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播放器在未来》小山重叠金明灭

73、归于平静的播放器

　　二人被特遣队的找到时，伍音伤的很重，周故人虽然同样受伤，但因为伍音着意保护，只是身上几处轻度骨折。以如今的医疗水平，只消往医疗舱里一躺，一两天的功夫就或活蹦乱跳了。

　　回想起那一天的惊心动魄，周故人依然心有余悸。当时飞行器已经处在千米高空之上，他和伍音没有任何防护。伍音把自己背在背上，直接从飞行器上跳了下来，那一刻，周故人以为他们是必死无疑的。在心底，周故人也不是没有隐秘叫好过，就这样死了也好，他真的是这么想过的。但一想到正背着他的伍音，他又不愿意死了，不愿意这个孩子就这么死了。

　　这个时候，周故人的精神力突然感受到一股爆发的力量，短暂的精神力接触后，周故人承受不住这种冲击，瞬间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已经身处医院。曹宇一直守在医院里，在他醒后，第一时间来看了他。曹宇说，他们的人找到了爆炸后的飞行器的残骸，也抓到了弃飞船而跑的飞行员，但是残骸上沾满了两个人的身体组织。一种是铁龙的，另一种是那位先生的。

　　曹宇严肃的向周故人询问当时的情况，但周故人知道的并不多。他向曹宇复述了一遍他是怎样被挟持上飞行器的，伍音又是怎样被揭露身份的，至于铁龙为什么开枪没有打死伍音，反倒打死了自己，伍音又是怎样从先生手里把自己的救下来的，他一概都是稀里糊涂。

　　比起应对曹宇的取证，周故人更想去看看伍音现在怎么样。曹宇也知道，答案的关键不在周故人，而是昏迷未醒的伍音，他不会阻止周故人去探望伍音。

　　伍音的情况非常糟糕，脏腑因高空坠落而出现明显的碎裂痕迹，只上的伤意外的少，但时刻都在发生的内出血绝对会要了他的命。医生也惊奇于患者的受伤情况，并表示伍音因该是包围在厚重的保护层中，从高处摔下去的，保护层吸收了大量伤寒，所以没有损伤肢体，但身体中柔软的内脏却吸收了大量坠落的冲击，才会造成如此损伤。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周故人，两人分明是一起摔下来的，但坠落的冲击仅仅造成了周故人的骨折。这种伤在现在，已经算是轻伤了，自己在家用医疗机器人就能治愈。

　　周故人听到伍音命悬一线，就什么都听不下去了，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极度的恐惧和内疚纠缠着他。他反复念叨着，不应该的伍音受这种伤，绝望的低语几乎包含死志。曹宇见状不妙，赶忙唤来医生给周故人打了一针镇定剂。这一对甥舅，一个病在身上，一个病在了身上。现在只有期待着伍音能快些行醒来，好安慰住他心病不轻的舅舅了。

　　除了周故人和伍音，还有一人也在医院里接受治疗。艾一那天顶着匪徒的脸往特遣队方向冲，要不是阵前指挥发现的早，就不是挨两枪子的事了。也是艾一告知，特遣队才知道最大的抓捕目标的逃跑方向，之后便是地毯式的搜索，在抓住背着降落伞逃生的飞行员后，他们顺着飞行员的降落轨迹，捡到了倒在血泊偏离的伍音和周故人。要是再晚上一点，伍音一愕就没救了。

　　三人里只有周故人伤的最轻，但艾一能下床后，就坚持守在打了镇定剂的周故人身边。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周故人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看着坚强，其实又敏感又脆弱，总是钻牛角尖。

　　“谢谢你把他送回来。”艾一摸了摸周故人的额头，对曹宇道谢。

　　“不用，我也算是他的朋友，”曹宇的眼神难掩担忧，“只是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现在他外甥又还在危险期，也不能总给他注射镇定剂。”

　　“放心，我会在他身边。”艾一紧锁眉头，神色怜惜。

　　“那就拜托艾叔了。”曹宇道。

　　“曹宇，当初你把小少爷送回来，我没有问你，小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都过去二十年了，你也该告诉我了吧？”艾一目光坚持。

　　曹宇移开视线，抿了抿唇，这才道：“二十年前，阿周被歹徒诱骗到偏远荒星，遭受了非人的待遇。而诱骗他的人，是他的亲叔叔。这次的事情也是他的这位叔叔做的，这回阿周的叔叔已经死透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真的死了？”艾一冷声问。

　　“连着飞行器，一起炸成肉泥了，”曹宇认真道，“现场收集到了重要器官的组织，那个人存活的概率，是零。”

　　艾一深吸一口：“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不能离开地球，不能做危害到信息网络的事，尽管我能依靠本体收集到无数信息，但实际上，我可以做的十分有限。我保护不了夫人的孩子，小少爷发生的事情，我无力干预，连夫人和小姐的死，我都只能干看着。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不是人工智能，至少没有能力，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曹宇只能劝慰，“这些年你一直在帮我们搜集有关人类基因促进组织的信息，没有你的帮助，我们要走多大的弯路？这回也必然无法消灭阿周的叔叔了。况且你也一直在替阿周保护伍音不是吗？”

　　“最后保护到了病床上是吗？应该我代替伍音上飞行器的啊。”艾一揪着胸口的衣服，那里有一个弹孔，离心脏只有几厘米，“至少我会开飞行器。”

　　曹宇没有再说安慰的话了，这重事情，总要艾一自己想开才行，他仅仅道：“伍音虽然还处在危险期，但好歹命已经救回来了，现在觊觎你们的敌人已经不在了，以后安心生活吧。”

　　说罢，他把空间留给了艾一和周故人，除了确定甥舅两的情况，曹宇还有大量的善后工作要做，埋在地球的基因促进组织的网络要一一拔除，还要清算损失，回收会对人类造成危害的基因药物，敌人的研究资料也要整理出来，交给联盟研究机构，还要安排人手，保护做出了大贡献的周故人和伍音，以防漏网之鱼卷替重来。而医院这边我，等伍音醒过来，他会再来的。

　　昏迷之后，不知过去了多久伍音的意识时有醒来，虽然睁不开眼睛，但伍总能感觉到有在他身边。出现的最多的是舅舅周故人，他能听出舅舅的脚步声，能听出担忧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伍音总能安心很多。安心之后，他又会沉沉睡过去。

　　这样醒醒睡睡，也不知过了多久，伍音终于感到，自己可以醒过来了。他费力的睁开眼皮，入目的是冷冷清清的病房，身边没有人，只有医疗器械运作的声音。伍音心里疑惑，他在想，舅舅呢？这么想着，他突然就听见了舅舅的声音。

　　“……精神力受损？什么意思？”舅舅在质问什么人。

　　“经过我们的检查，您的外甥自爱身体恢复后久久没有醒来，很有可能是因为精神力受损严重。”伍音也记得这个声音，是他的主治医生，在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的时候，他偶尔会遇见医生查房。

　　“很有可能？你的意思是，连你们也不确定吗？”舅舅似乎在生气。

　　“是的，因为患者的精神力检测结果显示，他的精神力十分充沛，不想是精神力受损昏迷的样子，但他的体征又有明显的精神力受损迹象，我们只能这么推测。”

　　“我不管你们怎么推测，我只想知道，我外甥为什么醒不过来！他明明已经好了！”舅舅的音量骤然提高，没有准备的伍音躺在床上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患者家属请别激动，我们也在仔细检查患者的情况，但目前的结果就是这样，我们只能从精神力角度做针对性治疗。这方面的病症我会请来精神科的专家会诊。”医生安抚道。

　　“阿周，你先冷静一下，医生会先办法的。”这是艾一叔的声音。

　　光听见声音，伍音没法安心，他还记得舅舅是和自己一起从高空坠落的，舅舅会不会伤还没有好？艾一叔一个人往枪林弹雨里冲，会不会受了什么伤？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突然，伍音眼前一亮，或者说不是眼前，，应该说是，一副完整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意识里。画面里，是医生的办公室，周舅舅脸色苍白，坐在医生对面，伍音站在舅舅背后，揽着他的肩膀。艾一叔的脸色也不太好，但依然安慰着舅舅。

　　伍音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担心，是在担忧自己为什么没有醒过来。伍音不想这样，他想告诉他们，自己已经醒了，不用为自己担心。躺在病床上的伍音喃喃两声，肢体无意识的抽动，但是他无法发出声音。睁开的眼睛看见了雪白的天花板，眼前和画面和意识里的画面来回切换，伍音的神志又开始模糊。

　　他急促地喘息起来，眼睫微颤，双瞳的聚焦瞬间虚化，意识里的画面逐渐占了上风。他看见舅舅放空的双眼，舅舅无意识地啃咬起指甲，肩头发颤，清澈的泪水就这么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听见舅舅颤抖着声音说。

　　“伍音要是醒不来了呢？我要怎么办？我只有他了……我只有伍音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舅舅不应该是这样的。在伍音的印象里，舅舅一直是稳重又可靠的长辈，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仿佛永远是自己的坚定后盾。这样脆弱的舅舅，伍音从没想到他会见到。即便是在被歹徒控制的飞行器上，舅舅也没有留露出一丝丝的脆弱。

　　是因为自己吗？伍音这么想着，是因为自己迟迟没有醒来才如此的吗？不是的，舅舅，我已经醒过来了，伍心头默念。

　　医生的办公室里，周故人蓦地怔愣了片刻。

　　“怎么了？”艾一问。

　　周故人呆呆地道：“是伍音，伍音在和我说话！”

　　“阿周？阿周！”艾一晃着周故人的肩膀，“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伍音醒了！”周故人骤热起身，他甩开艾一的手，拉开办公室的门，瞬间跑了出去。

　　“等等，阿周！”艾一一时不查，没能抓住周故人，他忙扭头对医生说，“我去看看阿周，他一定是去伍音的病房了。不好意思。”

　　“没事，正好我也去看看病人吧。”医生起身，跟着艾一一道走了出去。

　　伍音病房的门被周故人匆匆撞开，周故人踉跄着跑到他的病床边，他看见了伍音睁开的双眼，一直提到喉咙的心脏骤然落了下来。

　　“伍音……”喊出名字后，周故人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去，抓住伍放在被子外的手，攥的紧紧的。

　　伍音看着周舅舅，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眼神中似有光芒。伍音动了动嘴唇，但是没能发出声音。周故人立即往前探身，耳朵凑近伍音唇边。

　　“伍音，你要说什么？慢一点，不着急。”周故人柔声道。

　　伍音微微皱眉，他没有再试图说话，他在心底默念：“舅舅，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

　　周故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你吓死舅舅了，你知道吗？两个月了，你都没有醒过来！舅舅还以为……”

　　“没事了，我现已经好了。”伍音安慰道。

　　周故人瞪圆了眼睛：“伍音，你的声音？”

　　伍音的嘴唇没有动，但周故人听见了声音，这让周故人感到惊慌：“你怎么……你是怎么说话的？”

　　伍音微笑，刚要说什么，病房又有人进来了。

　　“阿周，伍音怎么样了？”艾一边冲过来边说。

　　“艾一？”周故人扭头。

　　“艾一叔，我已经醒了。”是伍音的生意。

　　“伍音！”艾一的喊叫中充满了惊喜，“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没有很久。”伍音道。

　　“对了，医生，医生！快来看看伍音，看他怎么了！”艾一忙回头。

　　医生的表情有几分茫然，他被艾一拉了一把手：“啊，好的，我现在就看。”

　　医生很快给伍音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做完检查后，医生的表情更加茫然了，他看向周故人他们：“刚刚患者有和你们说话吗？”

　　“怎么了？”艾一上前一步。

　　医生推了推他的眼镜道：“患者现在还无法说话。内脏修复的特效药有一定的副作用，会导致肌肉松软，肢体无力，连声带也会受到影响，导致无法发声。我确定，患者现在的药物后遗症还没有消退。”所以医生会怀疑，患者的家属是怎么听到患者说话的。

　　“医生。”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主治医生下了一跳。

　　“医生，你听到了吗？”伍音的声音直接在医生的脑海里响起，主治医生生生吓退了两步。

　　“什，什么？”医生慌乱的推了推眼镜。

　　伍音甚至偷偷笑了一声：“抱歉，吓到你了，我能直接和你交流。有什么问题您可以向我询问。”

　　“啊，这可真是，惊人啊，”医生缓缓扶了扶眼镜，他舔了一下上嘴唇，有些磕巴道，“这下一定要请精神科专家会诊了。”

　　云来卫生总医院住院部六楼的内科主治医生，请来了十楼的精神科主任会诊，会诊邀请发过去了，结果精神科来的不只是主任，从主任医生到实习医生，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人。那副精神振奋，双眼冒光的模样引得众人侧目。经过的护士纷纷贴墙而立，目送着精神科大部队往转角的医生办公室去。

　　“你们怎么突然来这么多人？”伍音的主治医生被精神科医生部队的气势逼退了几步，有些慌张地推了推眼镜。

　　“别说这个了，带我去看病人。”精神科主任是个眼神犀利的精干小老头。他身后穿着白大褂的男男女女个个眼冒金光，兴奋不已，神情与精神科主任如出一辙。

　　内科主任又扶了扶眼镜，干巴巴地道：“好吧，你们跟我来，只是，病房，不能让这么多人进去。”

　　“知道，待会我和两个主治先进去，你让护士给患者办转科室吧。”小老头不耐烦地说。

　　“转，转科室？转哪去？”主治医生惊呼。

　　“当然是转我们科啊。你内科能看精神问题？”

　　“可是，病人的身体还没康复呢！”

　　“一点用药后遗症而已，在哪不能治啊，赶快转我们科去！”小老头独断专行的可以，“不管这个，带哦我去病房。”

　　主治医生温吞惯了，被小老头的气势压的说不出话来，只好再度推了推眼镜：“好吧，你们跟我来。”

　　伍音的病房又有人进来了，主治医生带着三个陌生的白大褂推开了病房的门。周故人和艾一站了起来，周故人问。

　　“医生，这些人是”

　　“周先生，他们是精神科的医生，这位是主任医师，后面两位是他的弟子，和我一样是主治医生。”伍音的主治医生介绍道。

　　“你们好，”周故人依然疑惑，“所以，他们是？”

　　“我之前有提过，患者的精神力方面有些非常规的表现，像是可以直接在人的脑子里说话什么的。所以，我请来了精神科的医生会诊……”主治医生比划着解释，然后被人抢了白。

　　“不光是会诊，之后患者会转到我们科室做进一步的治疗。我是科特·林，称呼我林医生就好。”小老头笑容可掬。

　　周故人小心的挪到了伍音的床前：“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哦，周先生不用紧张，只是一些常规的医疗活动，不会对患者有任何伤害。”林主任连连摆手，意图安抚周故人的情绪，“根据方医生的病例，患者表现出极强的精神干预能力，能够越过人体自然的精神屏障，在人的脑内进行交流。周先生，患者的精神力已经远超正常水平，因此有必要进行检测性治疗。”

　　周故人分毫不让：“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做什么危害我外甥的事？”

　　林医生正想解释，结果被艾一拦下了，他挡在了周故人面前，看着面前的老头道：“我来吧。”

　　艾一身材魁梧，很能给人压力，他直视着林医生：“带伍音去治疗可以，但你的一切治疗活动都要在严格的监视下进行。”

　　林医生愤愤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对我的研究指手画脚吗？”

　　“研究？你不是说，治疗吗？”艾一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林医生慌了一瞬间，然后迅速恢复过来：“研究……临床研究也是研究，你们凭什么要干预我正常的医疗活动！”

　　艾一没有和他多言，他转身对周故人道：“伍音醒过来的事曹宇已经知道了，他正在赶来的路上，伍音的身体状况也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他不会让无关人士对伍音做什么的。”

　　“看伍音他……”周故人神色不安。

　　“放心，这是正常程序。”艾一安抚道。

　　周故人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神色依旧没有轻松下来。伍音缓缓抬手，指尖勾到了周故人的衣摆，他尽力拉了拉周故人的衣裳。感觉到了力道，周故人回头看伍音。

　　“不会有事的，相信艾一叔叔。”伍音依旧没有动嘴，但他的声音依旧传进了周故人的耳朵里。带着浓浓的安抚。

　　周故人的手心攒了又攒：“嗯，”他温声道，俯下身来，揉了揉伍音的发顶，“我听你的。”

　　“哎哎，你们是谁？为什么擅闯病房！”病房的门被粗暴地撞开，守在门口的林医生被推了个踉跄，在众学生的搀扶下嚷嚷了起来。

　　突然进门的众人并不理会这位医生，还是方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小声安抚：“林医生，算了，这位患者是经由警方出面送到医院的。”

　　林医生眼睁睁看着来人将伍音的病床围得水泄不通，却没有一点办法。

　　领着人来的曹宇介绍了一下身边面生的女性：“这位是曼玫女士，听闻伍音的情况特地过来看一看。”

　　曼玫女士矜持地点了点头：“我和曹宇是不同部门的同事，伍音先生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以后后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

　　周故人的目光在曼玫和林医生之间来回游走，最后把手伸向曼玫：“你好，我是伍音的舅舅，伍音之后就拜托你了。”

　　“应该的。”曼玫微微一笑。

　　一旁的林医生气的跳脚：“这是我们医院的病人，你们有什么权利干预治疗！”

　　曼玫挑了挑眉，转身瞧了一眼林医生：“那他今天开始就不是你们医院的病人了，曹宇，办出院手续吧。”

　　伍音从醒来到现在还没三个小时，就被转移了位置，等回过神来，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新的病房即宽敞又明亮，屋内的摆设简洁而又舒适，病床更是比之前在医院睡的舒坦。伍音不动声色地仰了仰脖子，枕后的部位体贴的往上抬了抬，恰当好处的撑起伍音的头部。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曼女士捧着一束蓝色星点一样花束进了伍音的病房，伍音的床旁有一个床头柜，床头柜上有一个陶土花瓶，正适合插这种朴素的花朵。

　　曼女士摆弄了一会花朵的朝向：“如果有住的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伍音摇了摇头：“谢谢曼女士，已经很好了。”

　　曼玫微微一笑：“不论多少次，亲身体验精神交流的感觉都是那么奇妙。”

　　“不会觉得不安吗？”伍音也笑了。

　　“是你就不会这么感觉，你的精神力没有攻击性”曼玫这么说着，“在你身体养好之前，我们不会做任何研究。之后的研究也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至于你舅舅最担心的自由问题。”

　　曼玫走到伍音床边，拍了拍伍音病后消瘦的肩膀：“你的人身自由不会受到威胁，我们可是正规研究机构。”

　　“我知道了，谢谢曼女士。”伍音礼貌道。

　　“你已经谢过我两回了，不用这么客气，”曼玫态度很随和，“还有你舅舅，你舅舅本打算继续守着你，但他的请的假已经用完了，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以后他会在下班的时候来看你。”

　　“那就好，我还是希望舅舅恢复正常的生活。”伍音松了口气。

　　“要你舅舅回单位上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曼玫轻松一笑，“不过你另一位叔叔会代替你陪着你舅舅。”

　　“真是麻烦他了。”伍音叹息道。

　　曼玫坐在了床沿上：“先不谈这个了，伍音，你知道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吗？”

　　伍音轻轻摇头：“我才醒过来，还不太清楚。”

　　曼玫的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侧过身子道：“我看了你刚刚做的检查报告，你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问题出在精神力上。你之所以不能动弹，也不是全是因为药物后遗症。伍音，你能告诉我，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需要大量消耗精神力的事情？”

　　伍音不太懂曼玫的话，但他感觉得到曼玫的关切，他不打算隐瞒了：“有远距离曹操纵过精神力实体化。”

　　“远距离？有多远？用的是什么设备？”曼玫挑眉问。

　　“通过智讯通，跨星际操纵精神力。”伍音老老实实地交代。

　　曼玫双眼瞪圆，但很收敛了表情：“什么时候这么做的？持续了多久？”

　　“是在两个月前，持续了，大概三天，哦，不是连续不间断的，大概两个小时休息一次，一次休息四个小时。”

　　“就这么断断续续就维持了三天？”曼玫微微倾身。

　　“嗯，因为要伪装成去外星旅游的样子，只能让人假扮成我。”

　　曼玫将惊吓压回肚子里：“你不觉得，这很难做到吗？”

　　“确实，比较吃力，所以要间隔四个小时。”伍音腼腆一笑。

　　曼玫一时无言以对，她索性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又问：“你持续三天远距离操纵精神力，有没有觉得精疲力尽？”

　　伍音点头：“确实有很累的感觉，但是后面有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醒来就好多了。其实这样的精神力使用强度还在我可承受的范围内，后来，为了保护自己和舅舅，骤然抽空精神力的感觉，才更难受。”

　　“你之后还大量使用了精神力？”曼玫以为那就是全部了！

　　伍音依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他道：“后来，我和舅舅被人劫上飞行器，不得已从飞行器上跳下来，距离地面大概有两千多米。我们没有降落伞，我唯一能用的只有精神力，为了将精神力实体化成柔软的胶体团住我和舅舅，减轻从高空坠落的冲击力，我精神力使用有些过度了。曼女士，我的身体不能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伍音说的轻描淡写，但曼玫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千米高空，无防护垂直降落，仅仅依靠凝实精神力，居然保住了两个人的命？这是在拍什么英雄电影吗？牛顿都会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吧？

　　曼玫理智如斯都有些晕乎，她摆了摆手，认输一般地说：“不是因为这个，我和你明说吧。你现在的状况，是精神力远超躯体所能负荷的状态，即使药物后遗症消失了，你依然会不良于行。”

　　“什么意思？”伍音眨眼睛。

　　“意思是，你的精神力太强了，做个比喻就是飞行器的发动机装在了悬浮车上，身体跟不上精神运转的速度，你必须等到你的身体适应精神力，才能正常活动。”

　　伍音并不理解：“但是我之前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啊。”

　　“所以这应该是你的精神力在经过极限的使用方式后，突破了一定的界限，迎来的了爆发式增长。所以，你必须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曼玫说的语重心长，伍音听的似懂非懂，他又道：“我舅舅呢？他知道我的情况吗？”

　　“自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放你在我们研究院的。”曼玫说，“研究院可以尽快找到让你的身体适应精神力的方法，这也是你舅舅最大的诉求。”

　　曼玫说完，将空间留给了伍音：“你安心休息吧，不过等会曹宇会来询问你一些情况，等到了饭点，我会要人送东西给你。”

　　从伍音这里，曼玫听到很多刷新她认知事情。精神力出现这么多年，根本没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当世没有人的精神力能强过伍音了！

　　她刚才对于伍音身体不能动的解释，在此之前仅仅是国家研究院对于精神力如何增长的一个理想化的概念，这个概念甚至没有进入实验阶段。伍音的出现，意外成为了这个概念最鲜活的例证。他如何不会被国家研究部门注意到？

　　曹宇公务缠身，最近更是忙地脚不沾地，他这次更是带着任务来的。他要向最要紧的当事人问清楚，他是怎么混进非法团体，又带着人质脱身的。

　　听了曼玫的话小憩着等曹宇来找自己的伍音，终于在晚饭前等来了曹宇。他率先打了个招呼。

　　“曹先生。”

　　这种从脑子里听到声音的操作还是太摄人了，曹宇有一个瞬间汗毛直竖，他扯着嘴角接近伍音：“你这个能力有些吓人，既然能直接在人的脑子里说话，是否也能直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唉？我没试过，不知道可不可行。需要我试一下吗？”伍音认真道。

　　“不用了，”差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曹宇干笑着说，“我来找你是想听当事人描述一下那天的情况，艾一有提到你们是依靠伪装混进先生的组织里，那是怎样的伪装呢？”

　　伍音微微一笑：“就是把自己装扮成另一个人，就像这样。”伍音突然抬头，曹宇瞬间和自己脸对脸。

　　曹宇惊了一跳，瞬间想拔枪，好在伍音很快撤掉了伪装，他又道：“因为是精神力模拟，只要能够显现出画面，就成功一半了，而且就算触碰，也发现不了异样。我做的伪装能骗过五感，曹先生也是知道的吧？”

　　曹宇缓了缓心跳：“我确实忘了这一茬了，所以你是把非法组织里的人和你还有艾一掉包了，才顺利混进去的。这个问解决了，那你又是怎么带着你的舅舅顺利逃生的呢？我想知道更多细节，你的舅舅说，当时的情况十分混乱，他也不知道如何描述。”

　　“你是说在飞行器上？”伍音问。

　　“对，就是在飞行器上，还有飞行器爆炸，这又是什么原因？”

　　伍音回响了片刻，将当时发生了什么娓娓道来。

　　这就要从铁龙拿枪低着他的头开始说起，其实那一刻，铁龙抵着的，是自己的头。伍音情急之下，用精神力给整个机箱的人下了暗示，让他们都以为自己看见了铁龙拿枪抵着自己的头，所以，铁龙开的那一枪，其实是爆了自己的头。而爆炸又是另一回事了。

　　“是先生自己说的，他在自己的身体里安装了炸药，一但他的心脏停止跳动，炸药就会自动引爆。因为先生要给舅舅注射基因药物，我便直接降自己的精神力探进他的大脑里，可能是没控制好力道，将先生的精神力绞碎了吧。”伍音一五一十地说。

　　“绞碎？怎么个绞碎法？”曹宇一头雾水。

　　伍音动了动手指，一个透明的头颅模型浮空而出，头颅里颅腔的部分凝聚着一团云絮状的物体，伍音道：“这相当于人的精神力。”

　　然后，一个凭空出现的苹果砸在了头颅模型上，苹果瞬间消失，但是一一道道如红色闪电般的精神力流从头颅被砸中的部位往颅腔里渗透，并灵活穿梭在云絮里，将缓缓流动的云絮撕扯的四散支离，凄惨不已。

　　“这是精神力遭到破坏的景象，若是加上正常的脑组织。”伍音又动了动手指，云絮之中浮现了粉色的，犹如实体的，代表脑组织的部分。这一部分的物体同样经不住红色闪电的流窜，几个息之间就被绞的稀碎如豆腐渣。

　　“我当时没法分心控制精神力的杀伤力，可能，先生的脑组织当场就被搅碎了，他的猝死不外乎这个原因。为了争取时间，我用留在他体内的精神力模拟心跳等我和舅舅跳了飞行器后，才把精神力散掉，于是埋在先生身体里的炸药起作用了。”小小的演示道具瞬间消散，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

　　伍音说的轻描淡写，但曹宇却觉得毛骨悚然，他有些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伍音见状，问了一句：“开始畏惧我了吗？”

　　曹宇回神，他搓了把脸：“你这是杀了一个人，难道你没有一点愧疚吗？”

　　“他要伤害舅舅。”伍音无比认真，“他不死，死的就是舅舅和我。我需要愧疚吗？”

　　曹宇说了真话：“伍音，你的情况显然已经不适合普通地生活在平凡人之中了，你的一切行为都会被评估，如果你表现出危险性，你就不能继续和你舅舅生活在一起了。”

　　闻言，伍音觉得很不开心：“我很危险吗？”

　　“可能对一部分人来说，你就是危险的。因为谁都不能保证，你的能力会被你用在正途上。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要是有人用你舅舅的生命威胁你呢？”

　　“除掉他。”伍音不假思索。

　　“你看，这就是你的危险所在。”曹宇叹气。

　　“可是，我只是保护舅舅而已，为什么说我危险？”伍音十分不解。

　　“因为普通人的第一反应是报警，普通人没有这个能力和穷凶极恶的匪徒斗争。伍音，你必须用普通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不然我也没有办法让你和你舅舅继续生活在一起了。”

　　伍音良久才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曹宇闻言，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大概是因为，我想为你舅舅做点什么吧。现在，他只有你了。听着，伍音，你有强大精神力的事情已经无法掩饰了，你也不必特地掩饰，但你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表现出任何危害性，是你杀了先生的事情，我可以帮你隐瞒，但之后如何表现你的无害，就是你要做的事了，明白了吗？”

　　伍音深深看了曹宇一眼，他郑重点头，然后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似乎知道很多的样子，我能问你知道什么吗？关于我的事情。”

　　曹宇看着伍音年轻的脸，忍不住揉乱了他的头发：“我只能说，你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你最亲近的人早已知道了。不过这没有关系，你依然是伍音，是你最珍惜的人的亲人。”

　　伍音的惊恐还没维持多久，就变成了忐忑。他忐忑不安的看向曹宇：“舅舅，已经知道了吗？”

　　曹宇忍不住叹气：“你心虚什么？无论怎么样，你都是他外甥，现在是，将来也是，你能为了他以身犯险，你难道以为他不会为你担心吗？不要钻牛角尖呀，想想你舅舅是怎么对你的。”这一对舅甥，他真的不希望再有什么波折了。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临走前，曹宇头揉了一把伍音的头发，蛮横地打断了他的愁绪。

　　房间里只剩下伍音一人，安静的感觉却没有让伍音感觉到舒适，他在杂乱思绪中泛起倦意，慢慢的合上眼睡着了。大概，他依然没有成为真正的人类，才会对自己有这么多的不安吧。睡着之前，伍音这么想着。

　　周故人第二天下班才再次来到研究院，他带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手上还提着一桶汤，有限困难的推开伍音病房的门。

　　“舅舅！”听见响动，伍音就让黑科技病床把自己的上半身抬起来，自爱看见周故人后，他的笑容都亮了几分。

　　周故人看见伍音又何尝不觉得安心呢？他这一天在公司跑神的厉害，什么像样的工作都没做。一会操心伍音的病情，一会又怕伍音吃不好睡不香。于是卡着点下了班，买回来大堆新鲜食材，大动干戈的操持了一桌适合养身体的菜色，挨个收进食盒里带了过来。

　　“你怎么坐起来了？不是说不能动的吗？”周故人把食盒放在一边，想要去扶伍音。

　　“没事，这个床可以带着我动的，我不用使力，再说不是还要吃晚饭吗？”伍音笑容灿烂。

　　周故人说不过他，于是把小桌板给伍音摆好，五层的食盒一层一层打开给伍音看，一个小桌板都摆不下，只好往床上摆。周故人拧开保温桶，浓浓的香气飘出来，伍音顿时就饿了。

　　“这是什么汤啊？”伍音望眼欲穿。

　　周故人拿出一个小瓷碗，一勺一勺给伍音捞汤捞料：“甲鱼汤，我找人问来的配方，喝了对身体好。”

　　伍音有些抗拒：“甲鱼？不能吃吧？”

　　“怎么不呢个吃，吃了很滋补的，最好把这一桶都给我喝掉！”周故人眉毛一竖。

　　伍音看着碗里黑乎乎，一块一块的东西，产生生理性地厌恶：“我只喝汤不行吗？”

　　“你真是，有好东西都不知道吃！那这些汤必须全部喝完，听到了没有？”周故人把碗里的甲鱼块挑出来，瞪了伍音一眼。

　　“哦。”伍音委委屈屈。

　　先是喝汤喝了个肚圆，然后一晚被压的瓷实的饭又被周故人手上：“来，把这碗饭吃了。”

　　周舅舅夹了一块鱼肉，一片笋片，混着一团米饭，一下怼进伍音的嘴里。伍音现在行动不便，周故人亲手包办了伍音的进食大业。伍音鼓着腮帮子，好容易把这一口饭吞下去，下一口又怼过来了。伍音吃的嘴都张不开，想说话，只好加速咀嚼的动作。

　　终于又吞了一口下去：“舅舅……呜呜……”刚一张嘴，就被塞了一婴儿拳头大的肉圆。

　　“舅舅什么舅舅，吃饭都不老实，有什么话吃完再讲不好吗？”周故人用筷子尖撇去伍音嘴角的一点汤汁。

　　“嗯嗯，嗯嗯嗯嗯！”

　　“好好好，我也吃，我等你吃完了就吃。”

　　“嗯嗯嗯嗯，嗯嗯嗯！”

　　“吃饱什么吃饱，这一碗饭你吃了几口啊？”说完，周故人又是一筷子青菜怼进伍音嘴里。

　　伍音用鼻子哼哼，一时忘了他还能靠精神力说话，眼见周舅舅又是一筷子带着虾仁的饭袭来，他的技能又能用了。

　　“舅舅，我真的吃不下了！”惊恐的声音再周故人的脑海里响起。

　　周故人拿筷子的手一顿：“真的吃不下了？”

　　“嗯嗯嗯！”虽然自己点不了头，但周故人用精神力模拟了一个巴掌大的自己，这个伍音小人跳上周故人持筷子的手背，代替自己疯狂点头。

　　周故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我还做了这么多呢，你不吃给谁吃啊。”

　　伍音小人连头发丝都是逼真的，他代替伍音本体开口，细声细气地说：“舅舅吃吧，舅舅做饭幸苦了！”

　　周故人噗嗤一笑，放下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碗，小心接过伍音小人：“就算是我吃，也吃不完呐。”

　　小人盘腿坐在周故人的掌心，一派天真地说：“那叫艾一叔叔来迟吧！艾一叔叔很能吃的！”

　　周故人笑盈盈的，放下了筷子，用手指头去碰掌心里的小人，伍音小人一把抱住周故人的手指，小脑袋挨着蹭了又蹭，模样可人疼极了。

　　周故人忍俊不禁，他捧着小人抬头看正主：“这小东西可比你可爱多了。”

　　伍音鼻孔里出气，小人一下就消散了，周故人正惊讶你，伍音气鼓鼓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我不觉得他可爱。”

　　这下周故人是真的笑了：“你这大了，还跟自己争风吃醋吗？真是……”周故人笑眯眯的大力揉了一下伍音的头发。

　　“舅舅快吃饭吧。”伍音哼哼唧唧的。

　　“好，我吃饭。”心情很好的周故人胃口都好了很多，再伍音的关注下一顿吃了两碗饭，胃都有点撑了。这可是他两个月来吃的最舒服的一餐了。

　　吃完了饭正收拾着呢，周故人突然问伍音：“以后中午要不要我送饭过来？这里饭菜你吃得惯吗？”

　　伍音忙道：“不用了，我吃得惯，舅舅中午还来，太幸苦了。”

　　“那好吧，以后就专门给你送晚饭吧，你可别嫌弃舅舅烦人啊。”

　　“不会的，舅舅最好了！”伍音还巴不得每天看见舅舅呢。

　　愉悦的气氛过去的很快，收拾好残羹剩饭，周故人脸色不像刚才那么好了。他有些沉郁地坐在伍音床沿上。

　　“舅舅？”伍音心惊胆战地试探。

　　周故人抬头，面色竟然有些凄苦，这让伍音心里一跳：“怎么了舅舅？”

　　没有立刻回外甥的疑问，周故人伸手将伍音有些长长的额发推到一边，他的声音轻的仿佛害怕惊扰了蝴蝶：“伍音，要是再一次失去你了，舅舅真的承受不了了。答应舅舅，要好好的，好吗？”

　　伍音喉头哽咽，他此刻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动弹，他只能在周故人的脑海里说：“舅舅，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周故人最近特别容易哭，一想到自己孑然一身会哭，想到还在病床上的伍音会哭，连伍音想他，承诺不会离开他都激出了他的眼泪。周故人无暇顾及，只能任由泪水在脸颊上流淌。

　　“这两个月，我想了很多。我也想明白了，伍音，不管你是谁，你就是我的伍音，是我最宝贵的外甥，你要是不在了，舅舅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活下去了。”

　　“舅舅……”伍音很想多说些什么，说舅舅不要放弃希望，说就算自己不在了，也要好好活下去。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舅舅的话包含了太多的含义，他一时混乱了思绪。

　　周故人抚摸伍音的头发，轻柔又舒缓：“伍音啊，舅舅知道你一直担心的是什么。你在医院里醒过来的一天，我就发过誓了，我一定要好好照顾我的外甥，不能让老天的眷顾白费。但是，我在发现，你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伍音时，我是有过动摇的。”

　　伍音听到此处，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生怕自己会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又害怕自己错过舅舅任何一句剖白。

　　“伍音，你知道吗，舅舅在接受曹宇的请求进基地卧底的时候，是有想过，就这么死了好了。母亲去世了，姐姐没有了，连外甥也……”说到这里周故人开始哽咽。

　　伍音惊慌失措，他想拥抱自己的舅舅，但是他疲软的肢体告诉他，他不能，无奈之下，他变化出了最温暖的双手，代替自己，深深的拥抱住周故人。

　　周故人的手拍在伍音变化出的透明大手上，噙着泪笑：“谢谢，舅舅现在已经不会这么想了，不要担心了。”

　　伍音执拗着用自己的精神力拥抱舅舅，对上伍音坚持的眼神，周故人臣服了，他在外甥另类的拥抱里汲取了新的力量，后面的话更容易倾诉了！

　　周故人一下一下拍打着透明打手的胳膊，一边说着：“后来啊，舅舅亲眼看见你现身在飞行器上，那时候，同归于尽的想法完全被担忧取代，比起和仇人同归于尽，原来我更在意我的外甥是否平安。然后，你带着我跳下飞信器，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在想，老天呀，我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让你也受这种苦？如果这是对我的报复的话，那我愿意活着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周故人眼神悠远，似乎在透过空气看着自己和伍音从高空疯狂坠落的画面，然后，他醒了过来，对着忧心忡忡的外甥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微笑：“幸好，我们没有在那时候死掉。”

　　伍音呆呆看着舅舅的笑容，他觉得恐怕再没有那个人的笑容，比得上这一个了吧，这个笑容，连自己心底埋藏最深的阴霾都可疑驱散掉。

　　伍音听着舅舅一刻不停的讲述：“我在庆幸我们足够命大，但医生告诉我，你在手术室生命垂危。那种恨不得死的是我的情绪，再度侵袭了我，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伍音，你知道这两个月，我有多提心吊胆吗？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你是在拿命救我啊，我怎么能先于你离开这个世界呢？同样的，伍音，你若是不知不觉，就这么消失了，我又如何承受的起呢？你已经是我的伍音了啊！”

　　周故人双手捧着伍音的脸，自己又哭又笑：“舅舅有没有很傻？死到临头才知道，原来我还有这么重要的人爱着我，也需要我去爱，我多怕老天当时要是对我吝啬了一点……伍音，你不会怪舅舅吧？”

　　伍音喉头嗬嗬涌起气声，他想要回答，但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急得不行，眼珠转来转去，使不上力气的双手肌肉都在颤动。自己居然是这样无能为力吗？巨大的失落感集中了伍音，惊惧和挫败轮番刺激，伍音的眼眶中涌出了滚烫的泪水。

　　“怎么哭了啊？”周故人心头大恸，他狠狠拥抱住自己的外甥，不让他看见自己也汹涌起来的泪水。

　　“嗬，舅，舅……”伍音语不成调。

　　这浑浊嘶哑的声音停在周故人耳中，却不啻于天籁：“唉，舅舅在呢。”他搂紧消瘦的伍音。

　　“舅……”

　　“嗯，我在。”

　　“舅，舅……”

　　“我在呢。”

　　如此循环，不厌其烦。当巨大的空虚被满足，畏惧被消除，误会也烟消云散，亲人们紧紧相拥，这种幸福，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晓。时间也为此凝固，鸟语虫鸣都成了此刻的陪衬，暖暖的情绪在人的心间来回流淌，这股力量，足以战胜一切隔阂！

　　然而，时光终究是流淌的，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警醒了沉浸在神秘气氛中是甥舅二人。

　　“进来。”给伍音擦干净眼泪，周故人吸了吸鼻子，收敛气情绪。

　　门被人轻巧地推开，开门的人站在门边打了招呼：“我来看一看伍音的情况。”

　　“曼女士。”周故人起身迎接。

　　“周先生，来给伍音送饭的吗？”曼玫寒暄道。

　　“嗯，以后每天的晚饭我都会送过来，应该没关系吧？”周故人礼貌地问。

　　“自然没问题，伍音自己也很期待你能每天来看望他。”曼玫客气得回复。

　　“那，现在要不要看一下伍音的身体情况？”气氛有点尴尬，周故人只好自己找话题。

　　“啊，没错，我来此的目的就是这个。”曼玫忙就坡下驴，走到伍音床前，做着常规检查。

　　曼玫先是测试了伍音的肌力，然后又用一个小仪器贴在伍音的两侧太阳穴，测试伍音精神力的强度。做完这一切，她问周故人。

　　“今天你来看伍音，有没有发现伍音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周故人认真思索着，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伍音他喊我舅舅了，是用声带发生的那种。”

　　曼玫精神振奋了一下：“可以说话了吗？这是好转的表现啊。”为了确定情况，她让伍音现场演示一下。

　　伍音看了眼周故人，在舅舅鼓励的目光下，他动了动嘴：“舅，舅……”

　　曼玫有些高兴，她开始引导伍音发声：“来，跟着我的口型念，啊——”

　　“啊。”虽然有些短促，但好歹发出了一个完整的啊声。

　　曼玫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她嘱咐周故人：“伍音的情况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除了等待他的身体适应精神力，适量的锻炼也必不可少。以后你来看望伍音，可以多和伍音说说话，这能加速伍音说话功能的恢复。”

　　“好的，那肢体恢复上，我能帮到什么吗？”周故人不由得询问。

　　“肢体恢复需要专门的治疗环境，你一时也帮不上忙，不过我们研究院会全面跟进伍音的恢复情况，一般上午就是伍音进行康复治疗的时间。”曼玫仔细解释。

　　“这样啊，”周故人喃喃两声，然后他又问，“那伍音现在的情况是？”

　　“恢复情况都在预计范围内，没有任何异常。”

　　“那太好了。”周故人也放下了心。

　　继而就是良久的沉默，曼玫没有告辞，周故人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打破尴尬，伍音更是什么都做不来。这样一来，又是令人自闭的尴尬。

　　“那个……”周故人最先忍受不了。

　　“啊。你说。”曼玫忙接话。

　　周故人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是说，曼女士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我能和周先生单独谈一谈吗？”曼玫躲开伍音的视线提出自己的要求。

　　周故人凝眉：“有什么是伍音不能知道的吗？他的身体难道……”

　　“那倒不是！”曼玫连忙打断周故人的猜测。

　　“只是，关于伍音的身份……”

　　周故人松了口气：“这个你不用担心，伍音他是知情的。”

　　曼玫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这对甥舅：“知情？你的意思是，伍音知道他自己其实是一个人工智能？”

　　回答他的是伍音，他在曼玫的脑子里作答：“我知道，我还知道，我是一个歌曲软件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反倒是周故人愣了一下。

　　“唉？你不知道？”曼玫哭笑不得。

　　周故人却没有理他：“原来是这样，和……一样吗？这就说得通了。”

　　曼玫听不懂周故人在念叨什么，她只好问：“你既然不知道伍音的是什么，那你理解的是什么啊？”

　　周故人神色尴尬：“我以为，是借尸还魂，什么的。”

　　“哈？你脑子问题吧？都这个年代了，你还信这种迷信吗？”曼玫十分服气。

　　“……”周故人无话可说，他只是有那么一点的，浪漫主义罢了，就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回归了，先修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