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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没有出场的播放器 ...

  •   闻心龙一生战功赫赫,但退休后却独居乡间小院。在这样一个通讯极为发达,科技无处不在的时代,人类依然忘却不了更古的桃源梦,在重返地球后,在城市之外,保留了地球上绝大对数的自然风貌,亲近自然的小村庄更是成了退休人士的归隐之处。

      闻心龙在此置房多年,平日里也没躲着村民,闲着了还会满村找老大爷们唠嗑下棋,而整个坎坡村如闻心龙般的老人很多,便是普通村民也多是淡泊之人,没人会关心这位隔壁闻大爷是不是新闻联播上的那个,闻心龙乐得如此,因此也越住越踏实,俨然把这里当做了家。

      要说哪点不好,数来数去也只有地偏这这一个,坎坡村紧邻云来镇,但整个村子挨着星际前时代的旧国道遗迹,前后十几里地都只有这片住着人。背靠莽莽燕山,面向京畿平原,人类刚刚返回地球的年代,这也是一处繁华地,南来北往的游人客商在进入城市前也乐意在此停留歇脚。

      后来,新城市规划改变了开拓初期的城市格局,繁华换了地方,过去的坎坡镇就是这样时代背景下的昨日黄花。由镇变村,不过是地图上不起眼的文字变动。一条条新公路新航线像圆规跨出的弧线,以发展为圆心不断扩张,涟漪般荡向到看不见的远方。

      于是,被变革的冲击波及的坎坡村的节奏慢了下来,像个坐在大榕树下扇着蒲扇,看着年轻人奔跑的老大爷。时代就是这样,有些人在踩着前进的轱辘一路风驰电掣,有些人迈动双腿在其后穷追不舍,而那些踩不好车又赶不上趟的人,便索性留了下来,做了过去时代的见证。

      就好比闻心龙,他一大早搭乘了去往云来市老式的无人售票飞车,慢悠悠欣赏沿途的风景,从一众时髦的年轻人中间走过,坐在自己充满回忆的茶楼里喝一壶茶。他已经停在了原地,从很久以前开始。

      坎坡村虽离市区远了些,但这个时代的人是没有赶路不方便这种说法的。便是隐藏在深山老林悬崖峭壁上的特殊村落,也在公共交通系统的管辖范围之内,每日班车风雨无阻,让人们没有外出的后顾之忧。

      想见人也见到了,得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闻心龙也该打道回府了。只是他的心情始终不明朗。即便是乘坐公交,闻心龙也始终挺着背,姿态挺拔的如同一个年轻人,但他的眉头无意识的紧锁,眼神停在虚空的一点上。而正对面瘫在椅子上玩新款游戏机的少年突然觉得压力好大,慢慢不敢玩了,最后连坐姿都调整了,坐的笔直端正。车一到站就飞也似的逃了下去。

      这时候整个车厢内只有闻心龙一人了,太阳拖拖拉拉的落山,霞光透进车厢,拉出斜长的影子,公交在村口鱼塘边停下,闻心龙缓缓下了车。正是暮色四合炊烟袅袅的光景。谁家柴火灶上烧的滚烫的大铁锅被下了油汪汪的肥肉,刺啦一声,油香肉香炸开,香气在村头飘飘荡荡,勾得人胃中火烧,口舌生津。

      闻心龙不由自主摸摸肚子,砸吧两下嘴,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家走,家里没有人等着,也没人会回来,但是还有几盒军粮罐头,拌着辣酱也能就一大碗白米饭了。

      “闻老哥,你这才回来呢?”亲亲热热的喊声从背后传来。

      闻心龙回头,见了是谁,面上一松,竟是连皱纹都舒展了:“原来是田强老弟啊,你这是去哪溜达了?”喊住闻心龙的是村里的邻居田强田大爷,两家的房子就一道篱笆墙挡着,夏天月季开了,老有蜜蜂蝴蝶透过枝枝叶叶的间隙横穿两家的院子。

      这远亲不如近邻的,闻心龙自然同热情好客的田强老大爷关系很好。

      “嗨,我能上哪溜达去啊!这不,家里的说酱油没了,我特地上村头黄酱油家打酱油去了嘛!”田强老大爷也是精神抖擞一大爷,花白的头发剃成板寸,背虽有些佝偻,可见他身量,年轻时候也是个虎背熊腰的好小伙。

      “要是黄老头听见你喊他黄酱油,以后你都别想他让你上门打酱油了!”闻心龙在老友面前显得轻松很多,也有心揶揄别人。

      “就他那德行,明明是个卖酱油的,架子拿的跟卖茅台的一样,斤是斤两是两,多给一滴酱都要人命,我还就不乐意喊他名!”田强眉毛扬的老高,三两句话便勾勒出了个抠唆老头的模样。

      “哈哈哈,可是你没得酱油打,你家里的还不得跟你急?黄金居做的酱油可是一绝,这你总没话说吧?”

      “老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和黄酱油的酱油比,谁重要?当年黄酱油拿酱油方子做聘礼要和你弟妹处朋友,她搭理他了吗?没有啊!你弟妹可是一颗红心向着我啊!”田强得意洋洋,那神色要他媳妇来看,简直和谈恋爱那会一模一样,吹嘘起自己来眼皮都不带眨的。

      闻心龙乐呵呵的听着,和幸福的人相处,自己仿佛也分享到了一丝幸福。田强今年七十有三,同妻子结婚五十年。闻心龙二十年前来此定居时,田强夫妻两个就是这样咋咋呼呼打打闹闹的过着日子,二十年后依然如此。

      人生真的很漫长,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变数,人生又很短暂,转眼就是二十年。闻心龙同幸福比邻的二十年,虽不能拥有,但就像看见了自己和妻子的影子。若是命运厚待,他与文英也会如此相知相守,相伴白头。

      “老伴,我回来了!”人还在院子外边,田强的呼唤就已经穿透门墙了。

      “回来的很早嘛,你是去盛日广场了,还是去翡翠商贸城了?市区打的酱油是不是比村东头黄酱油做的香啊?”老太太的揶揄可比闻心龙来的明显,言语间都是见怪不怪的调侃。随后,一个身量颇高的老年女性打屋中里缓步而出。不紧不慢,腰背挺直,染了霜色的长发也服服帖帖的盘成个髻缀在后脑勺上。

      方才还得意洋洋,很有气势的田强瞬间跟变了个人似得,小碎步上前,双手递上酱油低眉顺眼地说:“酱油打好了,黄酱油给咱们装酱油的时候,我都盯着呢,是最好的那一缸里打出来的!滴一点,美一天,绝对物超所值,我还特地请他多添点,这家伙难缠的哟,不就是半勺酱油吗?跟割了他的肉一样!”

      “得了,别耍嘴皮子了,闻大哥人都到了,你还不快请人进去坐?”老太太相当了解自己老伴的秉性,挥挥手把人给打发了,“闻大哥,既然刚好赶上了,就在我们家吃个便饭吧,你那屋就你一个人住着,你随便对付的吃食哪有现成的晚饭好?”田强自然也在一旁附和。

      既是贤伉俪相邀,闻心龙也不推拒,这也不是第一回了,田强夫妻两对孤家寡人的闻心龙极为关照,得知闻心龙有儿子,但儿子在城里,一年不见得见一面时,田强还气的拍桌子,田强的妻子蒋添更是隔三差五送点吃食到闻家,后来干脆喊人一起在自己家吃饭了。

      饭席之上,田强夫妻两个总有说不完的话,闻心龙零碎的听着,不知不觉一碗饭下肚,脸上也有了笑容。他不由想起了那些厚厚信件中见缝插针的叮嘱,便是文英已经住进重症病房,都还惦记着自己的一日三餐。失去虽然很残酷,但也在告诉自己,多么有幸能拥有过这么好的爱人。

      饭后闻心龙辞别了田强夫妻,绕过篱笆,回到了自己家中。进门先是脱鞋,换上舒适的室内拖鞋后,闻心龙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就进了书房。

      书房有个结实的榆木书架,从地板一直顶到天花板,是刚搬来这里时,闻心龙特地请人打的。当初将自己与文英的来往书信全部放上去,也才堪堪放满一格。如今这书架上挤挤挨挨,塞满了格式各样的物件。或是写着收信人的名字却寄不出去的信件,或是一张张的人像画,有的是真实场景,有的却只在闻心龙的梦里实现过。

      闻心龙在他的大书桌上摊开自己最近画的全家福,画面上挤满了人。最中间的是自己和文英,两人一起抱着儿子。还有走在文英前头的爸爸妈妈,文英的父母,和自己还记得的,已经战死的同袍。画面并不协调,但人物却仿佛得了主人一丝精髓,情绪和神色跃然纸上,生动灵活。

      闻心龙几度提笔,想再加点什么,但总是笔提一半又落下。

      “唉,文英啊,你若是泉下有知,就分丝你的灵气给我吧,这画到底差了些什么呢?”闻心龙不由得感叹。

      将军卸甲却去画画,这大概谁也想不出到的。闻心龙却是在文英去世后,绘画的习惯就一直坚持了下来。生前来不及留下影像,这是闻心龙一直以来的遗憾,他便想着,能亲手把自己同文英相处的场景画出来,该多好。后来这份想法又变成了,若是可以,我和文英会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再后来又变成了要是那些家伙和我的文英还活着,大家又都是什么样子。

      或许是缺少天赋,闻心龙的画技几十年也不见涨,又或许是情感太真挚,闻心龙的每一幅画都真切的表达着他的心意。他有些老朋友,在见过他的画后,会忍不住流泪,又笑出声来。

      “既然你喜欢这些,不如请个创设工程师,根据你的描述构筑精神力实景好了。老头我也想看看当年老跟在我屁股后头叫班长的新兵蛋子,老了会是什么样子!”曾经重伤退役,如今算得上闻心龙少有还活着的同袍如是说。

      闻心龙心动了。他自学绘画就是为了这么个念想,如果自己纸上的人物活了过来呢?这才有了同伍音见面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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