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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接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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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伊始,清河村的天空是昼夜正在交替间的幽蓝,在氤氲的雾气中,依稀能看见点点星光。
不知哪家的公鸡开始鸣叫,紧接着一村子的公鸡都开始此起彼伏地啼叫。零落在黑暗中的村舍便开始亮起了点点烛光,出现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清河边上的一座两进院的宅邸里,灯火也亮了起来。张鹤披着一件大氅拉开了房门走了出来,清晨的清寒令她打了个了寒颤,她穿好大氅,往前堂走去。
“天都还没亮,要命!”她嘀咕了一声。
点亮了一盏白纸灯笼,她先去看了一眼牛棚和鸡舍,老牛和鸡舍里的家禽都在。而后带上木棍,松开了大门的门栓拉开门出去了。
因张显的事情,张鹤两日都不怎么打理农田。如今张显并无大碍了,她自然又得在往常的时辰起床忙农活了。
宅邸对面是一片小竹林,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竹叶摩挲声和细微的昆虫的叫声。张鹤走在这幽静的道上,昆虫的叫声一下子便停了,只剩风吹竹叶摩挲声和她的脚步声。
忽然,幽暗中有人唤了她一声:“驴哥儿。”
她扭头看去却见是李大娘,而跟在李大娘的身边的是夏纪娘。俩人并没有打灯笼,不过常年在这样的情况下起床干活,她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幽暗。
“鹿哥儿可好些了?”李大娘问道。
“已经好了。”张鹤笑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道谢,“对了,还没谢谢大娘帮我看着田里的瓜苗呢!”
她无暇打理农田的两日里李大娘倒是有心帮衬她一下,可李大娘自己的农务都忙不过来,也只能在闲暇的时候帮她注意一下别让霜把瓜苗给打坏了。
“我没帮上什么忙,不用谢。”李大娘道。
张鹤的其中几十亩水田便在大路边上,一直延续至蜿蜒的清河边,所以算得上是这村里最好的田之一。住在这清河村中部的几户人家到田里去,几乎都会经过张鹤的田。
李大娘轻车熟路地在田埂上走着,夏纪娘跟在她的后面,走得却有些小心翼翼。忽然,她的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歪了下来,嘴里发出了一声惊呼:“啊——”
在田里摔倒,被泥巴弄脏了衣裳不算什么,可是若是摔伤了腰骨,那可不得了。在她身后的张鹤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住了她的手和腰:“小心。”
灯笼“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被烛火迅速燃烧掉了,那一瞬的昼亮将两道重合的身影放大了来。
脚边的灯笼已经被水浸湿而灭了,周围一下子便又陷入了幽暗当中。夏纪娘的心“噗通”、“噗通”地直跳,可是她却感觉到了除了自己的心跳,还有别的心在跳动。稍微冷静下来,她便感觉到那是身后之人的心跳……
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靠在了身后之人的身上,腰被人搂着,左手臂则被人扶着,她的脸猛地红了。
李大娘似乎走了很远才意识到夏纪娘没有跟上她,回过头去,只见模模糊糊的一团影子在几丈远的地方。她唤道:“纪娘、驴哥儿?”
夏纪娘像是被蛰了一般挣脱开来,又稳住身子,急急地回道:“我在。”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干脆什么也不想,逃似的快步朝李大娘走去。
软软的身子所遗留的触感在夏纪娘离去后才渐渐地消失,张鹤也回过神来,心虚地笑了笑。她之所以心虚,是因为在夏纪娘倒在她的身上时,她的脑子瞬间便想到了“软玉温香”一词,在夏纪娘离去后,她竟觉得有些遗憾。
“怎么了,我刚才好似听见了叫声?”李大娘又问。
“没事,我方才脚滑,踩进了田里了。”夏纪娘半真半假地说道。她刚才的确是脚滑,不过是差点踩进了沟里和摔倒。
“哦,没事就好。”李大娘又问张鹤,“驴哥儿,你怎么不打灯笼了?”
“哦,风太大,吹灭了。我如今已经适应了,不打灯笼也无事。”张鹤回答。殊不知没了灯笼,她便什么也干不了。她有一点近视,打着灯笼看东西都有些模糊,更别提没了灯笼。
李大娘也没多想,见夏纪娘跟上来了便继续走,张鹤的田一下子便到了,她家的田离得远,自然不耽搁时辰了。
昼夜的争斗激烈而无声无息,天空的幽蓝渐渐地褪成灰蓝,天空也灰蒙蒙地亮了。
广袤的田野上,身影渐渐地多了起来。不过仔细一算,却是妇人的身影较多。
之所以如此,除了因为现如今不是农忙时期,还因为此时正值每年春季朝廷征夫役的时候。凡城乡有一丁也就是一个二十岁成年男子的家庭,便得出一人去服差役,为期一个多月。不服差役的也行,但是却得交纳“免役钱”。
夏纪娘家便是无人去服差役,交纳了不少免役钱。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有些委屈。
夏纪娘的二叔父和三叔父从不愿意去服差役,以往为了节省开支和为了给她攒嫁妆,都是她爹夏大去服差役的。可是夏老翁那一病,她的嫁妆打水漂了不说,夏大为了照顾夏老翁也抽不开身去服差役。夏二和夏三便死皮赖脸说:“大哥你无法去服差役了,那自然得把这‘免役钱’给交了吧!”
夏大软弱和无奈之下,只能这么办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夏纪娘的娘夏崔氏才恼羞成怒,让夏纪娘来李大娘这儿帮忙的。夏大知道妻女委屈,便没阻挠她过来。
夏纪娘没敢让李大娘知道这事,否则按照李大娘的脾性,怕是要上门去骂夏二和夏三了。她算了一下,再过些日子,那些去服差役的人也该回来了。
忙到破晓时分,此时的天已经完全亮了,晨曦柔和地照在广袤的田野上,晨雾渐渐散去,枝叶上的晨露也慢慢蒸发。
夏纪娘从李大娘家的田回来,经过张鹤的田地时,她看见张鹤的身影在那三十亩在风中摇摆的瓜苗中忙碌着,心道:“这苗长得似乎挺好的,别家种的要么被虫咬了,要么便是枯萎了,可是张家的这些苗青葱嫩绿,长势喜人。”
张鹤似乎看见了她,眯了眯眼,又走了过去,道:“忙完了?”
“还没有,姨母让我回去准备早食。你……”夏纪娘看着那些瓜苗,“别人家都准备犁地开始种稻了,你怎么还是种这些瓜?”
到了春耕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准备犁地、放水灌溉,待地养好后便开始育苗然后插秧。可是从张鹤这些瓜苗的长势来看,也不过是刚定植没多久,待它长成、结瓜,怕也要到三月底。三月底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插秧了,张鹤再来种稻似乎就迟了些。
张鹤用干净的尾指抓了抓脸颊,道:“我暂不打算种稻。”
夏纪娘讶然:“六月便要收夏税了,你不种稻的话……”
“这一年的税钱我还是有的。”
“可你都种这些,届时吃什么?”
夏纪娘没见过有人家不种稻的,要知道种了稻,除了纳税外,余下的谷物便是他们接下来一年的口粮了。她并不清楚张鹤的家底,可心里依旧觉得长此以往的话,张家迟早会撑不下去的。
“唔,我要解释起来实在是有些麻烦。我除了这三十亩地,分散在各处还有七十余亩,不过只是打理这三十亩便够呛了,实在是没精力去打理更多地田。而且我初来乍到,还什么都不懂,折腾了将近一年,浪费了不少种子,我才勉强将这些瓜苗培植出来。毕竟饭得一口一口地吃,待我先准备好,我再来处理剩下的那七十亩田。”
夏纪娘沉默了会儿,有些可惜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把地租出去呢?”张鹤若是把地租出去,只管收租,日子也能好起来。且这世上仍有许多没有田地可种的穷苦人家,而张鹤却因为自己忙不过来便闲置了那些田地,着实有些可惜。
“租出去的话也不是不可,只是那些地我还有用处。”张鹤斟酌道,“而且用不了多久,那些田地便会派上用场,我不会闲置它们的。”
夏纪娘心道,也对,我们家自己都还未顾得上,管别人家的闲事做甚?
张鹤见她要回去了,便也跟着她走。夏纪娘猛地想起天未亮之时,俩人曾经发生过的那次意外,她的脸燥热了起来。停下脚步,又侧过身子去:“你、你先走吧!”
“……好。”张鹤盯着她瞧了会儿,但是也看不出什么来,心里虽觉得她古怪,却也不再关注。
回到道上,俩人便分道扬镳了。夏纪娘回去把衣服拿到清河边上去洗了,刚晾好衣服准备去烧柴煮早食,李大娘便回来了,她把夏纪娘喊了过去:“先别做早食了,我们一块儿去找驴哥儿借牛和耕具吧!”她借张鹤的东西总不能让张鹤亲自送过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