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如画》晒月光的小草菇

5、阿莲

　　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在父母坟前长跪不起，身后的丫鬟心疼的眉毛都要打结了。
　　丫鬟把手里的披风仔细的披在少妇身上，劝道：“小姐，下雪了，我们回家吧，生病了遭罪的还是小姐自己呀。小姐，人要自己心疼自己呀。”
　　说着眼泪就满了眼眶，瞅着身前消瘦的就剩一把骨头的小姐，恨不得自己替小姐受了所有的磨难。
　　女子听到身后丫鬟哽咽的声音，缓缓伸手过去，说“：青青，我们回吧。”
　　丫鬟青青赶紧扶起自家小姐，送至轿里，嘱咐轿夫稳当点儿。
　　轿子里的少妇双眼无神，不知归处。
　　斜倚在轿子里，脑子里满是夫君那句“阿莲，对不起，我自始至终把你当成妹妹。娇娘是我的挚爱，只要你能容下她......”阿莲两手放在膝上，紧紧捏着一方蜀锦帕子，指节发白。
　　“青青，我们回穆府。”轿内的阿莲朝外喊道。
　　“可是......”青青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对着轿夫道：“回穆府。”
　　旷久了的宅子阴森，落败。阿莲带着青青将宅子一点点转了个遍，所有的房间摆设依旧，却没了人气，庭院花园的花树没人打理，杂乱羸弱。
　　走出门，沿着记忆中的路慢慢走着，记忆里热闹狭窄的街原来这么寂静空旷。
　　记忆里满是花灯的河里只有幽深的绿水缓缓流淌。
　　记忆中花灯映出温柔多彩的石桥，披着薄雪肃杀冷酷。
　　记忆里的春福酒楼披红戴绿，顾客满座，现在，掌柜的在柜台里面打着盹儿，小二蔫蔫的守着炉火取暖。
　　小二听见门帘响动，忙一甩毛巾上前招呼，青青上前要了间雅间，小二乐呵呵的在前面引着主仆二人上了二楼。
　　按着记忆报了几个菜名，小二乐呵呵的跑下楼去。
　　饭菜上齐，青青大着胆子留下小二，问最近可有什么趣事。小二登时绘声绘色地说起了仙来山是如何如何的神奇，悬空观又是如何如何的奇怪，里面的道士又是如何如何的稀奇。青青一边听着一边留意小姐的神情，见小姐对小二嘴里的趣事露出了好奇的神情，欢喜的给了小二一粒碎银。
　　饭毕，青青像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山路怎么会爬着爬着就到了山脚了？”看小姐神情微怔，便知道小姐心动了，接着劝道，“小姐，我们等天晴了就去爬仙来山，婢子可是好奇死啦，求求小姐啦~”
　　“就当是婢子的生日愿望好不好，嘤嘤嘤。”青青捏着帕子捂着脸假哭。
　　阿莲看着费尽心思讨自己欢喜的青青，低声说了句“好”。
　　出了酒楼，阿莲朝着西街走去，青青惨白着一张脸在后面跟着。
　　青青知道，姑爷心尖尖上的小妖精被安置在西街的一座小宅子里。
　　厨房的王大娘每隔几日就要送些绿豆糕过去，回来了就到处跟仆妇显摆自己拿了多少赏银，那神仙似的姑娘对自己多么的礼待，少爷在旁边看那姑娘的眼神有多腻人......尤其在阿莲院子附近的时候，调门都高了不少。
　　青青红着眼睛要去撕了王大娘的嘴，被怕事的小丫鬟禀了阿莲，阿莲只看着桌子上的绿豆糕发呆。
　　小丫鬟眼睛红红，两手紧紧绞着帕子，指节发白。
　　阿莲像是才听到一样，依旧盯着绿豆糕，嘴里却说道：“喊青青回来，同我出府一趟。”
　　小丫鬟欸了一声，快步跑去，一边劝着：“别打了别打了。”
　　一边说着阿莲的吩咐，上前一副拉架的姿态，打落王大娘要挠青青的手，瞅准时机踹王婆子几脚。
　　王大娘眼见青青得了帮手，嘴里嘟嘟囔囔的：“别以为你是少夫人跟前的就能欺负人！”扶了扶发髻，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就跑了。
　　青青眼睛亮亮的给小丫鬟一个你真棒的手势，忙回自己小间收拾下赶去阿莲的房里。
　　阿莲听见青青的进门的声响，转身，瞅着雄赳赳的青青想起了小时候。
　　抬手戳了下青青额头，道：“梳头，一会儿我们出府转转。”
　　到了西街街口，阿莲听了下来，青青上前一步，扶着阿莲道：“小姐，我们回去吧，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声音越来越虚，开始自责，自己跟王大娘置什么气呀，惹得小姐伤心，跑这鬼地方来。
　　看着发呆的小姐，不由得有点鼻塞，以往那么活泼的人儿，现在动不动就发呆，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吸吸鼻子，把小姐扶到街角的茶楼。刚进茶楼，就听到少爷身边的小六子欢喜的声调。“少爷少爷！您慢点儿！小六子腿短追不上您的赛雪呀！这才几步路，那西湖牛肉羹真凉不了！”
　　“多嘴！”陈生声调里像是揉进了两斤蜜糖，却格外的扎心，青青胳膊被阿莲攥的生疼，见阿莲脸上没有一点变化，更是心疼自己姑娘了。
　　“跟上去。”
　　青青抽抽鼻子跟上阿莲。
　　阿莲看着在赛雪屁股后面紧追的小六子，看着四蹄翻飞的赛雪，看着马背上一身青衣的陈生，连背影都是欢喜的样子。
　　阿莲直直地跟着，眼睛瞪的很大，蓄满了眼泪，却舍不得眨一下。
　　一座门前栽着一棵腊梅的宅子，小六子蹲在门槛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袋子，拿出颗炒栗子，连皮塞进嘴里，眯着眼睛一脸的满足。
　　见有人影靠近，赶紧睁开眼睛，见是阿莲和青青，吓得赶紧站起来，没嚼两下的栗子噎在嗓子眼儿憋得脸通红，青青上来扭着小六子的耳朵就往一旁拽，阿莲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青青推开小六子怒目瞪着他，小六子终于把栗子吐了出来，心虚的瞅着青青，缩着脖子一脸讨好的笑着。
　　阿莲迈步进了大门，小六子抬手想拦，被青青瞪了两眼......怂怂地蹲地上，一副要死的样子。
　　阿莲走到院里子，听着屋子里陈生讨好的说道：“娇娘，刚出锅的牛肉羹，你最喜欢吃了，来，吃一碗嘛~”
　　“陈郎，放着吧，再好吃也没有每天都吃的道理呀。”一个娇媚的女声道。
　　“嘻嘻，就是就是！没想到都四年了，陈公子还跟当初一样，大~呆~鹅！”一个清脆的声音道。
　　“小荷!”娇媚的声音佯怒道，“你要再对陈公子这般无礼，就回京去。”
　　“不妨事，不妨事，要是哪天小荷姑娘对我和颜悦色了，那才吓人。”
　　又听得两声娇笑。
　　“小六子！回府喊王婆子送点绿豆糕过来！”陈生接着对屋里的美人道：“王婆子那绿豆糕我吃着一般呀，就这么讨你们主仆欢心。”
　　“我跟小姐呀，就爱吃那婆子的手艺，怎么啦，不行吗！”
　　“小荷~”娇媚的声音叱道。
　　“哈哈，不妨不妨，小六子怎么还不吱声，指不定跑哪儿歇着了。”说着陈生推开窗子，想看看小六子到底在干啥，却看到阿莲站在院子里。
　　“啊！你谁呀，怎么乱进家门！”一个紫色衣衫的小丫头尖声喊道。
　　“小荷~”窗边穿白色的美人皱眉打断小丫鬟的尖叫。然后一脸了然的看了看院里的阿莲，又看了看身边的陈生，扶着小荷的手臂就离了座位。
　　陈生恼怒的瞪着院里的阿莲，出门拉了阿莲就往外拽，把阿莲推到门外，瞅着怂怂的小六子大喝：“滚！你这蠢货！”
　　又对着阿莲怒目：“谁让你来的！你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滚回家去！”
　　“夫君......”
　　“滚！当我不敢休吗！”陈生嘶吼道，脖子上的青筋鼓现，眼球充血，嘴唇因为恼怒颤动着。
　　“夫君。”阿莲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陈生，像个可怕的怪兽，伸手想拉陈生的手，不防被陈生重重推倒。
　　“我已经跟你说了！同意娇娘进门，你还是我的妻！在家哭哭闹闹也就算了，今天还敢来这里。”说着就欺身过来抬手要打阿莲。被吓坏了的青青看到姑爷要打小姐，赶紧跑过来，一把推开陈生，捂住小姐，紧闭着眼睛准备承受接下来的毒打。
　　陈生被推得一个趔趄，看着门前慢慢围上来的人群，恨恨的看了眼还倒在地上的阿莲，恨恨道：“滚！”
　　说完进了小院，“哐当！”把门关上。
　　小六子急得要哭了，又不敢推门进去，转身把青青扶起来，青青忙把阿莲扶起来，又瞪了眼小六子。护着着阿莲朝茶楼走去。
　　进了茶楼，要了包间，嘱咐小二出门雇顶轿子过来。瞅着木木的阿莲，咬着帕子流泪。
　　回到陈府，青青扶着阿莲回屋，阿莲闻到房间里金桂的熏香，慢慢缓过来了。趴在床上嚎啕大哭。青青守在床边跟着哭，主仆二人似要把受的委屈全哭出来。
　　“夫人，少夫人这会儿正在房里哭呢。”佛堂里夫人手里的念珠一顿，又接着动了起来。
　　“退下吧，等少爷回府，让他过来见我。”
　　“是。”丫鬟的脚步声远去，念经的夫人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瞅着观音像，“冤孽呀。”说完又闭上眼睛接着拨动念珠了。
　　哭到没有眼泪的阿莲坐起来，瞅着坐在脚踏上哭到眼睛肿起来的青青，伸脚踢了踢，道“你这妮子，哭的比我还厉害，去给我打盆水来。”青青赶紧出门。
　　主仆二人又是好一顿收拾。
　　“喊管家过来。”
　　“是。”
　　管家跟着青青惴惴地进来，心里七扭八妞的不知道少夫人叫自己过来什么事。
　　“小姐，陈管家过来了”
　　“好，你去厨房给我端碗银耳羹过来。”
　　青青小跑着去了厨房，阿莲吩咐陈管家一些事情。
　　等青青端来了银耳羹，阿莲浅尝了几口，放下。喊青青随自己一起去父母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