她娇喘微微、惊若小兔的样子，若是个男人站在这里，定是要爱怜不已的。

　　但萧萧可没什么闲工夫，也不会可怜她半分。上前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动作干净，眼神犀利。

　　南蘅害怕地看着她，“你……你是谁？”

　　她并不理会，直截了当地冷冷道：“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你才有可能活下来。”

　　对方一下子被唬住了，连连道：“这……这当然可以，只求你们饶命便好！”

　　“你的基本情况我们也是了解的。所以你若有虚言，”她一手抽出旁边绿翘的佩剑，寒光刺目，霍地一闪，“这把剑可不长眼睛。”

　　“我这个人呢，脾气不好，也没多大耐性。我问完话，你若拖延不答，便会死。明白了么？”

　　她闻言不禁流出了几滴泪，呜咽着自语，声音却小了下去：“求求你们，放了我……”

　　冷剑架在她咽喉上，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戚，顿了顿道：“好，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说……只求你们不要杀我……”

　　“你在十岁入玉烟居以前，与你阿爷在城郊外的石竹村里相依为命。那么十岁之前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后来又是因何入的玉烟居？”

　　“……十岁以前，我沽酒为生。阿爷身体不好，还需我每日照顾……后来，阿爷因病离去，我……我碰巧被玉烟居的妈妈看上。妈妈许我以锦绣前程，又找人教我各种东西，我便留了下来……”

　　“刘思道并非你的生父。但在你眼里，他胜似亲生父亲。那么你对于自己被收养之前的身世，知道多少？”

　　她的身子猛地一瑟缩，张嘴却未说话。

　　手中的剑又逼近了她一分，那冰冷的锋刃几欲渗入她脖颈处柔软雪白的肌肤。虽是控制了力道，但对她这不习武术之人而言，却已是感觉渗人得不行，有种濒死的错觉。

　　“不，不要……”

　　“你说得越详细，活下来的可能性才越大。我早说过，我并没什么耐性。”

　　“……阿爷告诉我说他是在一条小溪边捡到我的。当时我被放在一个篮子里，睡得正香……除此以外我就真不知道了。我和阿爷一起生活得很快乐，所以我没有去想我的亲生父母会是谁，也没有想过要回到哪里去。”

　　看来这位千金在风尘里头还是挺安逸的。这种知足常乐的心态，或许也未尝不好。

　　“兴国公府的陈安公子有意于你，你对他又是什么想法和打算？你们私下里有过什么交往？”

　　“陈公子……”

　　见她神色犹疑，她冷声道：“女儿家面子在性命跟前又算什么？况且这里都是女人。”

　　“……陈公子他说，要在五日之后迎我入府……我觉得……陈公子是个不错的人。至于私下里的交往……他来玉烟居找过我几次……”

　　她听她说着，一面发现她衣服面上有一处微微凸起。

　　“那是什么东西？”她拿剑指着那凸起的地方。

　　“那，那是……”南蘅颤颤巍巍，“我从小就带着的，我也不知那是什么。”

　　“交出来。”

　　一个精致玉佩躺在手心里，繁复的花纹上流泻着光彩，很是不凡。

　　“嗖——”一个银光弧形将剑拿开，秀手精准地抛入绿翘的剑鞘里。

　　“将她押下去，好生看管。”她说道：“水和食物要不要断。”

　　几个人上前来，手脚麻利地用白布袋罩住她，又捆了绳索，行将押往密室。

　　“你们看管的人不要与她说话。她问什么，也不要回答。”

　　“是！”

　　“副堂主，画已经画好了。”

　　樱井拿上一个图卷来。

　　方才审问南蘅时，她已执笔在画了。有了这张画像，做那张易容的脸会更容易。她接过画卷一看，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大家辛苦。今夜的表现都很不错，回头我会与阁主说明。”她道：“还有一点，以后大家直接叫我惜儿就好。且类似于副堂主、司命阁之类的字眼，便不要再出现了。今夜过后我与大家会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你们最主要的任务便是看好刘南蘅，随时听我命令。”

　　这十来人多半是新人。听了她的话，都顺从得很。但这半日观察下来，她心中必是对她们有所计较的。

　　“好了，大家可以下去歇息了。绿翘、小菊和小瓶留下。”

　　三个姑娘遵照命令留在大堂，其余人便下去了。她深知这个任务容不得半点马虎，而能够接触到核心情报的人只能有两三人。不是不能信任其她人，而是人多了事儿也杂。

　　被留下的人都有些欣喜。纵是一点点微妙的神情变化，也难逃她的眼睛。

　　“按照之前的计划，今夜这出本该在三天后上演。可几个时辰前情况忽然生变，是以我临时改了计划。”她走下来，语气没了之前的凌厉，倒多了一丝亲和，“玉烟居今夜被君少行秘密封锁了。这具体原因目前尚不清楚。可其中暴露出来的问题是，我们司命阁的情报也有不周的时候，尤其是涉及到朝中高官的情报之时。”

　　“原来是这样。”绿翘说道：“其实我今夜行动之时经过了玉烟居，也觉着有些不对。”

　　一旁的小瓶凝神沉思道：“我与小菊扮作刘南蘅的侍女后，在那玉烟居里头并未觉出什么异样来。只是辰时三刻过后，有个姑娘准备出去买些东西却被拦下，我们这才发现底下有士兵。”

　　她点点头道：“你们的反应很快，扮作她的侍女也是个很好的方法。”

　　“惜儿，我们这次的猎物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了。我觉得……既然我们在涉及到朝中高官的情报方面有所欠缺，那不妨，令一人打入其内部？”小菊说。

　　“我正有此想法。”她说：“只是司命阁中多为女儿，而此事得要一有经验的男子来办比较好……”

　　“惜儿，有陆护法消息。”此时有一人送信上来，递与她手中。

　　一卷小纸条徐徐展开，上头只有几点墨迹：

　　“凌晨海棠林 欢”

　　耳畔只有两三点拂过花瓣的风声。暗夜的海棠林，似整一片都沉寂到深海里。

　　一道高瘦的男子身影立在花枝下。她走过去，他才转过脸来，冲她一笑道：“事情有些反常，所以才亲自深夜约了你。”

　　她听出他话语中有些歉疚之意，摇头一笑道：“护法这话说的，将我当成什么人了。司命阁中人执行任务，将晚上当成白天来过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

　　他听着她的话，竟上前了一步，“惜儿明日就要戴上另一张脸了。可我还是觉得，你本来的样子最美……好了，其实我是想说……我准备易容成兴国公府的公子陈安。这样一来，以后朝中高官们的情报就不用担心出纰漏了。”

　　此话倒是让她怔了一怔。原本之前有过这个想法，只是碍于他护法的身份而有些犹豫，谁料眼下他竟然自己提出来。

　　“今夜的事儿我也知道了，我若是你也会这么办。”他说：“此事我自会与无霜说明。既然是个大任务，本护法自然有责任助惜儿一臂之力。”

　　“陆护法，是真的想好了？”

　　“不错。”他的嘴角漾起笑意，“只是一点。你要扮南蘅，而我要扮陈安。这两人之前好像是恋人呢。倒时惜儿，可要与你往常一样入戏才好。”

　　“那是自然，不过也不必过了头，不被人看出纰漏来便可。”萧萧莞尔一笑，“难不成护法还想让我们的猎物陪演一出‘棒打鸳鸯’？我倒觉得改成假鸳鸯比较合适。”

　　陆欢嘴角的笑容一瞬消失，萧萧看在眼里，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尖锐了，遂打个圆场道：“我扮演的南蘅表面上要对君少行忠心不二总得有个理由。如果说南蘅对陈公子的情只是无奈之下的妥协，对他君首辅的意才是真的……这个理由倒不错。”

　　……原只是胡诌一番打个圆场，却不想竟说出了几分道理来。

　　陆欢笑道：“这个主意甚好。君少行虽不近女色，但惜儿你出手从不会失败。本护法很乐意与你配合。”

　　身上有些倦怠，事情既已谈妥，便不想再与他多留。她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吧。天色已晚，咱们明日还有大事要办，护法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月色清明，几分波影投射在她冰凉轻薄的幽蓝色衣袂上，显得静谧安详。好像方才的惊险早就一晃而过，寻不着半点痕迹。

　　她顶着月光离开了海棠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