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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池中物(1) ...


  •   重回鲁甸,在苏杭的骂声和帮助下,赵嘉儿觉得她总算有了一点副队长的样子,因此得到苏杭的一声表扬,她便觉得是最大的荣幸。

      她向来讨厌血水和消毒水的气味,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不得不克服这重心理障碍,时时刻刻与之为伍。

      她偶尔会看到池勉与他的同事搬着摄像机,跋山涉水地去记录那些感人的瞬间,晚上回来又会细细地说给她听。

      池勉与她在同一片灾区,但是相聚的时间并不多,他却每天都要过来。

      晚上,赵嘉儿在棚子里点上一圈蚊香,便抱着相机去外面守夜。

      灾区的夜空星光璀璨,是在高楼耸立的城市里看不到的景色,她恍然想起那一夜在星光下偷偷拍下的照片。灾区的废墟一处处被清理,她找不到廖书言当初站立的那片废墟,只能去相机里一张张翻找。

      照片里的人,双目正望着她,悲悯动人。

      “你男朋友这次没跟你一起来啊?”

      赵嘉儿正盯着照片上的廖书言出神,没留意到身后来了人,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苏……苏队长?”赵嘉儿慌乱地关了相机,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还没睡啊?”

      “怕你一个人无聊啊!”苏杭眨着眼,向她怀里的相机挑眉,“在想男朋友啊?”

      赵嘉儿苦着脸解释着:“廖老师不是我男朋友。”

      苏杭抱臂斜着眼瞅着她,嘲笑道:“还没确定关系啊?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不要太矜持太扭捏,喜欢就去追呀!”

      赵嘉儿急得满面通红,小声怼了一句:“你跟徐鸣天天打情骂俏,你怎么不去追呀?”

      “啊?”苏杭惊讶不已,气咻咻地道,“我去追他?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我才不会看上他,是他缠着我找骂好不好?”

      苏杭留了一头干爽利落的短发,生气时,总喜欢抓头发。

      赵嘉儿见她双手抓着头发,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生怕她将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忙问道:“那队长喜欢什么样的人?”

      苏杭愣了一会儿,脸蛋上慢慢泛起了红晕,笑着说道:“踏实负责,幽默风趣,乐观开朗,当然,长相不能太寒碜人了……像你那记者朋友就不错,长得也挺帅气的。”

      “你看上池小勉了?”赵嘉儿有些意外。

      苏杭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却有些颓丧:“可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啊。”

      她又抓起那头蓬松的短发,苦恼地看着赵嘉儿,一双眼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打量,看得赵嘉儿有些莫名其妙。

      “队长,你别这样看我……”

      苏杭眼里有了光,笑道:“你说我是不是要留长发?徐鸣总骂我是假小子,会不会你朋友……他也没把我当成女孩子啊?”

      赵嘉儿其实并不太懂男女之间的感情,除了与陆嘉清的那段恋情,她对这方面的事并不擅长,也不太懂男孩子的心思。

      池勉的心思她虽然懂一些,但是,她知道,他们只能做朋友。

      看着苏杭有了小女孩的心思,赵嘉儿觉得有趣,端起相机将她这副样子拍了下来。

      苏杭叫道:“你拍我干什么?”

      “给池小勉看啊!”赵嘉儿笑道,“苏队长留长发一定好看!浓眉大眼,只要不常生气骂人,就更好看了!”

      苏杭抱臂笑道:“你又在找骂,是不是?赵嘉儿,我有几天没骂过你了?赶紧给我删掉!”

      赵嘉儿见她卷起衣袖要来抓她,抱起相机,笑着跑开了。

      两人你追我赶,苏杭哪里想得到看着柔柔弱弱的赵嘉儿,在平地上跑起来竟然如此轻快,她竟然追不上。

      围着周围的棚子躲躲藏藏,赵嘉儿再回到志愿者的救济棚时,苏杭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叉着腰瞪着她:“你是不是锻炼过?”

      赵嘉儿点头:“大学里的时候,每天都会晨跑和夜跑。”

      这是被陆嘉清逼出来的。

      陆嘉清的父亲是警察,他也从小跟着父亲锻炼,渐渐成了一种习惯。大学里,他常常拉着池勉和她去锻炼,虽然其他体能跟不上,但是,跑步却比其他人强了一些。

      那个时候,陆嘉清总会在天才蒙蒙亮时,在她宿舍楼下大声喊叫:“嘉儿,起床跑步啦!”

      因此,整栋楼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他也因此被楼上的女孩子扔下许多东西砸他。后来,因为他的号召,楼里的女孩子竟也有了晨起跑步的习惯,甚至自行创建了“女子晨跑社”,公然推举陆嘉清做社长。

      然而,事实上,陆嘉清什么事都不管,只在幕后出谋划策,所有的活动项目都是由她负责的。

      现在回想起来,陆嘉清其实真的很受女孩子欢迎。

      在两人确定关系后,依旧会有女孩前来示爱,陆嘉清拒绝的方式万年不变。

      他会将她推出来,煞有介事地说:“我女朋友是女子晨跑社的总策划,身边有一堆小姐妹,要是知道你打我的主意,你想想,一大堆女人去找你算账,是不是很可怕很恐怖?”

      一传十,十传百,赵嘉儿在学校里竟成了母老虎一样的人,从此,也没有女孩子往陆嘉清身边凑了。

      赵嘉儿曾与陆嘉清理论过,却总说不过他。

      因为他偶尔说出来的甜言蜜语,她真的招架不住。

      “我们身边再也没有不长眼的追求者,我们就只属于彼此,一辈子都在一起。”

      苏杭见赵嘉儿默默走到一边拍着照,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上前说了一句:“你进去睡吧,我来守夜。”

      赵嘉儿回头粲然一笑:“那就辛苦队长了!我先到附近转一转,再拍一组照片就回来!”

      因为突然想到了陆嘉清,赵嘉儿的兴致并不高,随便拍了几组照片,就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转身的刹那,她忽然移不动脚了。

      她应该有一周的时间没见到廖书言了。她拼命忍住去联系他的冲动,却不想思念反而愈发重了,突然在这里遇见他,她有些不敢相信。

      灯光、星光在他身侧聚成一团,她不敢靠近,又不想离开。

      如果说陆嘉清是她心上的一道疤,一碰就疼,那么,廖书言就是她心中的一束光,触不可及。

      他站在十米开外的平地上,静静地注视着她,眼里有光,还有一丝笑。

      她向前迈了两步,又慢慢退了回来,突然转身惊慌失措地跑开了,眼眶便湿了。

      廖书言看着她的背影在视线里一点点消失,在原地默默站了许久,吴帆从一旁的救济棚里钻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去追回来啊?”

      廖书言转过身子,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赵嘉儿消失的方向,笑道:“她不想见我,我再等个合适的时机。”

      吴帆没有多说,又问道:“现在各大新闻媒体都是向氏医药的负/面新闻,连几年前的假药事件也扒了出来,你们姐弟俩还打算帮么?”

      “几年前的公关危机几乎让公司破产,这一次,即使救回来了,也成不了气候,”廖书言道,“姐姐最初嫁给他即使是迫于无奈,可毕竟做了五六年的夫妻,还是想帮一帮他。”

      吴帆嗤笑不已:“廖大小姐真是个傻女人!向云河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所以,你是打算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金帮他解决这次危机?”

      廖书言点头:“我找了人去收购向氏医药,向氏依然可以合伙人的身份入股。这样,好歹比申报破产强一些。”

      “查清是谁想害你们了么?”

      “没有,”廖书言拧着眉头,道,“劫持医药救援车与绑架嘉儿的是同一伙人,应该不是巧合,杀害司机的凶手警方已经查出了结果,是司机的妻子,但是她一口咬定是姐夫指使她这么干的,再问下去,她就装疯卖傻。”

      吴帆觉得脊背生寒,抖了抖肩:“最毒妇人心!枕边人也不放过,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呀!”

      廖书言无奈地笑道:“丈夫酗酒好赌,夫妻感情不和,背后有人用金钱诱惑,积怨日深的妻子也就冒险做了这件事。幕后指使者很小心谨慎,也很狡猾狠毒,警方要查需要层层审批,我打算自己查。”

      吴帆一惊:“你要怎么查起?”

      廖书言笑道:“本来毫无头绪,如今倒是有了眉目。”

      “怀了你孩子的女学生?”

      廖书言陡然眯了眼盯着他,吴帆立马摆手笑道:“我的错——她有问题?”

      廖书言点头:“我没与她说过我在昆明,她竟然直奔我而来了昆明,嘉儿……嘉儿多半是因为那通电话才躲着我。”

      吴帆打了一个哈欠,皱了皱眉:“你身边有人向她泄露了你的行踪?不过不应该啊,能掌握你最近行踪的人,除了我,廖大小姐和向云河,也只有……”

      他见廖书言脸色变了,立马陪上笑脸:“不是怀疑你的嘉儿……说实话,跟你关系亲密的亲友有几个认识你的学生?但是,赵小姐既跟你在一起,又认识那个沈梦,会不会是两人私下有联系,赵小姐无意中透露了你们的行踪?”

      廖书言想了想,摇头:“不会。”

      在他的认知里,他不认为赵嘉儿会与才相识几天的人交心,即使她与沈梦谈得来,也不会向她透露他的行踪,何况这一路上,她从未与他提到沈梦。

      当初,她那朋友向她要他的电话号码,她起初都不愿给。

      对于信任已久的朋友,她尚且都在保护他的隐私,又怎会向沈梦透露他的踪迹?

      此次前来,一是为了看看她,二是替廖书眉前来慰问慰问灾区的难民。

      “吴主任,有伤员需要手术!”女护士从一间救济站跑过来,急急地说道。

      吴帆抖擞精神,匆匆对廖书言说道:“你自己随处看看!”

      然后,脚步如飞地跟着女护士走了。

      救援队在一大片废墟下发现了众多奄奄一息的伤患,众多志愿者不得不从睡眠中起来,积极搭建临时医疗站,协助医护人员对伤员进行抢救包扎。

      发现伤员的地方是一片陷下地底两米深的厂房,救援队施救起来有些难度。救援队从白天到现在陆陆续续挖出了数十具尸体,突然发现某一间屋子里还有十来人活着,这些等待救援的难民无疑给救援人员添了一重慰藉。

      赵嘉儿半夜被叫醒时,听说有任务,立马换上志愿者的服装,戴上帽子,一边戴着袖章,一边问着身边的苏杭:“队长,听说医疗站那边的血液库存不足了,突然发现这么多伤员,一定不够用了。”

      苏杭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在市区,也有很多人排队献血呢,等明天的献血车过来了,应该也能撑一段时间。”

      到达指定的医疗站,赵嘉儿很快便投入了工作。

      看到大片大片的血迹,她虽然依旧感觉犯晕,但是,已经能迅速调整好心情,协助医护人员止血、清理、消毒、包扎……

      她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并未留意到廖书言在远处一直盯着她所在的医疗站。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他见她抱着满是血渍的医用纱布出来,又抱了满怀的新纱布进去,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

      夜渐深,在替最后一名伤员缝上伤口后,众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吴帆各个医疗站巡视了一圈,看到赵嘉儿站在角落里喝着水,朝她笑了笑。

      赵嘉儿只觉得他笑得暧昧,而且不怀好意,没有理他。

      这时,突然有人问了一句:“吴主任,我们这边一共救了多少人?”

      吴帆认真地道:“送过来四十六人,死者二十一,救回来的二十五人,截肢五人,重伤七人,轻伤七人,其余六人只是身体机能跟不上。”

      大家听到依旧有二十一人没有救回来,不禁默默低下了头。

      吴帆见状,忙开解道:“生死有命!我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抢救每一个被送过来的人,就问心无愧!大家都忙了半夜了,养好精神,才能救更多的人!”

      众人渐渐散开,三三两两聚在了一处。

      赵嘉儿将苏杭带领的志愿者集合在一处,正要回去,吴帆在身后叫住了她:“赵小姐,请留步。”

      赵嘉儿看了苏杭一眼,苏杭笑道:“吴主任叫你留下,你就留下呗!我又不会骂你,你还跟我扮可怜!”

      吴帆向廖书言站立了许久的废墟上看了一眼,不见他的人,才将赵嘉儿带到了一处光亮下。他见赵嘉儿紧张无措的模样,有些不知道怎么与这样的小姑娘交流,只能干巴巴地道:“你应该知道书言来了灾区。其实他来了两天了,明天早上会离开,你要不要送送他?”

      赵嘉儿早就料到他叫住她,极有可能会跟她谈到廖书言,却没想到是为了这样的事。她纠结地挠着后脑勺,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不知道……他没……没与我联系……”

      吴帆看她这副性子,很想敲她的脑袋骂她。

      他有些庆幸自己当年从廖书言那儿捡来的便宜不是她,不然,他会被她急死气死。

      他身上的白大褂上沾了一片片血迹,赵嘉儿垂下去的目光就落在那一片片污浊的血迹上,不断扭曲、变形,就如同光影下吴帆气愤的脸。

      但是,在她看来,吴帆生气的脸才更可怕。

      而她,却不知她哪里惹他生气了。

      吴帆在她面前焦急地转动了几圈,后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反正我已经跟你说了,要不要去送,你自己决定!书言都不让我跟你说,我真是咸吃鸭蛋瞎操心!我都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还有你!两个人一个德行!还真是天生一对!”

      赵嘉儿被吴帆无缘无故训斥了一顿,回到救济棚,却怎么也睡不下。

      廖书言昨天就到了灾区,她今晚才见到他,还没说一句话,就逃走了。若是明天再不去送他,她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离开市区最后一通电话里,她并没有告诉他即将去的地方是灾区,今晚他发现她来了这里,会怎样想?

      赵嘉儿辗转了一夜,早上被闹钟叫醒时,苏杭便凑过来问道:“你的黑眼圈怎么那么重?没睡好啊?”

      赵嘉儿点头,没有多说。

      洗漱的时候,她发现头发打结了,怎么也梳不顺,只能让苏杭替她梳顺。

      苏杭梳着梳着,突然发出一声感慨:“我是不是也该考虑留长发了?”

      赵嘉儿道:“你可以试试。”

      “可是,我从小到大就没留过长发,怕不习惯,”苏杭将赵嘉儿的头发梳顺,笑着将木梳递回到她手中,“我不会梳头,你自己梳。”

      在这样的环境下,赵嘉儿不能像在家里一样隔天洗一次头,怕以后梳头头发还会打结,便对着镜子在脑后编了一条辫子。

      进入这片灾区的出入口只有一个,她来不及吃早饭就跨过一堆堆废墟跑到了那个入口,只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却没有见到廖书言的身影。

      她以为时间还早,就蹲在了入口的救济站旁等着。吴帆经过这里时,看到她一个人傻傻地等着,笑着摇了摇头。

      太阳渐渐升起,赵嘉儿觉得有些晒,挪了挪位置,继续等着。

      她感觉肚子有些饿,苏杭打电话骂她擅离职守,她问了一声:“什么时候集合?”

      苏杭收敛怒气,和声和气地道:“你在哪里呢?再不回来吃早餐,就没有了。”

      赵嘉儿依旧是问着同样的问题:“什么时候集合?”

      苏杭愣了愣,答道:“八点。”

      “我八点回去。”

      救济站内有人给她搬了一把塑料凳过来,她笑着道了谢,坐在板凳上揉着自己发麻的双腿。

      入口陆陆续续有车辆进出,赵嘉儿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却依旧没有见到廖书言。她有些后悔昨晚没有问吴帆,廖书言今早离开的时间。

      廖书言在车上接到吴帆的电话后,便将车掉了头。

      灾区入口处有车出入,他没有靠近,而是将车停在了路边,一抬头,便见到赵嘉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救济站旁,一边揉着双腿,一边四处张望着。

      他笑了笑,在通讯录里找到她的名字时,才发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拨出过这个号码了。

      此时,他竟然感觉到紧张。

      电话几乎在响过一秒后就被接通,他看着赵嘉儿站起身张望着,话里带着些哭腔:“廖老师……”

      “嘉儿,”廖书言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着急乱窜的身影,笑道,“往入口的方向看,路边停了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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